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讓權
劉表仔細的看著李易,他想確定李易是故意獅子大開口,還是說不通地方政事,所以才會言語有失。
不過,李易如今的演技已經是相當的不錯,劉表看了半天也不能確定什麽,最終隻能深吸一口氣,壓下狂噴李易一通的衝動,緩緩說道:“雲龍可知這地方治理之道?”
李易好似完全沒注意到劉表語氣中的不滿,誠懇道:“李某年紀甚輕,在洛陽時雖有仕官,但其實不過幕僚罷了,並沒什麽實職,後來被天子封為南陽太守,易心中惶恐非常,擔心自身愚鈍,不能造福一方百姓,有負陛下聖恩,於是早在路上易心中便打定主意,入荊州後當以州牧為師,方可治理百姓,現在,還請州牧教我!”
劉表看著李易的說話的樣子,忽然感覺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李易腦後有光一般,而且還莫名有些牙酸。
輕輕甩了甩腦袋,叫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劉表方才說道:“兵災之後安撫百姓是雖然是正理,但具體撥下錢糧多少,需要各縣統計之後才能確定,我問你,你可知道南陽三十七縣,究竟有多少縣城被亂兵所擾,又有多少百姓受到劫掠?”
李易搖頭,很光棍的說道:“不知。”
劉表也是無語了,本以為李易會找借口來狡辯一下,不想竟然是如此幹脆的說不知道,難道就不在乎顏麵麽?
而且什麽都不知道就敢獅子大開口,當他劉景生是什麽人了,可能會答應麽?
劉表心中一時好氣又好笑,但看著一臉誠懇“求教”的李易,很快就是一驚,李易絕非是蠢貨,他要那麽多糧草,難道是打算在南陽招兵買馬?
想到此,劉表不由眯起眼睛,看李易之前在董卓身邊的所作所為,這人要麽是一個對大漢忠心耿耿的真英雄,要麽就是一個狡詐多變的奸賊梟雄,左右都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厲害人物。
李易如果在南陽安生呆著,老老實實的當太守也就算了,可他要是在南陽折騰了起來,劉表感覺自己將來絕對會很麻煩,所以……
劉表直接一錘定音,道:“具體如何安置百姓,要待袁術兵馬徹底退去,各縣官員梳理妥當之後再行商議,如今還是要以眼前戰事為重!”
李易見劉表拒絕了他的請求,也不著急,或者說這本就在他預料之中,轉而說道:“此戰州牧必勝,驅逐袁術兵馬也在數日之內,但荊州富庶,袁術這次劫掠得了許多財物,難保日後不會再犯荊州,而且中原形勢詭異,為將來計,屬下請州牧派兩員大將,分別鎮守新野,葉縣,如此既可避免南陽百姓再遭兵亂,又能叫襄陽門戶安如泰山。”
“你說讓……”
劉表被李易的提議驚訝到了,下意識的開口,但馬上又閉上了嘴巴。
剛剛劉表以為李易是想跟他要糧草好招兵買馬,可現在李易居然主動要他往南陽派兵派將!
新野與葉縣一為襄陽門戶,另一處則緊靠豫州,就軍事上而言,兩縣都是地處要衝,重要程度幾乎不亞於南陽治所宛縣,而且兩城分處宛縣南北,如同兩隻手掐著咽喉,李易隻要在宛縣稍有異動,劉表一道軍令便可兩路兵馬齊出將宛縣團團圍困。
所以,李易的這個建議,完全就是自己入甕,自己將自己的生死交托到了劉表的手上。
相當的不智,完全無法理解!
劉表實在是想不明白李易此舉的用意,難道說他是想以此向自己表明在南陽安分的態度?可這個程度也太過了吧?
