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2章 夏蟲不可語冰

  段小涯沒有開車，知道夜哥舒如果派人開車來追，他背著一個人，必然是逃不過的。


  於是他沒朝大路走，而是直接奔向山林之中，經過上次的火燒山，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只有一些被燒焦的樹榦。


  「喂，你真的叫狗蛋嗎？」雖然這個名字極其普通，但周宛瑜卻對此十分好奇，因為這個年代，像他這樣的年紀，已經很少有人叫這樣的名字了。


  「如假包換。」


  周宛瑜微微一笑：「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他們沒有追來。」


  段小涯把她放下，朝著山下望了一眼，果然沒有人影，估計都開車往大路追去了。


  停了下來，他又點燃一根香煙。


  「周小姐是吧？」


  「嗯，我叫周宛瑜。」她的眼睛很亮，閃閃地看著段小涯。


  「考古學家？」


  「不敢當，只是一個研究生。」周宛瑜謙遜地道。


  「你們有多少人被抓上山來？」


  「起初一共六個，現在連我在內，只剩三個了。」周宛瑜不由嘆了口氣，想到慘死的同伴，露出一絲感傷的神色。


  「夜郎寶藏，真的藏在山腳下嗎？」


  周宛瑜警惕地道：「你問這個幹嘛？」


  「你對我不需要有戒備，我不是盜墓賊，相反，我連考古都看不上。」


  「你為什麼看不上考古？」


  「我始終覺得不該打擾死者的安息。」


  周宛瑜解釋：「考古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文物。」


  「保護文物也不能打擾死者的安息。」


  「人都死了，只有一具骸骨而已，什麼都沒有了，安不安息他都不會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知道？」段小涯覺得好笑，這些自詡科學研究的人員就是可笑，因為他們無法感知另外一個世界，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周宛瑜反問：「那你怎麼證明他們存在呢？」


  「那你怎麼證明他們不存在呢？」


  周宛瑜一時語塞，但她從小的教育告訴他，這傢伙就是在強詞奪理。


  段小涯笑了笑，吐出一口煙霧，也不跟她較真，現在他的性格漸漸變得平和，要在以前，他一定會跟她掰呲掰呲，現在他覺得這些都沒有意義。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跟她講什麼，都是雞同鴨講，所謂夏蟲不可語冰，就是這個道理。


  他經歷過另外一個世界，而她沒有經歷過，兩者之間沒有一個共同點，如何溝通？

  過了一會兒，周宛瑜問道：「有沒有手機？」


  「我去，你們考古界混的這麼窮，連個手機都沒有。」


  周宛瑜白他一眼：「手機都被沒收了，他們不許我們跟外界溝通。」


  段小涯把手機丟給了她，她迅速按了三個按鍵：「喂，妖妖靈嗎？」


  段小涯愣了一下，他萬沒想到她會報警。


  不過報警也好，這些事就交給警方來處理吧，雖然不求警方能夠全部殲滅忍者組織和蠱門，但至少能夠阻止他們盜墓。


  雖然夜郎族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夜郎古國已經成為歷史，他覺得不該打擾歷史。


  怕就怕在，一旦夜郎古國的秘密被發現，官方會派人來發掘。


  過了一會兒，周宛瑜把事情跟警方交代清楚之後，把手機還給段小涯：「謝謝你狗蛋，今天多虧了你。」


  段小涯淡淡地道：「不需要謝，路見不平而已。」


  「對了，你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人嗎？我覺得好恐怖。」她想到車泉被毒死的慘狀，不寒而慄。


  「都是江湖中人。」


  「江湖？」


  段小涯把煙蒂丟在腳下，一腳踩滅，說道：「我也是江湖中人。」


  「又不是武俠世界，哪兒來的江湖？」周宛瑜天真無邪地睜著一雙大眼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段小涯意興闌珊，他忽然覺得江湖很累，可是天下何處不是江湖？

  人生在世，不論在哪個角落，都會很累的。


  段小涯晃了晃神，回頭對周宛瑜道：「咱們走吧，你還可以嗎？」


  周宛瑜點了點頭，剛才死裡逃生，精神倍增，她又跟著段小涯朝著山下走去。


  段小涯沒有再問夜郎寶藏的事，她不說，他也不想強迫，沒得被她當成是盜墓賊。


  一個小時之後，兩人走到山下，看到無數警車朝著山上奔去，有幾輛車標著特警的字樣，看來這一次警方是大手筆出動了。


  「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段小涯扭頭對周宛瑜道。


  周宛瑜本想他會送自己回去的，沒想到他卻撂下這麼一句話，不禁心頭有些失落，可是也不能死乞白賴地糾纏對方，讓他硬要送自己回去，只能點了點頭。


  段小涯瀟洒而去，再不回頭。


  ……


  接著，段小涯又聯繫了蒙醫生。


  這些日子，雖然蒙醫生沒和段小涯見面，但一遇到重大的難題，還是會經常打電話來請教段小涯。


  畢竟她和其他的權威人士不同，她很相信段小涯的醫術。


  那些權威人士絕對不會相信一個就連行醫資格都沒有的人，他們更加註重的是門第，是出身，以及醫學成就，最好能夠發表幾篇引起轟動的論文。


  但是段小涯這些都沒有，自然是不夠格的，即便段小涯的醫術能把他們甩出好幾條街。


  蒙醫生親自開車來接，估計出來的急，她身上依舊穿著一件白大褂，有一種現代精英的風采，利落，幹練，而且知性。


  「你的事都忙完了嗎？」


  「不知道忙沒忙完。」


  「呃？」


  段小涯輕輕一笑：「這事比較複雜，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就別說了，今天我給你接風，待會兒再帶你去特別研究中心。」


  「特別研究中心？」


  蒙醫生點了點頭：「沒錯，是衛生部和國外的專家臨時成立的，這一次的疾病風暴已經引起國際的重視。」


  段小涯隨著蒙醫生上車，心頭卻依舊沒法平靜，蠱門的事完了嗎？

  他不清楚，雖然夜郎族和胭脂幫兩敗俱傷，而且比毒大會隨著胭脂幫的棄權，已經取消。


  但是蠱門沒有完全被殲滅，除了他見到的這些蠱門弟子，外頭還有多少蠱門弟子，他也說不清楚。外八行本來就被歷代統治者視為邪魔外道，邪魔外道自然不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公眾面前，他們善於隱藏，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民間。


  誰也發現不了。


  外八行是一種文化，這種文化永遠不會消亡，他們會減少，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出現，但他們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