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5章 黃雀之後的黃雀

  段小涯不是傻瓜，當然不會相信木芳是來幽蘭谷散心的，她現在是浙西首富的女人，想要散心，大可以去國外更為高級的地方，反正有的是錢。


  就連他自己，也不是來幽蘭谷散心的，因為說實在，冬天的幽蘭谷一片蕭條，確實沒有什麼可欣賞的。


  木芳跟他要了一根香煙，輕輕吐出一口煙霧，說道：「你聽說過幽蘭谷有一個奇人嗎？可以使人忘記過去。」


  「怎麼可能有這種人？」段小涯覺得有些好笑，他的醫術已經很高明了，但卻沒辦法保證讓一個人忘記過去。


  失憶這種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或許不小心腦袋被磕一下，就失憶了，但有時你用很多種方法，仍舊無法使自己失憶，反而會增加身體上的痛苦，產生其他的病痛。


  段小涯的神識之中，還是能夠找到一些使人失憶的辦法，但這種辦法真偽難辨，畢竟古代的醫典之中，很多知識都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妙僧也沒這種讓人失憶的案例，所以沒法捕捉他的心得，段小涯只能依靠醫典判斷。


  但就算這些醫典的方式都是真的，也列舉了很多的危害。


  這世上只有失去記憶，想要恢復記憶的人，從來沒有想要失去記憶的人，所以這一類的案例也實在是少見。


  不過現代醫學，確實可以做到使人失去記憶，但這樣往往對人的身體傷害很大，而且一般醫院是做不了這種手術的，每個國家都不會允許的，只有醫學研究或者涉及國家安全和軍方機密等一類大事情的時候，才有可能會使用到這種最新科技。


  但在一個小小的山谷，就連醫院都看不到的地方，竟然會有這樣的奇人，段小涯表示難以相信。


  「你不相信？」木芳望著段小涯。


  段小涯笑了笑：「木芳，你是聽說誰的？」


  「陳民介紹的。」


  「他又是從哪兒聽說的？」


  木芳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我本來也不是很相信，會有這樣的奇人，可是陳民說的很真。老蔡見我悶悶不樂，也贊同我出來走一走，我就跟他一起出來了。」


  「你找那位奇人，就是為了失憶？」


  「我要忘記那個人。」


  段小涯心裡一疼，他對她的傷害到底是有多大，以至於她都不願記著他。


  不過真能這樣，倒也好了，畢竟他也不願看著她這麼痛苦下去。


  「木芳，就算真有那位奇人，能夠讓你失去記憶，除了那位段先生，你還有可能會忘記其他的事，現在的醫學還做不到這一點。沒辦法能保證，讓你失去哪一部分的記憶，很有可能，你的過去就會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木芳茫然了一會兒，又說，「那就一片空白吧。」


  「那位段先生，只在你生命中停留了那麼短的時間，而你擁有二十幾年的記憶，如果失去了，你之前的二十幾年，不是白活了嗎？」


  是啊，段小涯在她生命里的時間，也就個把月。


  難道二十幾年的生命，都要為他陪葬嗎？

  如果人生沒了記憶，不就是一張白紙嗎？


  木芳抽著香煙，優雅地吐著煙霧，但神色卻是落寞，倚在窗邊，也不說話，像在思考著什麼。


  段小涯喝著紅酒，心裡倒也不擔心木芳真會失去記憶，因為他不相信幽蘭谷會有這樣的奇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段小涯很快就告別了，他現在害怕和木芳單獨待在一起，他也怕想起一些過去，他怕會剋制不住告訴她真相。


  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


  段小涯回到傻叔的家裡，家裡有來了新的客人，竟是羅昆。


  羅昆本是游家的手下，但在烏蠻村盜走了《魯班書》，現在成為機關門的高手，被權家重用。


  段小涯本來料想，見到羅昆，必然會有權家的人，但觀察了半天，好像就羅昆一個人來。


  「傻叔，這位是你朋友？」段小涯故意詢問。


  傻叔介紹：「這是剛來的朋友，他叫羅昆，也住這兒。」


  「為什麼不住酒店？」


  「欸，都是朋友嘛，我們喝酒喝的痛快，來來來，你也來喝一杯。」傻叔招呼段小涯坐下，給他一碗馬奶酒。


  段小涯留著心眼，但見羅昆和傻叔喝了半天，也不見出什麼事，這才端起酒碗。


  老是疑神疑鬼，倒也不是個事兒，他總不能在幽蘭谷不吃東西的吧？


  「這位兄弟怎麼稱呼？」羅昆問道。


  「狗蛋。」


  羅昆微微一笑：「這名字好很鄉土嘛。」


  段小涯也是笑了笑，和他碰了碰碗，問道：「羅大哥來這兒幹嘛呢？」


  「來散散心。」


  段小涯心想，這來散心的人可真多啊，天寒地凍的，偏偏都跑到幽蘭谷來，如果說這兒不出點什麼事，都沒人會相信。


  但是羅昆又不是蠱門的人，蠱門的比毒大會，他來湊什麼熱鬧？

  傻嬸切了一盤羊腿上來，也跟著三人喝了一回，這個女人十分豪爽，酒量也很不錯，段小涯和羅昆都喝不過她。


  夜裡，段小涯和羅昆躺在一間屋裡，因為家裡沒有其他客房了，兩人湊合擠一擠，條件簡陋，也沒辦法。


  半夜的時候，羅昆忽然在段小涯耳畔輕輕問道：「狗蛋兄弟，你睡了沒有？」


  段小涯沒有回答，羅昆這才輕輕地掀開被子，又把鞋給穿上，躡手躡腳地出去，不弄出一點聲響。


  這傢伙果然有鬼。


  段小涯起身穿鞋，也準備跟出去，但聽隔壁也有聲響傳來，他又立即停止動作，從門縫往外看，一個碩大的身影，迅速地奔出了房門，是傻嬸無疑了。


  看來傻氏夫婦，也不是簡單的人，這傻嬸雖然肥胖，但出門的身法卻給人一種輕盈的感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段小涯也隨即跟了出去，但他也提防著身後，他是黃雀在後，沒準自己身後還有一隻黃雀，傻叔還沒跟出來呢。


  月色蒼茫，大地凄涼，段小涯不緊不慢地跟在傻嬸身後，傻嬸跟在羅昆身後。


  很快，羅昆聽了下來，在半身高的枯草之中，他拿出一支蘆笛，吹了幾聲，就見一邊的山丘之後，緩緩出現一個佝僂的背影。


  正是段小涯在酒店見到的佝僂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