見劉表驚詫,李易笑著解釋道:“還望州牧明鑒,我離開長安時隻帶了兵馬三千,如今還在南陽境外,雖然打算招募一些壯勇,但成軍卻是要到半年之後,且人數不足,根本無力守備南陽,如此,隻好請州牧從他處調兵。”
為了避免劉表多想,李易又強調道:“我絕不幹涉軍中之事。”
“咳咳。”
劉表幹咳了一下,他很想就此一口答應下來,但又感覺那樣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李易“示好”還沒完,隻見他繼續說道:“我初來乍到,對南陽鄉縣官員不甚熟悉,更不能辨別賢明,為了不會所托非人,待袁術退去後,南陽諸多縣鄉的地方官員委派,也要多多仰仗州牧。”
劉表眉頭不禁揚了揚,他都想問問李易,這個南陽太守不會是不想幹了吧?
李易剛剛把軍權丟了大半就算了,現在連人事任命權都不要了,這個太守除了一個治所,還能管多大地方?
劉表雖然早早就打定主意,不能叫李易在南陽呆的太順,必須要給他一些限製,但也從沒想過把這兩項最重要的權利全都給李易奪了。
對劉表來說,將南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是有極大好處的,但他卻不能真的那麽幹。
外人可不知道李易是主動將南陽權柄交到劉表手中的,在他們看來,這權肯定是劉表“奪”去的,到時候天曉得會有多少的流言蜚語,更要命的是,其他幾郡,特別是荊南幾郡的太守又會怎麽想?怕不是日日夜夜都要防著劉表奪權,將他們架空?
劉表想了想,一時拿不定主意,隻能感慨道:“雲龍或許對政務還不甚熟悉,卻是放眼於荊州大局,僅此一點,荊州上下,皆不如雲龍啊!”
李易趕忙謙虛道:“實在是慚愧,非是易有意推卸職責,實在是有心無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乃是不智,我自己被人恥笑也就罷了,可若是因此叫南陽百姓平白再受苦楚,叫我將來如何再見陛下?唉,所以,隻能懇請州牧出麵,還望州牧千萬不要推辭啊!”
劉表捋了捋胡須,暗暗點頭,李易雖然名聲不小,可他卻無人脈,這樣一個外來戶到南陽做太守,的確就像李易自己說的那樣,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用誰才好。
這一點劉表心中早就清楚,原本還想過要看李易的笑話,不過李易現在選擇了交權,倒是免了這個尷尬,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李易把台階給足了,再加上劉表心中本就有意,於是也就不再推辭,道:“待袁術兵馬退去後,我會任命南陽諸縣臨時官員,以便整頓地方,待南陽徹底穩定之後,雲龍若是看其中有和不妥,可自行更改,老夫絕不幹涉。”
“州牧仁義啊!”
李易大呼一聲,俯身拜謝,劉表嘴角抽了一下,然後趕忙相扶,兩人看上去當真是一對再好不過的君臣。
不過,劉表緊跟著眉頭卻是皺了皺,在心中輕歎了一聲,問道:“依雲龍所見,誰可為新野守將?”
李易略一沉吟,便答道:“若有文聘,襄陽無憂!”
劉表表情一滯,但馬上就恢複了正常,他現在還不知道文聘告病後沒去襄陽,而是直接回老家了,否則多半就不會這麽淡定了。
劉表又問:“那何人可為葉縣守將呢?”
劉表這麽問李易,有三分試探,同時也算是給李易一個麵子,隻要李易說的人不是太過離譜,他就順勢應下了。
這次李易卻是琢磨了好一會,方才說道:“張允將軍可為葉縣守將!”
“嗯?”
劉表表情一僵,詫異的看著李易,若非剛才的對話都很正常,他都要懷疑李易是在故意譏諷他了。
饒是如此也叫劉表心中大為不快,沉聲道:“雲龍莫要開玩笑,你不是不知,張允如今還在孫策手中!”
李易微微一笑,道:“若我能將張允將軍救出呢?”
“什麽!”
一聽這話劉表就坐不住了,老臉上滿是激動之色,當即就要問李易如何將張允救出,但轉念一想,卻是問道:“雲龍難不成是要與那孫策換人?”
“哈哈,我來時在縣衙外剛好遇到了子尚,聽他說州牧要他去見孫策,我便打算同行,也做個說客,或許能說動孫策放人。”
劉表很想救張允沒錯,但還是搖頭苦笑道:“不可,你若是有個好歹,叫老夫還有何顏麵見人?”
