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當年
九月初。
安如玉上山後便看見老僧端正盤坐在大雄寶殿前,老僧身上披著那件他從來舍不得拿出來的袈裟,那件袈裟來自長安城最尊貴的地方。
老僧法號燭燈,三十年前是太奉首屈一指的高僧,講禪談經的本領無人可及。三十年前在那個皇帝以佛為尊的年代,老僧名聲顯赫天下。
當年太奉先帝令佛教佛頭之人去太奉極西之西處取經,路途十萬裏,為彰顯對佛祖尊崇,十萬裏中不可用九品之上修行,不論途中遇見何事,隻要保住性命即可,天下僧侶皆是推崇燭燈一人,一來燭燈聲望極高,二來修為深不可測,便是將修為壓至九品,天下間也鮮有敵手。
可就在這時,雲州一座名不經傳的大宗寺中橫空出來一個少年和尚,少年和尚身披袈裟日夜兼程自雲州趕到皇宮,於一天初晨走進皇宮太和殿,身上僧袍一塵不染。少年和尚談吐驚人,講禪說經的本事兒竟絲毫不差那時風頭無二的燭燈大師,更讓人詫異的事那位少年和尚竟剛好是九品境界,這無疑極為符合先皇的人選。
少年和尚對禪經的見解高屋建瓴,連當時的燭燈的大師都不得不認可。但朝中仍有多位大臣極力推薦燭燈大師。毫無疑問,十萬裏西行路途遙遠,其凶險更是難以想象,就連燭燈都不敢說僅憑著九品修為能安然無恙的走個來回,但那似是天生生的一副笑臉的少年和尚說他可以,一言出,震驚朝野。
出家人不打誑語是對佛祖的敬畏,這話若是真的還好,可若是假的不僅是對佛祖不敬畏,更是犯了欺君之罪。少年和尚這話幾乎沒有人相信,就連當時的皇帝都半信半疑。少年和尚此行無非是想與燭燈大師爭奪佛頭之名。
朝中有人提出讓二人比試,在同為九品之下,誰更厲害誰便去西行取經,這十萬裏一去歸來定是會有佛頭這樣的光耀頭銜,不僅天下信徒朝仰,就連朝廷也會其多加庇護。
燭燈敗了,二人毀掉了一整座太和殿,但僅是一招便敗了,少年和尚乃是天生的九品怒目金剛,佛教盛行千年來僅有一個名喚江流兒的佛陀是天生的九品金剛,自此之後千年便再也沒有。如今這份佛道氣運降臨到了這個少年和尚的頭上。
燭燈大師敗的心服口服,但卻不甘。不論怎樣少年和尚成了皇帝的心儀人選,沒有意外,甚是可以說是極為順利,西行十萬裏歸來後少年和尚如願以償的當上了當世佛頭,在太奉境內廣傳大乘佛法。
燭燈雖是落敗,可當年在太奉境內畢竟有人數眾多的信徒,皇帝知曉燭燈心中不快,便賞賜他一件極為奢華的袈裟,燭燈知曉便是這袈裟在是奢華也比不上那十萬裏西行帶來的功德,比不得那大乘佛法。燭燈拜別皇帝後,修為施展到極致,一步自長安踏到姑蘇。
自此之後三十年燭燈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寒山寺中三十年。
安如玉是菩薩的孩子。
老僧來到寒山寺中結識的第一個活物兒便是春花,安如玉是春花在寒山山腳下撿回來的孩子,傳聞寒山便是一整座石佛祖,其年代已經久遠到不可追溯,可以說安如玉是春花在佛腳下撿來的孩子。
興許是天生性情的緣故,安如玉從小文靜的像個女孩子一般,不論看待何人,總是垂頭略帶羞澀。對佛經的悟性也是不輸當年燭燈,燭燈亦是十分歡喜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弟子。
直到九歲那年燭燈才發覺安如玉與常人的不同,對許多佛經中那些晦澀難懂的道理安如玉居然可以無師自通,仿佛那經書是他前世親自杜撰一般,對他來說,今生就是將前世的那些道理在說一遍而已。
燭燈開始傾心培養他這個弟子,教他小成佛法,教他修行,不論燭燈教他何等難學的東西,安如玉很快便可以學會,若是放在凡塵俗世之中他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寒山寺中隻有他二人,後來就連燭燈都琢磨不透這個孩子修習到了什麽地步,以他的本事想看穿一個人修為是極為簡單的一件事情,但他偏偏就是看不透他這個弟子,一個修為的高低與他周身氣運息息相關,愈是修為強悍的人周身氣運愈是濃烈,如那個與老方丈對坐雲端的老儒生,他周身氣運足矣讓天上九重雲猛烈翻滾。可安如玉周身的氣運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多年來一直都是溫潤如玉,流轉平穩。修行之人若是動怒氣運必定會流轉加快,若是心平氣和,氣運亦會流轉平穩,事實上安如玉這些年也從未動過怒。可他的境界也實實在在的逐步提高,燭燈是實在想不明白,這世間可還有人能控製周身氣運流動?
每次與他交手磨練他時,安如玉似乎都留有後手。老方丈亦是不敢下死手,畢竟他就這一個弟子,寒山寺中隻有他二人。若是真是不小心傷到他了,誰與他聊天解悶兒?
直至有一次燭燈在藏經閣中發現一本記載大乘佛法的經書,照道理說這裏不該有這佛經,大乘佛法是賈如來三十年前傳入太奉的,而這座藏經閣的存在年代,遠超三十年,比起太奉王朝的年代也不知遠超多少年。
燭火無心去追溯藏經閣年代,大乘佛法是他這輩子追求,他這輩子可以不要佛頭之名號,但必須要親眼看上一看大乘佛法。
那本經書中記載了一個與九品怒目金剛恰巧相反的佛身——垂眉菩薩。金剛之身一出生便是萬人敵,任你天賦如何驚豔絕倫,境界半點兒不漲,一旦漲境便是天人,世俗之中容不下其法身。而垂眉菩薩則是修行極快的佛子,甚至可以無視境界中的門檻兒,如今十六歲的安如玉已經是第三境中的金蓮地境,其修行之迅速在這十六年來當得起第一天才。
安如玉走到燭燈身後輕聲喚了兩聲師父,老僧依舊一動不動。他將那件袈裟從老僧身上係下披在了自己身上,轉身走向藏經閣。
他想這也應是師父的心願吧,待他抄完了那十萬本經書,就去長安城一趟,幫師父把這件兒袈裟給換了去。
安如玉入閣,待再出閣,便是天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