396 恩寵入骨01

  396 恩寵入骨01 

  初秋。 

  D城機場。 

  身材清瘦的女孩子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走了出來,她穿質地柔軟的駝色大衣黑色牛仔褲,跟大衣幾乎同色系的條紋針織打底,牛皮短靴,及肩的長發隨意披著,打扮很是素凈清淡,也很簡單。 

  不過有一點,她的皮膚很是白皙,容貌也很清秀,所以為她這一身素淡的裝扮拉了不少分上去。 

  長途飛行讓她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睛也有些紅腫,只見她出來之後就那樣抬眼怔怔看了眼頭頂的天空,最終攔了一輛計程車,彎腰坐了進去。 

  告訴司機自己的目的地是人民醫院的時候,司機還小小的驚訝了一番。 

  席恩心裡苦笑,想必司機還沒看到有誰一回國就往醫院趕吧,可她偏偏就是那個人。 

  去醫院的路上,席恩閉著眼靠在後座上短暫的休憩。 

  兩年了,她再次踏上了這片土地,心裡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兩年前那混亂的一夜還有隨之而來的聲名狼藉,父親的痛罵和失望,同父異母的妹妹席娜的冷嘲熱諷,未婚夫蘇晉的氣急敗壞,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出來,讓她猛地一下子就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漂亮的杏眼,而此時那雙眼睛里是濃濃的悲傷和失望。 

  她以為自己都忘了,可哪有那麼容易就忘掉。 

  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這個城市。 

  原本是想著等自己在澳洲安頓下來就將母親也接過去,母女兩人安靜地在國外生活,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可誰知她剛畢業就得知母親重病入院的消息,她只能匆匆趕了回來。 

  如果不是這一次母親生病,只怕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 

  計程車最終在醫院門口停下,席恩付了錢之後下車拖著自己的行李箱直奔母親住院的病房而去,如果不是對門鄰居王阿姨打了電話給她,她都不知道母親生病的事情。 

  那天她接到王阿姨的電話,王阿姨在電話里有些哽咽地說著, 

  「恩恩啊,你快回來一趟吧,你媽生病了!」 

  「前天我們一起去買菜的時候她忽然暈倒了,我叫了救護車將她送到了醫院,一檢查,竟然說你媽媽腦袋裡長了個瘤子,需要儘快做手術。」 

  「我說趕緊通知你讓你回來吧,你媽不讓,還說不做手術吵著要出院回家,可是醫生說要是不做手術,你媽就剩下沒多少日子了!」 

  「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背著你媽告訴了你這件事。」 

  是王阿姨很是難過的聲音跟她這樣講述了一切,掛斷電話之後席恩的心都碎了。 

  然後又邊流著淚邊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直奔機場,在飛機上她幾乎是流了一路的淚,想起母親這些年來的不易,想起母親被父親那般傷害和辜負,就覺得心疼的慌,就替母親覺得不值。 

  母親前半生已經夠苦了,為什麼還要讓她再遭受疾病的折磨? 

  在病房看到母親蘇虹的時候,蘇虹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便平靜了下來,只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了一句, 

  「回來了……」 

  席恩來不及與母親多說些什麼,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就說, 

  「我去找你的主治醫生,跟他談談你手術的事情。」 

  王阿姨在電話里說醫生說母親需要儘快做開顱手術清除腦中的腫瘤,不然的話瘤子在母親腦中多留一天母親就多一分危險。 

  蘇虹攔住了她, 

  「有什麼好談的?談了我們能做得起這個手術嗎?」 

  席恩轉身離去的身影僵了僵。 

  雖然她的父親席寶昌是D城是很有名氣的珠寶商,但是她跟母親的日子卻很是清貧。 

  當年父親出軌執意為了席娜的母親跟蘇虹離婚的時候,蘇虹很有骨氣的一分錢都沒要,選擇帶著她凈身出戶,即便那個過錯方是席寶昌,蘇虹也一分錢都沒要。 

  對於所有人說她傻,蘇虹只回了他們一句:他的人太臟,錢當然也臟,我不要。我自己有手有腳,怎麼不能撫養女兒長大? 

