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小人得誌
李易眉頭緊皺,麵色有些黑,臉頰卻微微發燙。
他是很不想接受虞翻的這種說法的,因為這與他之前的既定戰略不符,接受了虞翻的建議,就意味著他要承認自己的錯誤,要打自己臉。
可是,理智又告訴李易,虞翻的說法或許在某些地方有些誇張,比如他不去爭,就好像一定會敗給袁紹一樣。
但是,虞翻提到的一些大方向上的影響卻是不會錯的,如果他讓步,今後的路上的確會多出不少的麻煩。
就目前的局勢來說,相比袁紹,李易其實是占據優勢的。
李易既無內憂,也無外患,南邊是交州,太過偏遠,根本不會對他產生影響,北方的接壤之處,盡管敵人多過朋友,但那些敵人同樣沒有威脅他的實力。
益州就更別說了,打進去不容易,但同樣的,益州想打出來,同樣也是個大工程,而劉璋又是個非常仁厚的主公,隻要別太過蹬鼻子上臉,人家也不會做那些勞民傷財的事情。
在漢末亂世之中,李易所占據的地盤能有這樣的安穩發展環境,可謂是非常難得的,而袁紹那邊就大大不如了。
首先,袁紹後方不穩,雖然現在公孫瓚已經明顯不如袁紹了,但公孫瓚多年經營還是有一些家底的,袁紹想吃下公孫瓚,也隻能一口一口慢慢來,這是需要很多時間的,不消滅公孫瓚,袁紹就不可能有閑心他顧。
除公孫瓚,活動在冀州、並州一帶黑山黃巾,也是袁紹的敵人。
此外,袁紹還支援著曹操那邊,幫助曹操與呂布爭鬥,又是一個外部拖累,可謂麻煩多多。
除了這些,袁紹內部也有隱患。
一年多前,袁紹的老家被黑山軍給端了一回,魏郡太守戰死,袁紹家人都險些被擄了去,有傳言這是麴義的部下不滿袁紹賞賜,這才裏應外合,引黑山軍奪了鄴城。
不過事後袁紹不但沒有追究麴義的責任,反而對麴義做了嘉獎安撫,算是將這件事與麴義撇清了關係。
其實,李易也不覺得這事跟麴義有關係,除非麴義腦子抽瘋,但是對於袁紹來說,如果他在事後嚴懲麴義,說明麴義還有的救,但袁紹卻對麴義安撫,這足以證明,袁紹已經對麴義生出殺心了。
要知道,麴義可不是一般人……
當今活躍的將領中,張遼徐晃等都是非常傑出的新秀,但現在的他們跟麴義相比,直接就差了一個檔次。
張遼他們能打勝仗,主要是借了李易的勢,世人稱讚他們,其實都是對李易的認可,而麴義卻是不同,界橋一戰之中,麴義以步卒正麵硬碰硬的碾壓了公孫瓚的精銳騎兵白馬義從,重創公孫瓚,此戰堪稱經典,直接讓麴義躋身天下名將之列。
但是,身邊有了這樣的一位名將,對袁紹來說,卻並非絕對的幸事。
麴義原本是韓馥部下,反叛韓馥之後,這才帶兵投奔了袁紹,麴義一直都保留著自己的私兵部曲,與袁紹關係雖為主從,同時也有著合作的成分,如果麴義表現得平平無奇,老老實實也就算了,可他在戰場上無比耀眼,戰場之外也能給袁紹添堵,這袁紹能受得了?
無論麴義本人是否想過反叛袁紹,但到了他這種程度,對袁紹已經是禍患了,甚至李易認為,若非公孫瓚還在,麴義的人頭一年前怕是就已經搬家了。
正是因為感覺袁紹麻煩多多,李易才在得到揚州之後準備穩紮穩打,慢慢發展,他感覺自己玩得起,沒有必要費神費力去跟袁紹進行戰場之外的較量。
但虞翻的提醒卻是讓李易忽然醒悟,他固然看到了袁紹的劣勢所在,也忽略了許多可能存在的變數。
原本曆史上,曹操掌握天子,在中原混的風生水起,在很大的程度上削減了袁紹在中原的影響力,可即便如此,官渡之戰,曹操一方還是有許多人給袁紹寫了“投降信”。
如今的中原不同了,在李易的操縱下,中原現在就是一盤散沙,今後也不具有“成型”的趨勢,所以,李易不知不覺的,已經有了一種中原可以任憑他揉捏的錯覺。
但是,如果真如虞翻說的那樣,他助長了袁紹的威風,讓袁紹趁機以名望統合中原勢力,讓這些人合力與他作對,那對李易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李易低頭思考著,雖然還沒有表態,可他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決定。
良久,李易抬頭看向裝做一副老實人模樣的虞翻,打量片刻,問道:“仲翔既然有此諫言,想來腹中必有良謀,不知能否賜教?”
