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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袁譚

  東平陵,將軍行轅。


  袁譚正與左右文武議論麵前形勢,不料前方忽然傳回消息,原本身陷敵營,似乎隨時都可能性命不保的郭圖,居然重新成為李易的上賓,並公然宣稱前幾日對李易的那場刺殺,田楷乃是背後主使,與袁譚沒有半點關係。


  這番話正常來說基本沒人會相信,因為之前占據土鼓的是袁譚,沒有袁譚的準許,來鶯兒一行人根本沒可能在土鼓進行種種布置,這也是為何事發後,袁譚被當做主使的重要原因。


  但奇怪的是,李易真就信了郭圖的說法,閉口不提袁譚,隻是叫人質問田楷,讓田楷給他一個說法,而且李易還故意大肆宣揚此事,生怕有人不知道。


  這突來的情況變化讓袁譚很是不適應,就像是走路好好的,忽然連著扭了兩下,雖然沒摔,卻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往那裏下腳了。


  其實,在刺殺事件發生之後,袁譚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卻是忙碌的很,既要全力提防李易趁機發難,同時還要想辦法營救郭圖。


  郭圖不管是立場,還是私交,都是站在袁譚那邊,袁譚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棄郭圖,為此,袁譚甚至叫手下人去民間搜羅貌美女子,準備私下與李易交易,好將郭圖換回。


  但袁譚怎麽都沒想到,郭圖忽然來了這一手,讓他有點發懵。


  隻是發懵,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歡喜,因為如同郭圖本人一樣,袁譚短時間內也說不準郭圖的這一手亂入,會對今後的青州局勢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不過就本心而言,袁譚是不希望看到這種變化的,因為對任何掌握大權的人而言,都不喜歡看到無法預判的變數發生。


  沉吟良久,袁譚看向身側。


  左邊,是特意從河北趕來輔佐他應對青州戰事的田豐。


  田豐是河北大才,袁譚對其非常敬重,一直執晚輩之禮,甚至田豐到來後,袁譚還讓出自己的居所請田豐居住,極盡禮數,最後田豐再三回絕,袁譚方才作罷。


  現在袁譚能穩坐東平陵與李易對峙,很大程度上也是田豐安了他的心。


  在田豐之後,是華彥與孔順,這兩人追隨袁譚許久,雖然名聲不顯,但辦事能力很強,說話更是討巧,故而被袁譚視作心腹,許多機要事情都是由兩人為他去辦。


  比如這次袁譚想要搜羅民間女子,然後好向李易換回郭圖,就是交代給了這兩人。


  視線在兩人身上短暫停留,袁譚又看向了右邊,


  首先是一魁梧大漢,正是河北名將顏良,顏良是袁紹心腹,也是現今袁譚帳下的頭號猛將,之前袁譚能在青州勢如破竹,半是因為袁家的名聲與謀劃得當,剩下就是因為顏良的勇猛,前期的幾次交戰中,顏良領軍與田楷對陣,田楷一方幾無一合之敵,顏良功勞甚大,袁譚視其為柱石。


  在顏良之後,是大將韓猛,韓猛作為軍中副將,表現雖不及顏良,卻也多有斬獲,袁譚經常與其同席對飲,待之仿若兄弟,因為韓猛乃是河北名將韓瓊之侄,而且這次青州戰事如果能順利結束,韓猛必有升遷。


  最後剩下的一人乃是管統,負責管理袁譚後軍以及諸多雜物。


  管統此人文不如郭圖,武不及韓猛,更不如華彥孔順那般會討人歡心,但是,袁譚卻從未對管統有分毫輕視,這不僅因為管統是個全才,更因為其為人忠義可靠,否則袁譚也不會將大軍的後路交給管統來負責。


  看著左右諸人,袁譚心中有些歡喜,甚至是躊躇滿誌,畢竟任誰掌握了這許多的人才,都難免會生出一些雄心壯誌。


  隻是很快的,袁譚的眼神就暗淡了下來,因為他想到了李易,李易那家夥聚攏的人才可比他身邊這些要多得多,甚至比他父親也絲毫不差了。


  輕輕搖頭,拋下心中雜念,袁譚對著田豐拱手一禮,問道:“此事先生如何看待,我等又該如何應對?”


