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糜家
“趙大,按照時間,這會袁使君應該已經收到我忽然轉道的消息了吧?”
壽春城外的一條小道上,李易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之上,身後隻跟著十餘精悍的騎兵護衛,至於原本應該與李易在一起的幾百人隊伍,卻是完全不見了蹤影。
再次擔任李易首席護衛的趙大,回頭看了看,應道:“主公,如果中途沒有意外的話,袁使君應當已經收到傳信了。”
“唉,真可惜不能親眼看看袁使君此時會是何等的表情啊。”
李易搖頭晃腦的感慨了一句,臉上表情頗為玩味,隻可惜,身邊少了個捧眼的。
緊跟在李易身邊的趙大神色很是嚴肅,視線幾乎一直都在盯著小道旁的灌木叢,生怕裏麵會忽然蹦出幾個刺客,對著李易來個一擊必殺。
沒人接話,讓李易感覺有些不對,一回頭就看到了趙大的緊張神色,笑著寬慰道:“你且放心,雖然有人想害我性命,卻隻能設法在歸途之中安排手段,我等此時忽然轉道廬江,他還如何害我?”
趙大苦著臉道:“話是這麽說,但主公身邊帶的護衛實在是太少了,這萬一有個意外,屬下萬死難辭其咎啊!”
李易哈哈一笑,放慢馬速拍了拍趙大的肩膀,道:“放心,放心,之前我有過占卜的,此行絕無半點危險!”
見李易都這麽說了,趙大無奈,隻能應是。
其實,以李易平日裏那許多異於常人的表現,說了一句此行沒有危險,趙大應該就可以放心的,但奈何李易遇到的意外實在太多了,趙大實在是不能不緊張。
再想到前些天李易讓他去皖縣查訪的那件事,趙大甚至都有些後悔自己辦的太好了,不然自家主公也就不會走這麽一遭了。
李易不知趙大想法,他是真的很輕鬆,心態就和郊遊差不多。
在收到暗箭送來示警消息的第一時間,李易心中就有了猜測,想殺他的人基本就是孫策了,而放箭示警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淩操,原因很簡單,當日當著袁術的麵,李易連續為淩操說話,但凡淩操有些良心,都會記下這份恩情的,而且李易與淩操可沒有私仇。
當時趙大,還有袁術那邊派來隨行的一個校尉,對此頗為緊張,但李易想了想,卻沒怎麽把這當回事,隻是讓他們報給袁術就好,甚至對於袁術之後會怎麽處理,李易連過問的意思都沒有。
因為李易知道,袁術就算看孫策再怎麽不爽,也不會真的把孫策怎麽樣和。
至於安全方麵,就更不擔心了。
李易這一行可是有足足五百人,孫策想殺人,根本不可能明火執仗的硬剛,隻能是動用一些暗殺手段,比如說趁著李易外出溜達的時候忽然來一下什麽的。
趙大等人在短暫的緊張之後,似乎也想明白了這一點,就開始建議李易在之後的路途上不要貿然外出,然而,李易一邊對眾人的建議表示肯定,同時卻是做出了一個讓趙大等一幹護衛想要吐血的決定。
離開大隊人馬,轉道南下,去皖縣。
當時霍峻趙大等人是極力反對的,奈何李易心意已決,他們沒轍,隻能由趙大護衛李易離開了大隊。
原本霍峻是想跟著李易的,但李易卻是命他好生照看隊伍,叮囑了許多事情,不要讓諸葛一家人生出意外,而且,還允許霍峻在恰當之時,放出李易其實早早就離開隊伍的消息。
這是李易的惡趣味在作怪了,試想一下孫策暗中埋伏了好久,結果卻發現李易根本不在隊伍裏,恐怕會心態炸裂。
而李易自己離開大隊是否會遇到什麽危險,李易一點都不擔心,拋開純粹的偶然因素不考慮,等孫策知道他去了皖縣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至於說李易為何冷不丁的要去皖縣……
咳咳,自然是為了傳說中的那兩位了。
因為李易的緣故,袁術入主揚州,還有將來稱帝都會比原本曆史中提前許多,李易擔心揚州內部會生出不可預料的變故,於是剛到壽春就讓趙大前去廬江打探,確定那兩人所在之後,就決定先把他們全家請回南陽再說。
而袁術那邊在得到李易轉向廬江的消息後,肯定會對他的目的有許多猜測,但袁術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李易此行是為了兩個女子。
……
時間回到數日之前,徐州,郯城。
正值新年,郯城作為徐州治所,州牧陶謙又素來愛護百姓,所以郯城之內很是喜慶繁華,隻是讓人奇怪的是,往年城中很是熱鬧的糜家大宅,今年氣氛卻是明顯有些清冷,甚至說……緊張。
糜家的一間茶室中,糜竺與糜芳相對而坐,旁邊還有一個俏麗的少女為兩人伺候茶水,乃是糜家的小妹糜貞。
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特別糜芳,腦袋用力往下垂著,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是在挨訓。
“大兄,莫怪二哥了,畢竟二哥也是因為大兄受辱,這才會開罪襄侯的。”
糜貞給糜竺將茶碗滿上,看了一眼糜芳,然後對著糜竺小聲勸慰著。
“唉。”
糜竺歎了口氣,道:“行事冒失,不計後果,隻因一時意氣,不考慮形勢便貿然豎敵,叫我將來如何放心?”
