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棚戶區的生存
劉傑憨牛漫步在棚戶區，與他們當初來的時候比棚戶區又大了許多，雜亂但是卻並不髒，這是劉傑的第一印象，有專門的便溺的棚子，還有專門的人清理廁所，每天也有專門的人打掃棚戶區，垃圾都被收走，劉傑倒是有些佩服和州城的官員。
整個棚戶區的氣氛很活躍，不是那種待死之人的死氣沉沉，端著三四碗粥的難民臉上甚至滿是笑意，在他們想來，一碗粥能吊命。兩碗粥就吃個差不多，三碗粥跟自己豐年吃的都差不多了。
劉傑心裏搖頭，這種情況肯定是不可能持久的，就算富戶們想，官府也不會讓，既然有心，那就輪著來，城中的糧食能給難民叼著命就不錯了，想吃飽？還是別想了，這至多就是沒有協調好，吃個飽飯而已。
劉傑再回去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青牛村的領頭，消瘦的厲害，背上背著個小女孩，底下牽著個小男孩，手上陶罐裏裝滿了白粥，不是那種清水粥，而是真的能夠插上筷子不倒的稠粥。臉上帶著喜色，似是沒想到今天能有這樣的收獲。
劉傑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對這位頭領委實印象頗差，能力暫且不說，想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主要是實在笨拙木訥，不善言辭。這種時候真要找個靠譜的二流子，也許都比他出色。這種混亂秩序裏，老實人確實沒太大優勢啊。
一行人錯身而過，劉傑繼續在棚戶區逛，整個走了一圈，奇怪的是劉傑沒有看到光頭男，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回城。
一群難民從城裏走出來，劉傑攔住一個當兵的，那人眼瞅發怒，劉傑塞了一張紙鈔，臉色迅速變好，問過後才知道，原來是城中很多富戶，想要修建府邸，或者興修些建築，在取得官府同意後，可以從棚戶區雇傭勞動力，代價就是管一天的飯，官府也有分寸，一次性進入的人都不得過夜，傍晚必須出城，有專門的查檢官員，進去的人是多少，出來的就得是多少。嚴格控製數量以防止混進歹人。
每次幾百人，對一個幾十萬人口的大城而言實在不算什麽。
劉傑憨牛回到馬府，這會天色將暗，在花園裏劉傑見到了夫子，還有馬府的男女主人。
“這天都要黑了，為什麽這裏還這麽亮。”劉傑坐在夫子旁邊，憨牛坐在劉傑後邊。
夫子瞅瞅天空，再看看劉傑臉上的表情，抬手就給了劉傑腦闊一下：“你這小子又說什麽怪話呢。”劉傑齜牙咧嘴。
沒人懂梗實在痛苦啊，不僅沒有一點燈泡的覺悟還打人啊，可惡。劉傑哼哼兩聲。馬蘭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師徒兩人。
夫子一揮手，道：“嚐嚐老夫這火鍋，拜師那會，這手藝一露，差點把這小子吃撐死。”說著瞥了劉傑一眼。
劉傑道：“是啊，想來那口味真是讓人回味，能再吃到夫子的火鍋，真是榮幸呢。”
就見夫子在一旁摸著胡子，心想這小子上道。招呼馬蘭夫婦道：“來來來，嚐嚐老夫手藝。”劉傑一看，倒是把自己在劉府做的那頓模仿了個八九不離十。
唯一不同的就是，肉沒有切好，而是夫子親自下手，下手極其穩，切得肉片比老王那會的都要好。
馬蘭瞅瞅桌上擺的，道：“古董羹？與南宋林洪的食譜《山家清供》裏描寫的煮鍋類似啊，與現在流行的那些邊涮邊吃的湯鍋貌似也是區別不大。”
“哼，愚蠢，這精髓全在湯鍋和蘸料裏，你以前吃的跟這比就是狗屁。”夫子哼了一聲，手起刀落，刷刷幾片肉就切好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就是對這東西的描述嗎？”馬夫人看向自家夫君。
