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這話是我說的（4000章）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漫天桃花。


  劍氣襲人，宗門大典那方寸場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荊楚反手拔劍，平舉當胸，望著表情平靜的柳雲丹，眉頭緊鎖。


  最讓他無法忽視的，大概柳雲丹那握著劍的青蔥玉指，沒有一絲疤痕，白皙細長，簡直就不想是一個練劍之人的手。


  但荊楚知道，擁有著這雙手的柳雲丹到底有多可怕。


  可怕的手！

  如果這雙手的主人經常練劍，那沒有老繭又沒有傷痕的手，意味著這家夥對劍法的直覺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至少現在荊楚作為負劍門中對劍道最有天資的弟子，對劍的理解可能還不及他。


  如果這雙手的主人不經常練劍，那就更可怕了。


  這意味著荊楚多年來對劍道的理解，竟然還不及一個基本不練劍的人。


  這種人，對劍道的理解到底高到了什麽底部啊！


  似乎是發現了荊楚有些分心，柳雲丹手中的劍緩上了三分，那充滿著貴氣的劍法收斂了一些，本來有些許分神的荊楚瞬間感受到了其中的變化。


  他有些慍怒。


  一方麵慍怒自己在和他人舞劍中分神，另一方麵也慍怒柳雲丹收著手和他戰鬥。


  我荊楚一生，不弱於人，何須你來讓？


  慍怒之下，荊楚手中的劍舞得更快了，他似乎是想把自己那雜亂得情緒借由劍法發泄出來，但遠遠看著的樂星野卻發現，荊楚手中的劍變得更危險了。


  這種感覺，樂星野似曾相識，貌似在剛剛，他才隱約摸到了其中的一點感覺。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係統麵板，麵板被一股墨色纏繞，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入水中，瞬間散開一般，讓普普通通的麵板好像帶上了特效一般，看起來很酷炫。


  「do~宿主，請用心觀劍，那荊楚和柳雲丹，都不是正常人，多看，多聽，多學，對你有好處」


  “那個柳雲丹，有些奇怪。”


  樂星野似乎沒聽到它的話，在塔樓頂出神，在剛剛，他突破的那瞬間，自己的靈覺在那瞬間躍遷，於思緒中炸出了燦爛的煙花，隱約窺見了更多的東西。


  那瞬間，他似乎在宗門大典的方向感受到了四柄劍、一團火、一扇冥府之門、一個律動的靈性和一道衝天的血氣。


  一把劍酷烈異常，哪怕隔著一段距離，僅僅憑靈覺窺視，他就仿佛能聞到其中透漏出的血腥味。


  一把劍如浩蕩江水，於天際斬出漫天星河。


  一把劍靜默的獨處一處，帶著一股遺世獨立的味道，充滿了貴氣，以及一股森冷的死氣。


  而最後那一把劍，比起那三柄劍，可謂是弱小的太多，但那劍光，有利於三柄神劍的劍光中，隨波逐流，但亦獨善其身，曆經三柄神劍的壓製，它已經頹靡至極，但始終沒有消逝。


  那一團火，樂星野猜測應該是紅河穀那位帶隊的長老，聽說他性格酷烈，火屬道術更是酷烈，可不就是一團自走的火焰嗎？

  那冥府之門也挺好猜的，在場接收了名帖過來參加宗門大典的人，除了那位崇明鬼王宗宗主安太平還有誰？崇明鬼王宗在後世被人稱為“三千鬼氣開冥府”，號稱比正道更大氣堂皇的邪派超凡之力，除了他，樂星野也想不到在場有誰配得上那冥府之門。


  律動的靈性應該是靈能宗那位能供靈化萬物的副宗主，靈能宗的力量聽說很奇妙，但樂星野對此了解的不多。


  而血氣應該就是舍身宗的那位宗主了，作為一個偏居西南的煉體宗門，血氣旺盛是很正常的。


  反而是那四柄劍，讓樂星野有些奇怪。


  酷烈之劍毫無疑問是何靖弛，樂星野和何靖弛沒少近身溝通，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何靖弛。