“大兄這是說的哪裏話,家中不是還有……嗯?”
糜貞正勸著,忽然感覺哪裏不太對,眼眸睜大,帶著些歡喜的問道:“大兄難道是說,陶使君那邊有消息了?”
糜芳聞言也猛的抬起頭來,看著糜竺時同樣滿臉喜色。
糜竺很想瞪糜芳一眼,但想到這終究是個好消息,便決定暫時放過他一下,說道:“沒錯,州牧有意讓我為徐州長史,大概就在這三兩天的時間吧,消息就會傳出來了。”
糜芳與糜貞頓時大喜,齊齊向糜竺說道:“恭喜大兄得償所願!”
糜竺微微一笑,然後搖頭看著糜芳說道:“這官位是如何得來的,你們兩人也都清楚,所以,縱然有了官身,但切記,我糜家根本依舊在於商賈之中,而我將來很難再顧及家中產業,一切都要交於二弟經營,隻是,你如今能拿得起這份攤子麽?”
糜芳很想說沒問題,但想到自己前些時日出的差錯,隻能再次將腦袋低了下去。
糜竺幽幽道:“近來徐州賊人反複生亂,州牧幾次出兵絞殺,耗費甚大,如今全仰仗諸多世家支援,我糜家所出錢糧正是其中之最,如此,才得了一個長史之職,然而,來年徐州安穩也就罷了,一旦再有戰亂,萬一我糜家錢糧不足,為兄這長史也就成了一個笑話,於振興家門無望!”
糜芳聽得慚愧,拜道:“兄長,我願親往南陽向李易賠罪!”
“你……你啊你。”
糜竺又是一聲歎息,道:“你還是不明白我心中顧慮所在啊。”
“這幾月家中生意在你手中,沒有絲毫起色不說,還因你一時之怒,先是扣下李易下屬,然後又以往年積累的人情,讓徐州糧商不與李易買賣。”
“你這麽做固然一時痛快了,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其中,我糜家一共付出多少,又收獲多少?”
“唉,我糜家與李易的確有些恩怨,卻不是生死大仇啊,可你這般作為,卻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根本不是為商之道。”
糜芳知道糜竺說的在理,可心中還是感覺有些憋屈,辯解道:“當初在洛陽,李易部將強擄兄長財物,我糜家蒙受如此屈辱,若是忍氣吞聲,出售糧食與李易,豈不是叫徐州之人小看了我糜家,以為我糜家軟弱可欺?”
“嗬……”
糜竺無力的笑了一聲,沒然眯起眼睛,微微抬頭,似乎是在想著什麽有些遙遠的事情,片刻後,一邊輕輕吸氣,一邊說道:“當初為兄在洛陽城中,親眼看到董卓弄權,城中混亂無序,當街殺人者比比皆是,哪怕如今為兄偶爾夢回,想起當初場景,依舊是忍不住手足冰涼,周身冷汗涔涔。”
糜芳與糜貞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後怕之色,當初糜竺身陷洛陽,與糜家斷了聯絡,留守家中的糜芳糜貞二人,幾乎就以為糜竺已經遭遇了不測,縱然之後糜竺平安歸來,與他們說起洛陽城中慘狀,雖然不是親見,但也讓他們驚懼萬分。
糜竺繼續道:“當初叫做徐晃那人奪我財物之時,我還以為必然身死,好在他並未傷及我性命,說來可笑,那時我心中雖然有些怨恨,但其實慶幸更多,甚是還想謝過他的不殺之恩,要知道當時洛陽城中的商賈之人,哪一家沒有被西涼兵劫掠,哪一家沒有死人,甚至滅門?”