  袁譚雖然心中有事,但表麵卻是從容鎮定,舉手投足間已經頗有袁紹風采。


  不過,田豐的臉色卻是有些臭。


  田豐先是還禮,然後板著臉說道:“郭圖如此貪生怕死之舉,屬實可恨。”


  袁譚不自然的笑了笑,雖然戰事還不清楚郭圖在李易那邊到底經曆了什麽,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原因,但說郭圖貪生怕是肯定不會錯的。


  隻是袁譚卻不想追究這個問題,因為郭圖和他關係好,是他這一係的人,所以,許多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


  袁譚權當沒聽到田豐的話,再次道:“這件事先生怎麽看,與我等是利還是弊?”


  見袁譚沒有追究郭圖的意思,華彥和孔順都是暗暗鬆了口氣,跟著微微一笑,他們與郭圖是一路的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郭圖出事。


  顏良幹脆什麽表示都沒有,現在的青州有點亂,他腦力有限,沒空去想郭圖的事情。


  但是,田豐的眼中卻是閃過了一抹失望之色。


  兵法中臨陣換將是大忌,這一點不僅適用於武將,對文官同樣適用。


  郭圖作為袁紹麾下重臣,雖然這次幹的事情不咋地,但田豐也不會真的針對郭圖發難,非要立刻將郭圖如何如何,因為那樣很容易動搖軍心,不是智者所為。


  而田豐之所以有那一說,隻是想看看袁譚的態度。


  田豐的要求其實很低,不用袁譚把郭圖怎樣,隻要袁譚批評郭圖一句,明確的定一下這件事情的對錯,田豐就欣慰了。


  但結果卻叫他很失望,袁譚與袁紹是一類人,遇事先和稀泥,沒個決斷,盲目的用寬善手段籠絡人心,殊不知一昧的寬容,卻連基本的賞罰分明都忘記了,這樣即便暫時籠絡了人心,那人心也是散的。


  暗歎了一聲,田豐沒有就此對袁譚說教,因為這已經成為袁家人的通病了,根本不是他短時間能夠改變的。


  定了定神,田豐道:“大公子莫急,此事還需從長道來。”


  袁譚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田豐輕輕敲了敲手指,又環視其餘眾人,緩緩說道:“先說李易,就目前來看,李易顯然是要借此事對田楷發難,為將來全麵進攻青州尋找借口。”


  袁譚點頭,道:“不錯,隻是不知李易今後會如何用兵,是先尋找田楷,亦或是繼續北上,若是他能夠先行進攻田楷,我方當有機會截殺李易後路,將他留在青州,即便沒有截殺機會,李易與田楷戰後人困馬乏,我軍亦能有極大勝算。”


  在座眾人全都麵露希冀之色,即便如顏良這樣的猛將也不例外,畢竟能取巧得利的事情,傻子才會選擇硬碰硬。


  田豐卻是直接搖頭,否定道:“大公子此言差矣,田楷雖然隻是一庸人,本身不足為慮,但他若是遠遁東萊,戰而勝之雖是必然,卻也需要頗多時日,李易用兵又素來小心,且吝惜軍力,所以,除非田楷主動上門求戰,否則李易絕對不會先尋田楷決戰。”


  對麵顏良忍不住問道:“照先生這麽說,李易不打田楷是上策,但他卻主動與田楷結仇,難道他就不怕今後被兩麵夾攻?”


  顏良說罷,也不等田豐作答,他自己就眨了眨眼睛,很快的想到了什麽,然後臉色訕訕。


  田豐對顏良倒是客氣,說道:“顏將軍說的倒也不差,按照尋常來講,似李易這般在戰前肆意樹敵,乃是取死之道,隻是……”


  “唉!”


  輕歎了一聲,田豐看了袁譚一眼,道:“原本按照大公子所謀,與田楷配合,將李易引至土鼓,以美色秀之,然後伺機刺殺,此舉雖然非是正道,但無論成與不成,都會有奇效,至少也能成為大公子真正聯合田楷,共同對付李易的契機,可如今郭圖公然指責田楷,不提大公子,隻說刺殺一事是田楷所為,將一切過錯推到田楷的身上,這叫田楷作何感想?”