“不錯。”夫子搶答道，心想，馬夫人不愧是大家閨秀，別的都挺不錯，眼神卻是不好，怎麽就看上了馬蘭這小子。
劉傑偷偷在心裏給夫子貼了個直男的標簽。馬夫人幽怨的瞅了自家夫君一眼。馬蘭咳嗽一聲，就夾起肉片往鍋裏放，一涮，撈起，拿過夫子調製的各種醬料，隨便挑了一個，一蘸，放在嘴裏，眼前一亮，這味道確實不錯。
一群人自是開始下筷如飛，最後夫子也不切了，切得還沒吃的快，這一會他還吃個屁，還是馬蘭喊來個廚子，大夏天的雖說吃出了一身汗，但也格外爽。
吃完飯，瞅著沒有下麵的鍋底，劉傑著實有些強迫症發作，想要下個麵，不然總感覺這頓火鍋就不算完整，可實在是吃的有些撐了，吃不下了
一頓飯吃完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亭子四周放下帷幔，四周點上驅蚊的艾草，掛上兩個燈籠，確實是別有一番意境。
“馬叔叔，這城外難民的棚戶區是誰在管理，今天我去轉了一圈，感覺很不錯。”
馬蘭摸著胡子，嗬嗬笑道：“是老夫安排人在管理著，是不是很清潔？我就是怕這人多，萬一不幹淨，流傳起來了疫病。到時候天災麵前，瘟疫一起，死的人就不計其數了。”
劉傑點頭，繼續問道：“我看官府在施粥的時候，城中劉王兩家，還有些大的商戶也在施粥，不知道官府對這事了解嗎？“
“哦？那我問問劉小夫子，你覺得這事是好是壞？”馬蘭微笑著問道。
劉傑沉吟一下，道：“不算好事。”
“為何這樣說？”馬蘭顯然對劉傑的這個回答很感興趣，他本來以為這種顯而易見，官民齊心協力共度災年的事會被很容易的理解成好事，卻是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短期來看，對災民自然是好的，他們可以領到兩份，甚至三份粥，吃的飽，自然就不會成流民，威脅到和州城，但是從長遠來看卻不是好事，富戶對災民的賑濟肯定不是長久的，可能是十天二十天，這期間他們通過施舍有數的粥，最後總量可能還不如官府的零頭，但是卻可以收獲大量的人心，名望，再說遠一點，那些尾大不掉的地方豪強往往就是這樣一步步走上來的。當然，這些不是最實際的，甚至可以說是推測，真要著眼眼下，首先這樣大批量的賑濟會讓城中的糧食吃緊，城中糧價會浮動，不管怎麽樣，始終是缺少了政府的管控，對城中糧食情況的把控就會下降，這災年，一年還好，怕的是連年災，到時候和州城也得垮。”馬蘭摸摸胡子，臉色認真的聽著劉傑的話，尤其是最後的一句話，連年災。真要發生了這種情況會怎麽樣呢？現階段官府對和州城周邊的賑濟是按照正常程度來進行的，對災民數量，受災情況是有大體評估的，對和州城而言，這次災難真談不上滅頂之災，隻能說是有些傷筋動骨，別看官府籌了富戶的糧，但實際上，官府手裏還有兩座大倉，這是真的危急關頭才會動用的。
“城中富戶放糧我們自然是知道的，其實今晚就有官吏跟他們已經打招呼了，讓他們放粥時間跟官府錯開，我是被那個連年災給鎮住了，我們在這次確實沒考慮到這種情況。”馬蘭摸著胡須道，看向劉傑的眼神滿是讚許。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錯，不是那種死讀書的呆子，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孱弱書生，事做不來多少，腦子讀書都讀得傻了。因此他本人可以說是文武雙全了，甚至文的方麵比武的方麵還要稍遜一籌，他讀書不少，卻多是雜書居多。
“馬叔叔也別當真，這連年災還是少的，到時候有元廷的救助也不會止於發生大的問題。”劉傑撓撓頭道。
“三甫，你這弟子很不錯。”
“那是當然。”夫子，靠在欄杆上，一臉笑的說。眾人又是說了一些話，夫子和馬蘭說到了一些早年相識時的情況，劉傑聽得過癮，馬夫人也在一邊聽得起勁，顯然對於自己丈夫，這段時期的事情也了解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