李易解釋道:“州牧不要多慮,其實孫堅並非亡於我手,隻是世人傳言孫堅因我而死,孫策便將我視為了殺父仇人,唉,我除了想要說服孫策放了張將軍,同時也是想要了卻這一段誤會。”
劉表看了李易一眼,見李易不打算解釋其中具體緣由,便也沒有再問,但還是說道:“老夫看那孫策性格有些莽撞,他如何肯聽你解釋?”
“州牧小瞧了李某啊,易也有些武藝,雖然無法勝過孫策,但我若是想走,他也留不住我的。”
劉表這時倒是想起來了,據文聘所說,李易在新野城外與孫策交了手,甚至,似乎還打傷了孫策。
於是,劉表心動了,張允對他將來在荊州站穩腳跟真的很重要,他實在是不想放棄張允,就像是剛剛,明知道沒什麽希望,可還是將龐季派了出去與孫策交涉。
現在對於李易,劉表覺得自己勸也勸了,說了說了,李易還是堅持冒險,他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答應了。
“雲龍如此,叫老夫著實不知如何答謝才好啊……”
劉表拉住李易的手,說話間另一隻手揮袖在眼前一抹,直接就落淚了。
李易見狀,有些驚惶的說道:“州牧此言差矣,易既然是南陽太守,便是州牧屬官,為上官分憂實乃分內之事。”
“唉,雲龍,這……日後雲龍在荊州但有難處,盡管開口,老夫必然不叫雲龍失望!”
劉表也是被李易的表現給整的有點小感動,一個沒忍住,就許了承諾,雖然這個承諾究竟價值幾何並不好估量。
不過李易是什麽人,節操都是負的,他之前的種種倒貼,等的就是劉表的這句話啊。
於是,李易果斷說道:“州牧此言當真?”
劉表心裏一個咯噔,頓感不妙,難道這小子早就在給自己挖坑?
不過剛剛立下了許諾,劉表也不好說不認賬就不認賬,隻能含著淚,捏著鼻子問道:“雲龍可是現在就有什麽難處?”
李易麵露為難之色,道:“啟稟州牧,我動身來襄陽之前,已經在南陽外收攏了數萬難民,現在這些天過去,加起來怕是已經有十萬眾了,軍中糧支撐不了多少天了。”
劉表聞言心中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李易要幹嘛,原來繞了一大圈,還是跟他要糧食。
劉表心裏清楚,李易所說的十萬難民其中肯定有不少水分,不過,衝著李易剛才的種種讓步與示好,他也不好叫人去清點,如果隻是給一些糧草,便能教李易在南陽老老實實的,倒也是很劃算的買賣。
思量之後,劉表問道:“雲龍現在需要多少糧草?”
李易脫口便道:“五十萬石!”
劉表好險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剛開始李易就跟他要五十萬石糧草,被他拒絕之後,一通賣乖,然後還是要五十萬石,是個瞎子都明白,李易的目的就是那些糧食啊!
不過,相對於一開始來說,現在再叫劉表給李易送糧食,劉表心中的抵觸已經少了許多。
劉表沒著急回答,五十萬石,足夠十萬人一年消耗了,而且還稍有富裕,不過考慮到南陽剛剛被袁術禍害了一遍,李易要的這個數目也不算太多。
不過劉表是不可能將這麽多糧草一次全都送給李易的,他已經確定,李易絕對不是什麽老實孩子,之前的示好也是為了讓自己答應他的要求罷了。
按說,在做出這個判斷之後,劉表應該果斷對李易小心提防,根本不應該“資敵”,但是,李易已經拱手讓出了南陽的主要駐軍還有諸多官員任免,劉表實在是看不出李易還能折騰出什麽對他有威脅的浪花來。
而且,李易要是因為有了糧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肆招兵買馬,那可是取死之道,劉表可以說李易圖謀不軌,然後調集大軍名正言順的將李易拿下,即便天子也說不了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