  袁譚嘴角抽了抽,心中也對郭圖生出了一絲不滿。


  這次刺殺的真正發起人正是袁譚,理由很簡單,袁譚感覺自己正麵多半打不過李易,就想試試暗殺的招數,雖然成功率不高,可一旦奏效,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於是,這件事情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但是在施行的過沉中,袁譚又決定把田楷拉下水,因為隻要李易身死,田楷也是受益的一方,而且,萬一事情不成的話,也能多一個人與他共同麵對李易的怒火。


  而且,在那種情況下,他與田楷縱然有著再多的舊怨,但麵對李易的強勢,在之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也會成為真正的盟友。


  對於這個計策袁譚頗為自得,就連田豐雖然不喜刺殺的手段,但也肯定了這個法子的可行性。


  然而,李易先是過土鼓縣而不入,讓他們以為刺殺無望,跟著李易回馬槍又把人帶走,幾次波折,直到現在,郭圖又將所有的黑鍋全都丟在了田楷的身上。


  前麵的事情沒有按照原計劃發展,袁譚雖然意外,但也能夠接受,大不了就當沒有這茬便是,可郭圖做的事情,卻是產生了不可控的變化,就像是田豐問的那樣,田楷對這件事會怎麽想,是否會認為他們的這場布局,原本就是在故意騙人家入甕?

  想到這裏,袁譚表情無奈,說道:“事已至此,失了信任,田楷再難與我軍結盟,隻是李易畢竟是大敵,我以為,田楷即便不能相助於我,也不會在此時對我軍不利。”


  田豐則道:“的確,以李易對青州覬覦,田楷縱然怨懟,也不會在此時對大公子發難,可是,以田楷短視,更加不會相助大公子,但這些這對李易來說,其實就是幫助。”


  悠悠歎息了一聲,田豐繼續說道:“這次李易北上,兵馬實數大概在三萬人,如果必要,李易隨時能從後方繼續調兵,但大公子隻有兩萬兵馬,動員民夫勞役,還能再添幾千,但比較戰力的話,大公子知道的,正麵對上李易勝算真的不大。”


  被田豐點出麵前形勢之艱難,袁譚有些喪氣,問道:“我父親那邊是否有可能繼續增兵?”


  田豐緩緩搖頭,道:“在主公看來,繼續向青州增派兵馬,與李易纏鬥,勝則慘勝,敗則一敗塗地,怎麽看都是弊大於利,所以,很難有援軍了。”


  袁譚表情更為難看,受到袁譚影響,屋內的其他人也是心中戚戚,對將來的戰事充滿忐忑。


  看到眾人士氣低落,顏良心中極為不痛快,皺皺眉,忽然朗聲說道:“大公子無需憂慮,在顏某看來,直接戰勝李易或許不易,但李易想順利得勝,同樣不易!”


  顏良的聲音洪亮威武,天生就帶著強烈的自信,袁譚聽了,也來了幾分精神,急忙問道:“將軍莫非是有退敵之策?”


  顏良搖頭道:“顏某雖然不懼李易,卻也不能輕言退敵,末將的打算是,以疲兵之計,消耗李易兵馬銳氣,隻要能挨到冬日落雪,東平陵不丟,屆時李易縱然不敗,也得退兵,我軍則是不勝而勝。”


  袁譚雖是世家貴公子,卻也知曉軍法,明白顏良說的有道理,但他臉上並沒有多少歡喜,因為他也想過拖延,耗到李易打不下去,但問題是,袁譚感覺自己耗不住。


  看到袁譚臉上的憂慮,顏良解釋道:“待李易兵馬到來之後,大公子以老卒新兵守城,我領精銳在城外設一偏營,李易若攻,我便迎頭痛擊,挫其鋒芒,李易若守,我就主動叫陣,以我軍百戰精銳,三兩千兵馬正麵列陣,李易絕非敵手,隻要這般勝個幾陣,李易銳氣受挫,而我軍士氣漸漸高漲,何愁不能將他擋在城外?”


  原本袁譚對顏良獻計並不報太多希望,可當真聽顏良說罷,發現其中沒什麽詭計奇謀,卻極為實用,一時間很是意動。


  “大公子,末將附議!”


  韓猛忽然抱拳,表示讚同顏良的意見。


  袁譚對韓猛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但其餘人多是還在思索,於是,袁譚隻能將視線轉向田豐,讓田豐幫自己拿主意。


  田豐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心情稍稍有些低落,原本他的謀劃是聯合田楷,共同牽製李易,耗到李易退兵,這算是一個萬全之策,奈何有了變故,他的法子已經不能用了。


  而顏良的獻策雖然不錯,但在田豐看來也隻是五成把握罷了,換做平時,五成把握的計謀,田豐是肯定不用的。


  奈何,五成把握貌似已經是現在最好的情況了。


  暗歎一聲,田豐臉上露出笑容,讚道:“顏將軍妙計,此戰之後,田某必親見主公,為將軍請功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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