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6、天幕

  這一睡,又不知過了多少年。


  再次醒來,心中卻不由多了一個心事。


  大爆炸以後,原以為已從鴻蒙來到混沌,如今舉目四顧,卻依然是一片鴻蒙,鴻蒙一片。盤古隻在混沌生,不尋到盤古,我周天又怎能以身明證,尊大道,敬天道,遊洪荒,閱人間,從而重新找回自己呀。


  鬱鬱地呆坐半晌,周天起身,漫無目的地一頭亂撞而去。


  然而,說是亂撞,卻是心頭那一陣的煩悶,一直都在隱隱地指引著什麽,直到周天忽然毫無來由地停下腳步,心頭煩躁銳減。


  抬頭一看,卻又是一道天幕,橫亙眼前。


  又是天幕,隱隱約約,閃閃爍爍,藏頭藏尾。


  周天忽然感覺氣衝丹田,熱血沸騰,一股怨念猛然生出,也不管天幕是什麽,直接一頭撞了過去。


  之前那道天幕,已經確認是世界樹所為。


  這些無數歲月過去,周天也已漸漸將世界樹想了一個清清楚楚。前世周天命喪西方,自然也要身留在那裏,是故才有了世界樹一幕的演化。


  但強悍的東方,卻有無上的創世青蓮眷顧,生生將他拉回到了本屬於自己的東方天地,並因此巧得無上機緣。


  現在這道天幕,又是何來?

  盯著一望無際漫天垂下的天幕,周天已經不知猶如老僧坐定麵壁了多少的歲月。鴻蒙不記年,所以現在的他,隻能根據自己此前在那個有著世界樹的天幕掙脫而出的記憶中,來判斷和參悟這一個突兀降臨的天幕。


  也就是說,假若周天所見不是虛妄,那麽其實現在已經有了兩道天幕,憑空橫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道,好像是專為世界樹所生。


  當然,世界樹卻又好像是一個極大的象征,似乎象征著他記憶中的西方,以及那些記憶中的所有痛苦與歡樂,憤怒和解脫。也因此他險些再次淪陷。


  於是,這第二道天幕好像就此硬生生地幻化而出,並且在他強行掙脫世界樹羈絆的一瞬間,青蓮橫空出世,然後守護著他直到大爆炸。


  隻是好生奇怪,那麽劇烈的大爆炸,幾乎摧毀了一切,甚至包括青蓮,這天幕卻毫發無損。


  也不知何時,周天突然抬手抓了抓眉毛。


  內心,似乎突然間有了一絲明悟


  這鴻蒙,本來無始無終,無牽無掛,無來無去,何來的他,何來的世界樹與青蓮,又何來的這兩道天幕?

  這鴻蒙,這鴻蒙,莫非就是一隻大無外、小無內的雙黃蛋!


  先別去管什麽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假若世界是那一隻雞的話,不管是誰,也不要問為什麽,如果你想看到這支雞的話,你唯一要做的,不就是抓起雞蛋,要麽打破它,要麽孵化它!

  敲破它,蛋黃、蛋清緩緩流出,當然也許還包括此刻正包裹在其中不知小到多少倍的他。


  孵化它,嗬嗬,這個對於現在的他,似乎還不可能。


  不知何時,周天突然目光炯炯地站起身,緩步走向了天幕。


  或許是有了某種莫名其妙的感應,又或許是因周天的走動而帶起的能量波動,天幕竟然在一刹那猶如絲綢般蕩漾開來。


  絲滑如斯,好美!仿佛是記憶中一杯久違了的巧克力醬,在手中的搖曳中蕩起一圈又一圈絲滑而黏稠的漣漪。而事實上,周天也在探出手的一瞬間,表情突然呆住了

  真實的質感,這一次,天幕在他的手中,竟然讓他的手感,真的像摸到了一件霓裳,然後,一行淚水情不自禁地從臉上滾落。


  一個幾乎快要遺忘了的柔美人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緊接著,他突然嗆了一口,隨即大聲咳嗽了一下。


  天幕一角,就這樣突然不經意間自行掀開了一絲小小的裂縫。


  隻聽轟然一聲,原本猶如濃稠的無色無味泥漿一樣緩緩蕩來蕩去的鴻蒙,仿佛突然遇見了一支強力吸塵器,爭先恐後地朝著那條小小的縫隙奔湧而去。


  倉促間,就連周天也被巨大的吸力帶動著,忽地飄了起來,然後一頭撞在天幕上。


  不偏不倚,他的腦袋正好堵在了裂縫間。


  於是,在他戲劇般做了一次瓶塞之後,周圍奔騰不息的一切動靜,突然間又恢複了原狀。


  剛剛自謔地苦笑一下,他的雙眼猛然睜大了開來


  隻見一團濃稠泥漿狀物質,已然擠出了裂縫,正蜿蜿蜒蜒,也不知是流淌著,還是漂流著,就那樣毫不回頭地奮勇而去。


  不過,裂縫之外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此刻,周天隻知道,自己看到的,周圍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不過,隨著那團逃逸而出的濃稠泥漿狀物質落處,它,竟然正在清晰地被什麽神秘的力量分解著——就像一塊浮冰,在烈日的炙烤下,正以肉眼可見的狀態,一邊消融,一邊氣化……


  老天,這就是天幕之外,天幕那邊嗎?

  僅僅一轉念間,周天突然又是一個激靈,好像猛然想到了什麽。


  ——天呐,混沌,天幕外,是混沌?!

  哦當然,周天馬上又修正了一下自己的這一念頭。


  因為這個混沌,僅僅是那一團濃稠泥漿狀物質大小而已。


  隻是,“濁者下沉,輕者上升”,混沌最基本、最初始的狀態,這個原本周天並不清楚的原理,以及蘊含其中的無數信息流,他卻是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僅僅是這一眼,他怎麽就一下子“便懂了”?

  噗——,就這麽一下,仿佛是一個頑童,隨手在天邊放了一個不起眼的煙花,轉瞬即逝。


  但周天,卻怎麽樣也舍不得剛剛過去的那一幕,就這樣傻愣愣地呆呆凝望著,那入眼處的虛無,漆黑,莫名,以及煙火之後的重入荒蕪、寂滅……


  又是一個漫長的沉思,當他鬱鬱地從裂縫處抽回自己的腦袋,天幕在重新閉合的刹那間,周天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如果願意,或者哪怕還殘存著一點後世龍組時的那份血氣,他其實本能地應該第一時間想到,這個突然洞開的天幕裂縫,他是完全可以一鑽就過去的。


  也許,這就是鴻蒙,無聲無色,所以無心無機,又何來的一絲絲機心?


  不過,這可不代表此刻的周天也是死水一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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