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親情之重
抵觸跪拜，並不代表古蘇不尊重師父。
伏藏道人見狀更喜。兩次見麵，伏藏道人對古蘇的性子已然熟知，古蘇這一拜，是真的認可自己了。
“按理說，徒兒拜師，為師要鄭重準備拜師禮，可惜我那等寶貝不能隨意出山，昨夜已告知古……已被山門告知，寶貝安然無恙，等回山便賜予古蘇。”
差點說漏嘴，伏藏道人趕緊圓回來，又說道：“我知古蘇此一去，必然心憂二位身體康健，老道有靈丹二粒，古老爺和夫人便在此服用了吧。”
“謝師父！”古蘇再躬身一拜。
“哈哈！徒兒孝心，為師自當滿足。”說著，伏藏道人廣袖輕揮，兩粒丹藥便進了古老爺古夫人口中，入口即化，隻得數息，古老爺和夫人臉上仿佛起了毫光，隻覺得明豔了許多。
倒是古夫人先反應過來：“古蘇一去……道長莫非要攜古蘇遠去山門？”說完憂心地看了古蘇一眼。
“自然，否則紅塵俗世，如何能利於修行？”伏藏道人略一皺眉，心知古夫人此刻必然不舍，轉身而去，留下一句話：
“老道並非不快，既然拜師之事已了，老道先行歇息去。古老爺古夫人多與令郎說說話吧。明日一早，老道便攜古蘇而去。”
管家跟著老道長，隨行服侍去了。
古老爺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說道：“蘇兒，爹爹知你自小不凡，更是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爹爹隻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願意跟隨道長去學藝？”
“回父親的話，孩兒真心願意。”古蘇表情鄭重地說道，“孩兒從小腦子裏就有許多東西，思緒也較一般孩童活泛些，有時未免驚嚇了爹爹娘親……
不過，孩兒自知，做古家少爺一世平平安安固然自在，但此時這等仙家機緣放在眼前，沒道理不把握住。將來孩兒若是仙法有成，定然保爹娘長命百歲、三百歲、五百歲！
這一去，孩子也不知須得多少時日，即使從此與爹娘仙凡永別也是有可能的。蘇兒不孝，從此不能於爹娘膝下承歡……”說著，古蘇緩緩跪下，向著母親、父親重重磕了一個頭。
古夫人此時已是情不自勝，開始輕輕啜泣，古老爺眼底也漸漸泛紅。
“爹，娘，蘇兒於蘇州城的一生可謂短暫，從此就要踏上修行一途，紅塵，仙道，孩兒暫時也說不明白。不過孩兒自當努力，早日歸來！”
“好，好！不愧為古家子孫，蘇兒莫要憂心，爹爹相信你必然能夠早日學成。不過你要知曉，若沒有你，我和你娘百年後，古家也就沒有了。
現在不僅有了你，且仙途有望，古家必定長盛不墮。記住，蘇兒，世上即便隻剩一個自家的人，那他就是古家。”古老爺這時也是感慨萬千，一改往日的刻板，語重心長對古蘇囑咐道。
古蘇方才磕完頭，並未起身，聽聞古老爺這一番話，仿佛心裏那個父親的形象，慢慢清晰了起來。
再次俯身，磕了一個響頭，慢慢站起來，來到古夫人身側，“母親。”
“蘇兒……”古夫人輕撫古蘇的頭，“娘親舍不得你。”
“母親放心，孩兒一定讓師父過一陣便帶我回來探望你。”
古夫人輕輕摟過古蘇，將臉貼在孩子的頭頂，靜默無言，心裏想的是，蘇兒這一去，要吃多少苦啊。
古老爺看著母子二人作臨行前的溫馨，強作笑顏，心裏卻是五味雜陳——這一刻的溫存，爹爹也是渴望啊。
過了許久，古蘇小手輕拍了拍母親的後背，脫離開母親的懷抱，向著父親走去。
“父親。”古蘇鄭重叫了一聲，隨即緩慢、鄭重地張開雙手。
古老爺也明白了，紅紅的眼底終於盈滿了眼淚，從座椅上順勢向前一蹲，將古蘇抱在了懷裏。
五六息後，古蘇鬆開了小手，終於是沒忍住，一滴眼淚無聲滴落下來。
原來，這就是親情，這就是親人掛念的感覺嗎？真的……好溫暖。
能讓一個幾十歲的、軍人的靈魂，掉下眼淚，可見古蘇對於親情的渴望到了何種地步，再一碰上這樣的場景，終於落淚了。
“去吧，爹娘都相信你，定然能學成，我們等著你。”古老爺不再多矯情，吩咐古蘇自行準備去。
點點頭，古蘇低著頭轉身出了正廳，他不願自己的眼淚再刺激到父母。
等到古蘇的身影消失，古夫人轉頭帶著鼻音叫了一聲“老爺～”
古老爺的眼淚再次泛湧，強忍著，盡量平靜地說：“夫人安心，蘇兒不是一般孩子，定能照顧好自己，我們等著他回來就是了。”
“嗯……”古夫人的回應細若蚊音……
再說古蘇，一路平複著心情，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老道此時正坐在院子中間的石凳上，旁邊石桌上擺放著茶水糕點。
“如何，不好受吧？”老道眉眼帶著關心地問道。
“的確，不過這情緒一釋放，少爺我現在心情好得很。”
“……”老道觀察古蘇，臉上的平靜真不像是裝出來的，又說道：“釋放了就好，現在你還小，等過百年，你便知曉，眷戀紅塵乃是仙家大忌，早些斷了也好……”
聽聞這話，古蘇很是不爽。好不容易感受了親情的味道，你卻要我早些斬斷，那修的是什麽行、什麽仙？
“老道，按你所說，修仙之人要斬斷俗緣，為何蘇州城裏仍然有那麽多的‘神仙’？”
“那是他們不入流罷了。”
“哦？我一歲那年，伏藏道人的法號，城裏可是響亮得很！”
“咳……偶爾，偶爾入世，是為修心。”
“那我問你，修仙之人，可有殺人者？”
“必然有！”
“所為何？”
“奪寶、奪心法、恩怨情……”老道說不下去了。
“那這修行界，與紅塵何異？”
“這……”
“我再有一問。玄士、修士出自哪裏，我是指，出身。”
“修仙家族，名門大派，俗世遴選，後者隻得極少數。”
“哦，那天地間第一個修仙的人呢，難道是天生地養？”
“可不就是天生……”老道像是自知失言，停下不說了。少頃再次開口，“唉，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若想臻至化境，必須得斬斷俗緣啊，就說師父我這一門的心法，若為情所困，是萬萬不得的。”
“哦？那您請回吧，師父二字就當我從來沒叫過。”古蘇毫不客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