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張九陵之言
從二人言語之中可以聽出，太奉王朝的皇上與張九陵並非第一次見麵，且張九陵似是有事請皇帝趙培相助，隻是趙培並沒有答應。
張九陵彈去身上塵土，額心處那枚徐徐綻放的金蓮也緩緩收斂逐漸暗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見。張九陵與趙培相隔百步，從背上取下麻袋，抖了兩下笑著說道：
“老道這回來是想請皇上喝酒，並非有事相求。”
趙培皺眉沉思片刻後說道：
“既是喝酒，道長請進來吧。”
門口兒那兩位一黑一白的侍衛，相互對視一眼，皇帝趙培瞧見之後，對二人揮手示意無事，這二人這才閃開身形。
張九陵扛起麻袋大大咧咧的走進寢宮，走過二人時還故意撞了一下其中一人，那人也隻是回頭瞪了他一眼，並不敢再次動手。
寢宮中的李貴妃見皇帝再次進來後身旁居然跟著一個乞丐似的道士，厲聲說道：
“哪裏來的臭道士，可知曉這是什麽地方？來人！把這臭道士給轟出去。”
張九陵笑而不語，皇帝趙培麵帶笑意不緊不慢的走到李貴妃身身前，後者以為皇帝是要抱她，身形向前一傾，嬌聲說道：
“趙哥哥，快。。。”
趙培非但沒有抱她反而疾速後撤一步，抬手一連扇了好幾巴掌，諾大的寢室之中盡是回音，待李貴妃倒在地上之前便已經昏厥了過去。
“拖出去。”
趙培冷聲說道。
話音剛落，幾名身披甲胄的侍衛頓時走入寢宮，如拉著一條被抽去脊梁的狗一般，將其拖出寢宮。
張九陵看著被拖出去的李貴妃輕輕搖頭不語，眼中盡是惋惜。趙培見張九陵這般模樣，轉頭輕哼嗤笑說道：
“區區凡夫俗子，也敢辱罵仙人。”
“當斬！”
趙培語氣驟然提高幾分，空曠寢宮之中激蕩陣陣回音，神情亦是狠毒了許多，但更多的是輕蔑。
張九陵將裝滿酒壇子的麻袋隨意放在一張離他最近的黃花梨桌子上，搖頭歎息說道：
“不都說了，還不是仙人。”
趙培輕輕一笑，說道：
“這不就快了嘛。”
張九陵隨意在麻袋中掏出一壇酒丟給趙培，毫不客氣的縱身一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拔開塞子便開始喝酒。趙培見他這般，神色無奈說道：
“張道長，不是朕不答應你，如今朕乃九五至尊，朝廷不能沒有朕，太奉不能沒有朕，百姓不能沒有朕。。。”
張九陵擺手說道：
“這回老道來不是來勸你的，念在你應與龍虎山有份情分的份上，老道來就是告訴你一聲。
“這天下會變的。”
趙培神色驟然再次陰冷起來，隨即拎著酒壇子，笑道：
“張道長何出此言？”
老道士不緊不慢的喝完了一壇子酒，將其隨意丟在地上，打了個飽嗝兒，緩緩開口說道：
“天命。”
趙培拎著酒壇子撩起龍袍端坐在椅子上，大聲說道：
“張道長，在太奉，朕就是天！”
趙培猛然起身，揮手一指，帶著一股君臨天下般的氣勢大聲說道：
“在太奉朕要他們死，便是閻羅王不收，他們也得死。朕要他們活，便是死了過去也得給朕活過來。”
一頓發泄後，趙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口氣喝完了酒壇之中所有酒。
張九陵仰頭淺笑，轉身離去。
直至走出屋外百步，張九陵輕聲說道：
“好自為之。”
趙培於寢宮門口兒，一手提酒，大聲說道：
“恭送張道長。”
這是張陵第三次進宮麵見趙培，也是最後一次。三個月前他初下龍虎山便一口氣來到長安城，那次進宮被翰林書院的那位攔在宮門之外。兩日後他再次潛入皇宮，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趙培，開口說明意願後，遭到趙培拒絕，那時先帝健在，趙培已有篡位之心。
百鬼夜行長安街那次，張九陵再次潛入皇城。先帝已死，太奉龍氣外泄，才會招來那些鬼怪。身為四皇子的趙培篡改遺詔，登基稱帝，張九陵所說之事，再次被拒。
這一次，張九陵再入京城，卻不是為了那事兒而來。
正如張九陵所說，這個天下會變，趙培沒有帝王之相，強行篡位隻會逆該天命，給自己帶來禍事，原本龍虎山於趙培來說算得上是份兒機緣，他雖沒有帝王相但有仙人之根，修道百年可有望飛升為仙。
龍虎山這些年來備受武當山打壓，就是武當山中出了個姓趙的弟子，而那位姓趙的弟子又正是太奉王朝的帝王人選。故而太奉王朝氣運多半兒轉入武當山之中，武當也借此機會，呈現出千年未有的大盛之象。
從一開始振興龍虎山的人選就是趙培，而非蕭九遙。隻是趙培突然篡位，逆該天命，如今的太奉王朝氣運，一片紊亂，亂到堂堂道門正統的龍虎山想收拾都收拾不幹淨。而從中得益的武當山，自然不會理會這等事情。
趙培逆天行事，蕭九遙想要取回六十年壽命就必須順應天道。相比於扭轉太奉王朝數百年積攢的氣運，蕭九遙的六十年壽命顯得微不足道。
蕭九遙這六十年壽命與太奉王朝百年氣運早已息息相關，這源於十年救他的那位“姐姐”，那位“姐姐”也是違逆天道之一的人，這讓她收養的蕭九遙也身陷其中。
蕭九遙與他的那位“姐姐”之間不涉及氣運關聯，但涉及佛家因果關聯，而他的那位“姐姐”又在十年前消失不見，這其中之糙亂豈是一句繁瑣複雜能夠解決的？
因此若要逆轉太奉百年氣運，就必須將蕭九遙的六十年陽壽奪回，這看似實在違逆天道，實則是順應天道。
近百年來太奉不會衰亡，即便朝代更迭也不會走向衰亡，趙家依舊是天下之主，隻是換一個人來坐罷了。
————
林絳珠煮好醒酒湯後，便叫醒了蕭九遙與唐鈺，二人喝了點醒酒湯，待酒勁兒消散三四分後，蕭九遙突然瞥見原本滿當當的石桌兒此時居然空無一物，蕭九遙也沒在意，輕柔太陽穴隨意說了句：
“珠兒，這酒你收起來了？”
林絳珠說道：
“沒有，方才你倆睡的時候，師父來了一趟，把剩下的酒都帶走了，還囑咐公子要少喝酒。”
蕭九遙聽完後先是一愣，隨後咬牙切齒道：
“這老不正經的道士，待本公子到了龍虎山，必要將這份債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