  那天河之劍應該是滄州劍塚的那位劍主，滄州身處百川交匯之處，孕育出天河之劍很正常。


  但剩下的那兩柄就很玩味了。


  弱小的那柄劍，貌似是荊楚那小子，荊楚沒少在他麵前玩劍，他那玩世不恭的心和嘴硬的性子，確實和那隨波逐流但並未倒下的劍相似。


  可天知道樂星野在靈覺放大的那瞬間感覺到了什麽。


  他在那把劍上感受到了純淨，無比的純淨和執著，構成了那把劍的神髓。


  荊楚這小子看著可不像是純淨和執著的家夥啊！


  而另一把劍，給樂星野的感覺無比的奇怪。


  堂皇大氣和陰冷詭異的感覺交織，其中似乎還藏著什麽更深層次的東西，在那鬼劍中醞釀。


  可，這把劍的主人是誰？


  總不可能是那個柳雲丹吧？

  樂星野借著靈覺反複打量那個柳雲丹。


  雖然他不願意相信，但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


  雖然負劍門七子都在宗門大典場內，但樂星野知曉，荊楚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隻是單純的劍仙強者，但不是劍道強者，就如同負劍門的絕學《劍說》一般，荊楚在劍仙這個超凡職業上強不強不好說，但劍道確實不錯，充滿了靈性，隻有和他對劍過的人，才能切實感受到“劍會說話”之感。


  這是負劍門其他幾個親傳弟子都做不到的，哪怕是已經在LV18徘徊的何琴都做不到。


  所以，那貴（鬼）氣之劍，恐怕真的是那個柳雲丹的。


  “一位半神？”


  「do~明顯不是，更像是一位頂尖強者分化出的意識體，帶著本體的些許奧妙，但實力還遠遠達不到」


  “啊這，扮豬吃老虎？紅河穀是不是玩不起啊，讓一個半神分化出意識體來比武，我舉報他們開掛。”


  「do~確實很不合理，也不符合紅河穀的理念，但那個柳雲丹確實有些奇怪，找不到他的根底，可能是我數據庫受損了的原因？」


  兩人一句一句的閑聊，機凱32331貌似也忘記提醒樂星野集中注意觀劍，一人一智能開始了對那奇怪的劍的探討。


  而宗門大典的場地內，荊楚隻感覺自己越來越難受，多少年了，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劍，韜光養晦，鋒芒不露，藏於負劍門山門中，隻等待著一朝出世，將過去那被隱藏起來的燦爛光華展露出來！


  此時的宗門大典無疑是個好時機，劍已出匣，怎能敗興而歸。


  他的手伸出，一股劍氣卷著漫漫桃花環繞指尖，負劍門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是他的最愛，於桃花綻放之時舞劍，他都能感覺自己精氣神高漲些許，也希望這桃花能助他持劍更進一步。


  繽紛桃花醉美，那一劍揮出，荊楚似乎於冥冥中斬滅了什麽，那純淨的劍氣似乎跌落了紅塵，染上了其他的氣息，但怪異的是，那劍氣中綻放出來的威勢，反而開始上漲了。


  一劍西來，許是桃花盛開，許是桃花凋零，但荊楚似乎變得更強了！


  就算是遠眺的樂星野沒有了刀術突破的那瞬間暴漲片刻的靈覺，也能感覺到負劍門內掛起了一陣“風”，那盛開的桃花簇擁著、纏繞著、增幅著荊楚身上的氣機，荊楚笑了：


  “真美啊！”


  桃花依舊笑春風！

  那劍在那一刹那，似乎不再是劍，化作了那滿山桃花，澎湃的力量迎風揮出，一道摧殘的寒光直取柳雲丹咽喉。


  劍還未到，那溫情而又森寒的劍氣已刺碎了西風！

  柳雲丹笑了，腳步一抖，後退了幾步，輾轉之間，如翩躚蝴蝶，在劍氣的風暴中飄搖。


  荊楚則瞬間變招，無數桃花化作螺旋，最終匯聚在劍尖上，堂皇大氣，筆直刺出。


  柳雲丹似是退無可退，幹脆聽了下來，那明亮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笑意，他似乎很高興。