虞翻雖然性子有些別扭,但他也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囂張,什麽時候應該乖巧,麵對李易的詢問,虞翻直接俯身拜道:“能為襄侯諫言,翻萬分榮幸,賜教萬萬不敢當。”
對於虞翻那多變的態度,李易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了,當即伸手輕抬,示意他不必多禮。
虞翻起身,清了清嗓子,旋即說道:“翻請襄侯與袁紹相‘爭’,並非是讓襄侯對袁紹無事尋釁,不顧情理,爭權攘利,此乃下下之術,非明主可為。”
李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事尋釁,暗道虞翻說這話難道就不臉紅麽?
虞翻繼續說道:“襄侯要做的,當是有理必爭,據理力爭,無理讓他一分,有理打他七寸!”
這回連典韋看虞翻的眼神都有些變了,因為這家夥給人的感覺真的很不要臉。
虞翻神色自若,拱手道:“虞翻懇請襄侯,以許攸名為使者,卻借使者之名離間部署為由,使人登門對其嗬斥,使其羞愧,然後限其三日離開揚州,此事要讓地方鄉紳作為見證,讓人知道,襄侯無懼袁紹。”
虞翻頓了頓,瞧見李易的嘴角似乎在抽搐,聲音稍稍放緩,道:“與此同時,襄侯還應書信一封,在許攸回歸之前將此事告知袁紹,聲明襄侯此舉非是針對袁紹,實在是許攸此人太過妄為,損害兩家情分,襄侯不得已,隻能將之驅逐揚州,懇請袁紹再派智謀之士,代替許攸行事。”
“袁紹此人好大喜功,最喜阿諛奉承,隻要襄侯言語得當,先入為主之下,袁紹有很大可能會認為此事確實錯在許攸,然後許攸怨氣衝天回到冀州,很可能不但不會得到袁紹寬慰,反而還會被其責怪。”
“翻以為,許攸此人雖然忠於袁紹,但本身卻不是忠肝義膽之士,反而氣量狹小,錙銖必較,今次許攸在揚州受了羞辱,袁紹若不能為其找回顏麵,他固然會怨恨襄侯,但同樣也會責怪袁紹,算是半步離間之計,雖然暫時並無大用,但在將來……就難說了。”
李易緩緩點著頭,虞翻說的話很不錯,並沒有像他最為擔心的那樣,無腦的與袁紹硬碰,而是將主要目標放在了許攸這個倒黴的家夥身上。
對此,李易認為可行,同時,虞翻也給力他很大的啟發。
袁紹身邊,能夠用得上離間計的,可不隻是一個許攸啊。
而且,袁紹的那些外敵,更是可以作為直接拉攏的對象。
見李易沒有馬上做出反應,虞翻雖然心中很是自信,但真到關鍵時候,還是難免有些忐忑。
過了一會,李易忽然問道:“仲翔此來是為求官,不知是否已經有所打算,準備要個什麽官職啊?”
虞翻聞言,立時睜大眼睛,其中滿是歡喜之色,他知道,事情成了,躬身下拜,大聲道:“虞翻才德淺薄,為人粗鄙,不敢奢望高位,隻求能在襄侯身邊做一執戟之士,便心滿意足!”
李易哈哈大笑道:“好,自今日起,你便為我帳下執戟校尉,於親衛營聽用!”
“多謝主公!”
虞翻大聲致謝,李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典韋說道:“惡來,傳令下去,我要升帳議事!”
……
李易這次議事,費時很久,從午後一直議論到入夜,就連晚飯都是在議事廳用的。
如果換個時候,許攸肯定能從中嗅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但這日許攸心中滿是被虞翻挑釁,以及李易無視的羞辱之感,心心念念想的全都是如何報複李易和虞翻,哪還會有心思去猜測李易的開會精神?