  當時那句話打臉席寶昌很是痛快,也讓席寶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很難堪。 

  蘇虹原本是一名小學教師,這些年一直靠著她的薪水供席恩讀書養育她長大,席恩上了大學之後就沒再跟母親要過錢了,而是靠著自己打工和獎學金的錢教學費和維持自己生活的費用,而母親蘇虹也到了退休的年齡。 

  當然,這些年席恩也沒跟父親要過一分錢,母親不準。 

  這些年蘇虹多少攢了一筆錢,兩人合計著打算等席恩工作之後付個首付換個新的房子,因為他們現在住的還是多年以前蘇虹學校的家屬院,已經有些破敗了。 

  可沒想到兩年前席恩大學剛畢業又出了那樣的事,聲名狼藉之下蘇虹毅然選擇用那筆積蓄送她出國留學,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而也是因為這樣,現在原本可以用來給蘇虹做手術治病救命的錢就沒有了。 

  席恩想到這裡,心不由得愈發難過的揪了起來,就那樣背對著蘇虹站在那兒堅決地說了一句, 

  「做不起也要做,手術費的事你不用操心!」 

  然後就跑出了病房,而在她離開之後,她站立過的地方,有幾滴濕潤的液體滴在那兒。 

  席恩在走廊外面待自己的情緒恢復了之後便打聽著去了蘇虹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詳細而又認真的跟那醫生聊了蘇虹的病情和手術的事情,當然也包括手術的費用。 

  醫生的意思是建議做開顱手術,如果手術成功瘤子取出來化驗之後為良性的話,那蘇虹的性命就沒有大礙了,剩下的就是好好護理和恢復就行了,當然手術也有風險,但是如果不手術的話,蘇虹是一定會有生命危險的。 

  關於手術費用,醫生給出的開顱手術的保守費用是最低15萬。 

  這筆費用對用蘇虹和席恩來說,不是一筆小費用,席恩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父親席寶昌借,別說15萬,哪怕是150萬1500萬,對席寶昌來說都是小數,然而又想起母親蘇虹對席寶昌的態度,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蘇虹只怕是寧可就這樣死去,也不會要席寶昌的錢來做手術,席恩實在是太知道蘇虹對席寶昌的厭惡和痛恨了。 

  席恩也是傾向於讓母親做手術的,然而手術的費用問題…… 

  醫生也看出了她的為難, 

  「你再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吧,不行就先跟親戚朋友借一下,人命最重要。」 

  席恩點頭說是,然後出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她沒有立刻返回母親的病房,而是選擇了到外面的院子里緩解一下自己的沉重灰暗的心情。 

  現在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只能借錢了,她手頭上也幾乎沒有多少錢,這兩年她在澳洲留學,也是拚命的打工才能維持自己的生活,不跟蘇虹要就不錯了,哪裡還有什麼積蓄。 

  實在不行,就賣了她跟蘇虹現在住的房子好了。 

  而就在她為錢愁著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很是嘲弄的一聲, 

  「喲,姐,你回來了啊?」 

  席恩聽到這個聲音就不想抬頭,除了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席娜,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了。 

  席恩原本是坐在花壇旁邊的一條長椅上的,聽到席娜的聲音之後直接起身就走,懶得理會席娜。 

  席娜卻是跑到了她面前攔住了她,幸災樂禍地笑著, 

  「姐,我聽說你回來了之後,可是故意來這裡看望你的呢。」 

  席恩冷著臉看向席娜,只見席娜一身俏皮又亮麗的裝扮,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跟個瓷娃娃似的,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跟一身簡單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席恩以前從未艷羨過席娜現在擁有的一切,十二歲以前,她過的也是這樣金枝玉葉的生活。 

  對於父親拋棄母親,席恩也從未有過什麼憤恨,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好恨。 

  她恨父親的薄情寡義,恨父親的出軌拋棄,因為如果他們不離婚,母親現在病成這樣,她們又何至於這樣窘迫。 

  而席娜還在得意地挑釁著她的底線, 

  「虹姨的手術費有了嗎?」 

  席恩咬了咬牙逼回自己心底那些憤怒的情緒,不想再理會席娜,邁步轉身走人。她從來都不愛理會席娜這些惡意的挑釁,不想讓自己顯得跟席娜一樣低劣惡俗沒有素質。 

  席娜自從成了正牌席家小姐之後,一直熱衷於各種模仿她,各種挑釁她,席恩都不以為意,在她看來,席娜所有的表現只不過是一種小人得志嘴臉而已,歸根到底也是源自席娜自身心底的那些自卑,自卑著她只是一個上位的小三的女兒而已,永遠不是根正苗紅的席家小姐。 

  席娜再次攔住了她,抱臂冷哼著, 

  「當初你媽離婚的時候瞧她那些骨氣,還說爸的錢臟,現在知道錢是好東西了吧?」 

  席恩還沒等說什麼呢,席娜又搶先兀自說著, 

  「你不用想著打爸的注意,我媽早就在爸面前吹過耳邊風了,就算你去找爸要錢,他也不會給你的。」 

  「不如你來求我吧,或許我還會考慮一下讓爸幫幫你們。」 

  席恩一直是個脾氣很好很溫和的人,然而這一刻也被席娜的囂張和嘲弄給氣的沉了臉,如果換做是平日里,席恩是不會理會的,也不會這樣生氣,然而現在是蘇虹病重的時候,她的情緒也很壞。 