  他像是交際舞上做著最優雅的禮儀，邀請著女士共舞一般，那被他舉起的劍從上至下麾下。


  簡單明了的一擊，卻像是撕出一條通冥路一般，朝著荊楚砍去。


  荊楚見獵心喜，便長嘯一聲，衝天飛起，裹挾著劍氣直接撞向了柳雲丹的劍氣。


  刹那間，人與劍，人與桃花，劍與桃花，瞬間合而為一。


  逼人的劍氣，摧得大雪難進，天上的陰雲有被分到兩邊。


  淒絕、豔絕！那恍若隔著兩個世界的宗門大能們也驚得看了過去，何靖弛更是自得得卷了卷衣袖。


  此劍，不差！

  那桃花推著長劍，撕出一條道路，那幽冥之路竟硬生生被斬裂，隻見荊楚已掠過了幽冥路，隨著桃花飄落殺到柳雲丹身前。


  他手中劍鳴不絕，淩冽劍氣化作劍雨抖落，當頭灑了下來。


  這一劍之威，已有了一分半神風骨！

  而柳雲丹此時，周圍方圓十米之內，已被劍雨籠罩，似乎無論從任何方向閃避，都閃避不開了。


  但，這世間從來沒有什麽絕對。


  隻見那柳雲丹卷起衣袖，劍尖虛空連點，一圈圈波紋綻放，微微踮起腳尖，像是天鵝舞般盤旋，那卷動劍氣帶著那燦金色的波紋，化作同樣無死角的衝擊，刹那之間，劍雨蒸發，天上被割裂的陰雲瞬間消散，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宗主們反應的很快，瞬間坐好，擺出了一副認真看舞劍的模樣，儼然沒有了之前躲在隱遁陣法中的酣暢模樣。


  隻聽“叮”的一聲，火星四濺。


  荊楚手中普通的弟子劍，碎了！


  他靜靜地望著柳雲丹，而柳雲丹則笑得非常開心，望著荊楚的眼神，顧盼間分外的有神采。


  他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你的劍道，真美。”


  荊楚臉上那冷著的表情被這一句話瞬間擊碎，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耳朵微微發燙：“能別說了嗎？我與桃花共鳴之下的一劍，可是被你撕裂了。”


  “你的劍道真的很美，至於被我撕裂，那不一樣~”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歡荊楚的劍，還靠近了荊楚，那白皙的臉上滿是興奮，“有機會我們多比比劍，你挺厲害的。”


  荊楚退後了半步，越發的覺得耳朵發燙，嘴裏嘟噥著“什麽叫做被他撕裂不一樣”，但嘴角的笑意亦是多了幾分。


  劍道路上能多一知己，無論是強是弱，終究還是很期待的。


  至少荊楚覺得，柳雲丹那抬手之間的劍氣如月色，如寒露，同樣也是美不勝收。


  也唯有這般的劍，才會讓荊楚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失敗，作為同齡人，自己的劍道確實遜色於他，不，甚至可以說是自慚形穢、失了光華。


  劍光中綻放出的殺機已是荊楚此時的極致，但卻是絲毫無損柳雲丹那溫潤如玉的氣質。


  他就像是最安謐的一湖水，清風拂過的刹那，卻隻是愈發的清姿卓然，風月靜好，隻是那劍氣卷起的風帶起衣袂翩躚，頃刻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少年站在那裏，仿若要被吹散一般。


  “很好，先下來吧，作為年輕一代，小荊楚你已經是頂尖了。”


  坐在觀賞席上的舍身宗宗主拍了拍手，代喝酒的何靖弛說：“劍不錯，假以時日，必能看見負劍門又一神劍出鞘，想想都覺得很期待啊。”


  “終究還是比不過他，雖然我自認未來還能在他之上，但這並不能否認我現在比起他還差得遠，也許他會比我先突破半神，但我有絕對的自信，未來會比他更強。”


  當荊楚說出那句話時，那眼中的光彩，真可謂是少年的朝氣蓬勃，讓人聽著覺得有些許逗趣之餘，心中生出了些許歲月不饒人之感。


  他們中多少人當年也是如此的意氣風發，如此的朝氣蓬勃，永遠都勇於朝著不可抗的仇敵揮出那一劍，可惜，歲月悠悠，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很多人都不在了，他們其實心裏也很清楚，不是誰錯付了誰，僅僅隻是恰當的人，在不恰當的世間，有了不應該有的相遇，然後展開了異常刻苦銘心但五味陳雜的冒險。


  慕然回首，還站在他們身邊的，已經不多了，曾經相互守望的人，已經漸行漸遠，甚至是看不到了。


  “我相信你~”柳雲丹眉眼彎彎，笑起來很好看，他對著荊楚說：“你可以的，努力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那相信著你的我，你會朝著劍道的道路勇往直前，斬開一條通天大道，如果有人懷疑你，你就和他們說，這話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