但許攸雖然是個不錯的謀士,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袁術都鬥不過李易,他一個人短時間內又如何能對李易造成什麽損害?
整個晚上,許攸不斷的翻來覆去,一直翻滾到天色微明,這才因為用腦過度,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但即便睡著了,夢中依然是咬牙切齒。
過了好久,許久好不容易睡得踏實了,卻被院子外麵一陣砰砰的砸門聲給驚醒了。
許攸揉了揉眼睛,見窗外天色早已大亮,平時這時候他早就起來了,但昨夜實在太累,許攸現在依舊感覺腦殼裏麵暈乎乎的,偏偏外麵的砸門聲還不停歇,這讓他很是煩躁,忍不住怒道:“何人在外喧嘩!”
許攸說罷,不見有人回應,正當他不耐煩,準備再喊,臥室的房門被推開,他的家仆臉色煞白的跑了進來,慌忙叫道:“老爺,大事不好,外麵好多兵丁將院子圍了!”
許攸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便是心驚,但微微蹙眉之後,神色便是無比憤怒。
許攸握著拳頭,深吸口氣,起身一邊穿衣,一邊問道:“何人領兵,是和緣由?”
許攸語氣中雖然帶著怒意,但整體還算是平靜,那家仆也因此鎮定了不少,躬身答道:“領兵之人是昨日那個虞翻,著戎裝,帶的兵馬是襄侯的親衛,他們說老爺……”
家仆咬牙道:“他們說老爺名為使臣,卻行細作之事,有辱……咳咳,故而要老爺離開揚州。”
“呼……”
長長的吐出口濁氣,許攸一邊往外走,一邊係著腰帶,眼中滿是冷意。
欺人太甚,他是真的怒了!
進了院子,許攸就見隨他同來的那些護衛們正用木板頂門,各個臉上驚慌不已,外麵依舊砰砰砸個不停。
許攸喝道:“開門,我等行事堂堂正正,豈能畏懼宵小,墮了主公威名!”
一眾護衛看到許攸出現,有了主心骨,雖然依舊有些慌,但還是撤下木板,打開了大門,然後許久就和門口的虞翻來了個眼對眼。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許攸差點就招呼人將虞翻斬於劍下,不過,看到虞翻身後那百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許攸隻能提醒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
不過,憤怒之於,許攸也有些奇怪,外院子外麵的百姓也太多了吧,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許攸黑著臉,強押怒氣,瞪著虞翻問道:“閣下又來作甚,莫不是終於想明白了,決定要投入我主麾下,哼,若是如此,攸依舊可以不計前嫌,為你引薦。”
虞翻忍不住笑了一聲,就本心而言,許攸這張嘴他非常感興趣,要不是身上有著李易的任務,他肯定會與許攸舌戰三百回合,看誰先罵得誰吐血。
虞翻沒有理會許攸,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對著縣衙方向拱了拱手,朗聲道:“翻奉襄侯將令,許攸,假借冀州牧袁使君使者之名,行細作齷齪之事,意圖誘使襄侯麾下執戟校尉虞翻背叛襄侯,今證據確鑿,按軍法,許攸當斬!但襄侯仁慈,揚州戰事之後不欲再造殺戮,故,襄侯網開一麵,限許攸三日之內離開揚州,不然定斬不饒!”
虞翻嘴炮本就厲害,現在宣讀李易的號令,更是將狐假虎威做到了極致,在場不明白的人是不明覺厲,明白的則是有些心驚感慨,暗道李易厲害,居然如此不給袁紹麵子。
許攸也震驚了,雖然之前家仆便給了他提了醒,但許攸隻以為是虞翻得李易任命,小人得誌,來他這裏惡心人罷了,根本沒想到李易竟然親自下場,直接下令將他驅逐出揚州。
這是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留啊!
“你這個小人,你今日如此羞辱於我,將來我主降罪,你承受得起麽!”
許攸指著虞翻的鼻子大罵,然而虞翻隻是雙手後背,眼神飄忽,淡淡道:“許子遠,昨日利誘不成,現在便要威逼了麽,唉,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淺薄,虧得昨日我主還說袁使君賬下八位智囊,你能入得前五,可現在看來,你頂多隻能排個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