  「席娜!」 

  她朝席娜尖銳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也是從未有過的怒容。 

  席恩不敢保證席娜再繼續這樣挑釁下去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可能會甩席娜一個耳光也說不定。 

  許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懶得跟席娜斗亦或是計較,所以導致了席娜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覺得她很溫吞很好欺負,其實不然,她才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性格,她只是選擇了將大招用在關鍵時刻而已。 

  在關鍵時刻給席娜他們致命一擊,讓他們永無翻身之地,才最痛快不是嗎? 

  就連當年席娜在自己的酒水裡做了手腳害她失了清白聲名狼藉,她也沒有什麼反應。 

  席娜可能以為她手裡沒有證據,也可能以為她永遠都不知道是席娜害的自己,可席娜不知道當年在事發第二天就有人將證據送到了她手中,但是她沒有選擇公開。 

  因為她知道,當時所有人都將矛頭指向了她,說她不知檢點生活放蕩,她若是在那個時候拿出證據來,沒人會信,說不定還會說她是為了洗白自己而故意陷害席娜呢。 

  所以席恩選擇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所有的委屈和傷痛和著淚水吞下,遠走他鄉。 

  但是,那份證據始終在她手中完好的保存著,她相信等有一天她拿出來的時候,也就是席娜聲名狼藉的時候。 

  她朝席娜這樣吼了一聲還未再採取別的行動呢,就見從花壇後面走出了一個男人來。 

  男人的長相很是英俊,穿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身材挺拔硬朗,許是因為並非在正式的場合,所以襯衫袖子是捲起來的,領口的幾粒扣子也沒有系,隨意的敞開著,舉手投足間盡顯成熟男人的氣質。 

  男人笑盈盈地看向席娜, 

  「喲,這不是席家二小姐嗎?」 

  席娜的視線落在那男人身上, 

  「你是.……?」 

  雖說男人說話的時候刻意咬重了二小姐三個字,讓席娜聽了很是不舒服,她特別討厭人家強調她二小姐的身份,因為那提醒著她上面還有個席恩的存在,但看在男人長相和氣質都很出眾的份兒上,她還是將那些不快忍了下去。 

  男人語氣很是溫和,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覺得一輩子這樣長,席二小姐說話還是應該注意一下比較好。」 

  男人溫和的語氣和笑容顯得他愈發的穩重,席娜瞬間對他好感倍增,歪著腦袋笑著問他, 

  「什麼意思啊?」 

  席娜以為他讓她說話注意一下是為了她好,他為她造成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男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我的意思就是,說不定哪天席總破產按照席二小姐這種一無是處的性格可能會淪落到街上討飯,也說不定哪天你媽重病的時候你還不如她現在的狀況呢。」 

  「你——」 

  席娜被男人一番話給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席娜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有哪個男人說話這麼難聽,又是咒她爸破產,又是咒她上街乞討,更要命的是還咒她媽得重病。 

  不光席娜沒聽誰說話這麼難聽過,席恩也沒見過有哪個男人敢這樣擠兌席娜,而且還說的這樣的尖酸刻薄。要知道自從席娜的母親小三轉正之後,席娜可是迅速就成了D城社交界的名媛,哪個男人見了她不是說盡了好話,席娜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啊。 

  不過席恩也不得不承認,男人這番話真地將席娜給罵的很痛快,她很解氣,這些話也是她心裡很想罵席娜的,然而她顧及太多,所以這些話也根本就說不出口。 

  不由得抬眼看向了男人,而那男人的視線也正好落在她身上。 

  男人的視線不咸不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許是因為已經奚落過了席娜,所以他臉上也不再有剛剛那樣溫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不動聲色的冷漠。 

  席恩也暗暗打量了一番男人,確認自己不認識他,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這樣擠兌席娜,恐怕也只是一時見不慣席娜這樣囂張吧。 

  那廂席娜已經被氣到發了瘋,站在那兒歇斯底里沖男人吼著, 

  「你到底是誰?我要回去告訴我爸,讓你在D城無法立足!」 

  席恩不得不承認,一個沒有教養失去儀態的女人真的是無比的醜陋,席娜現在就是這樣。 

  男人淡淡一聲笑,極盡嗤諷, 

  「誰讓誰無法立足還不一定呢。」 

  「你給我等著!」 

  席娜就那樣被氣的流著淚跑走了,也顧不上在席恩這裡頤指氣使的囂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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