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二）
賈夫人這番話難免讓這位人間無敵有些下不來台。張居正擰了擰眉毛，他是三朝元老，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了，這近百年來賈夫人算是一個。
見到張居正臉色有變，賈如來向前兩步伐，滿臉笑意說道：
“張先生莫要怪罪，內人在言語上確實有些過了。”
賈夫人抱著荷亭瞪了身旁的胖和尚一眼，卻也沒有繼續言語。
當初張居正入朝為官的時候，整個太奉可謂是諸子百家相互爭鬥，一番鍾鳴鼎食盛象。短短十年，張居正憑借著鐵腕手段讓儒家在朝廷之中紮根，再是十年後，儒家便一家獨大，其餘百家逐漸被儒家掃除。
以儒家入世的霸道姿態來看，這位讀書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張居正向前一步與賈如來相隔不到三丈，眯眼笑道：
“記得當年有位聖人曾將女子與小人放在一起，老夫怎會計較這些？”
未等賈如來開口，張居正兩手負在身後，望著氣運翻滾的大宗寺，笑言：
“老夫雖是儒家人，但也知曉一些佛門之事。賈師傅做為一位僧人怎可娶妻生子？可是六根未淨？若是如此，那賈師傅又如何擔得起這佛頭之名？豈不是有負皇恩？”
張居正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步步將賈如來逼上絕路，可後者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笑嗬嗬說道：
“張先生講的確有道理，佛門之中確實有不許弟子娶妻這一說。方才張先生也說了，您是儒家門生，對佛門之規自然也隻是略有耳聞。”
賈如來說到一半，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笑著瞪眼反問：
“佛門之中有一句話，心中有佛，看萬物皆是佛，貧僧看張先生麵善，胸腔之中懷有一顆慈悲之心，不知貧僧看錯了沒有？”
張居正不明白賈如來所說何意，不過想來這話也並不是什麽壞話便點了點頭。賈如來那對銅鈴般大小的眼睛之中有兩朵金色蓮花緩緩浮現，除去蓮花之外便是無盡星辰，那一雙眼睛仿佛就是濃縮的三千大世界。
賈如來眯眼說道：
“佛門之中還有一句話，不知張先生有沒有聽說過。”
張居正感受到一股磅礴威壓向他壓來，絲毫不敢懈怠，這可是來自一位佛頭威壓。他是如今儒家的第一人，眼前這個總是以一副笑眯眯笑臉示人的胖和尚乃是如今佛門第一人，後者興許還是繼千年前那位喚作江流兒佛頭之後的第一人。
不等張居正開口，賈如來再次開口，聲如洪鍾大呂：
“我即是如來。”
大宗寺上空那些翻滾氣運之中，激射出十八道長虹，隻有他能看到十八道長虹！
佛門十八位金身羅漢以肩並蒼穹之偉岸身軀盡數浮現在笑眯眯的賈如來身後，有腳踏金龍，有兩指夾長眉，有側臥虎軀之上，十八位金身羅漢，姿態各異，張居正耳畔炸起一道道響雷：
“儒家門生敢在我佛門放肆！”
“滾出這清淨之地！”
“。。。”
在旁人看來賈如來身後隻是籠罩著一層祥和金光。
胖和尚似乎聽不見那一道道炸雷一般，轉頭看著賈夫人笑眯眯說道：
“夫人說的對，貧僧不認識什麽太傅，也不認識什麽儒家聖人，隻認識朝廷文牒。”
“若是張先生要硬闖大宗寺。。。”
一位讀書人，更何況是一位儒家聖人，胸中自然懷有一股浩然正氣，那些異象隻是讓他有些吃驚，想要嚇到他，還是差些火候兒的。
張居正兩手抱在胸前，神情極為自負，說道：
“若是硬闖會如何？”
賈如來搖了搖頭，依舊麵不改色笑眯眯說道：
“貧僧勸先生還是不要硬闖，若是先生想要試試，那邊試試。”
頭頂蒼穹的十八位金身羅漢已經躍躍欲試，大宗寺那翻滾的氣運之中還不知藏著什麽，不過張居正也能隱約猜到。
正如自己所說，雖是儒家之人，可也通曉一些佛門之事，比如佛門之中有他眼前的十八羅漢，除去十八羅漢還有四尊大菩薩。
若是不出所料的話，大宗寺上空那些翻滾氣運之中藏有的應是剩餘的四尊大菩薩。
在加上一位佛頭，就連人間無敵的張居正也不得不思量一下自己的實力，若是在大宗寺之外，張居正自然不會懼他。可此時真要打起來，他要麵對的不僅僅是賈如來一人。
賈如來成名三十餘年，這三十年裏天下佛門信徒積攢的香火功德盡數在大宗寺之中那一尊尊佛像之中。佛像自己不能動，可賈如來卻是可以以佛頭之名號令他們，亦或者說可以隨意調動大宗寺這三十餘年攢積的大氣運。
權衡利弊隻在瞬息之間。
張居正隨後說道：
“當年先皇果然沒有看錯人。”
這話聽著雖是在誇讚賈如來，可實際上卻是說他隻是太奉朝廷的一隻走狗。賈如來未必聽不出話中之意思。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是告退了。”
張居正拱手說道。
十八金身羅漢異象盡數散去，賈如來朝張居正背影雙手合十說道：
“張先生慢走，貧僧還有客人招待，就不遠送了。”
在話音落地之際，張居正怕是早已經走出大山之中。
在張居正離去之後，雪蛟再也維持不了，就連化做人形這般簡單的事情都沒有氣力去做。巨大的真身連帶著蕭九遙與林絳珠朝著身後的大山倒去。胖和尚一瞪眼，一尊巨大金剛虛影以肩膀生生抗住倒下雪蛟真身。
賈如來伸出食指輕輕一點，蕭九遙與林絳珠被一股強大真氣直接帶到大宗寺門口，而雪蛟真身驟然縮小，直至化作一個紮著對兒羊角辮的小女孩兒，緩緩落在賈如來手中。
賈如來抬頭與蕭九遙對視，開口說道：
“蕭施主，好久不見。”
蕭九遙身上衣物早已被張居正打的破爛不堪，其身上的血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林雪的。他自己也沒想到，等再見賈如來之時竟然是以這般狼狽模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