“為兄能保全性命已經是萬分幸運了。”
“等到逃離洛陽,一切安穩之後,為兄也確實是有過設法從李易身上討回些顏麵的想法,不過在聽說了李易的一些舉措之後,知道他與董卓並非是一路人,那份心思也就淡了,等後來李易殺了董卓,為兄更是暗暗打定主意,今生絕不可與之為敵!”
糜芳不甘道:“那當初之事就算了?李易是一郡太守,大兄是徐州長史,比較身份,不見得比他差了!”
“你還是不懂啊!”
糜竺盯著糜芳,有些恨其不爭道:“李易雖然隻是一地太守,單以官位論,不如陶使君,然而當初十八路諸侯奈何董卓不得,李易卻是取了董卓性命,如此人物,你真的將他當做一個尋常太守看待?”
“李易,我等要麽交好,要麽避之不見,唯獨不可與之結仇,不然為兄睡不安穩。”
糜芳張嘴又想說什麽,但這次直接被糜竺揮手打住,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覺得我糜家受了屈辱,想要將這委屈從李易身上討回來,這無異於玩火,動輒禍及自身。”
“其實,真想出口氣,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卻用了最為蠢笨的法子。”
“李易缺糧,我等米糧甚多,他要買,我等賣與他就是了,隻要暗中稍稍運作,抬上幾分糧價,我糜家不但可以多賺一筆錢財,事後李易還會感念我糜家,裏外都是我糜家得了好處,這不是勝過你那兩敗俱傷之策十倍?”
“至於當初洛陽一事,與其與李易斤斤計較,還不如當做不知,等李易將來哪天想起此事,見我糜家不但不做計較,反而賣糧與他,必然心中愧疚,以李易如今年紀,給他十載光陰,很可能會牧守一方,那時我糜家所得,又豈會是區區一些錢財能比?”
“唉,關於李易,我糜家原本大有可為,如今卻是晚了啊!”
聽了糜竺對將來的一些勾畫,糜芳內心深處也有了一絲懊悔,但旋即想到了什麽,猶豫片刻,小聲說道:“小弟不知兄長目光長遠,追悔莫及,不過……”
糜芳看了糜貞一眼,繼續道:“不過既然兄長如此看重李易,也不是沒有補救之法啊。”
糜竺望了他一眼,問道:“如何補救?”
糜芳聲音又小了些,低聲道:“傳聞李易派遣使者前來,名目是為了求娶小妹,豈不正好順水……”
“胡鬧!”
糜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糜竺一聲怒嗬打斷。
與此同時,糜貞也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二哥,顯然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
糜貞心有不滿,但他是女兒家,不能對自家兄長抱怨,隻能放下手中茶勺,低頭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剛剛糜竺的嗬斥聲音很大,將糜芳嚇了一跳,糜芳不是很明白兄長為何如此動怒,看上去好似比得知自己扣了李易部下的時候還要生氣,這讓他非常惶恐。
又看向糜貞,雖然糜貞低著頭,糜芳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是能看到她的下巴上掉了一顆淚滴。
糜芳心中一慌,趕忙解釋道:“小妹莫要誤會,二哥的意思不是讓你去給人賠罪,隻是想到李易年紀很輕,兄長又是那般讚揚他,想來可為良配,所以才那般說的,但你若是不同意,我糜家不答應他就是,你莫要哭泣。”
糜芳說的都是心裏話,他真沒打算出賣自家妹子,卻是沒想到兄長暴怒,妹子流淚,讓他很是不知所措。
然而,糜芳這邊正在解釋,糜竺卻是更怒了,起身走到糜芳身後,重重的在他的後背上打了三下,同時大聲斥道:“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