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錢二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劉傑就讓酒樓開業了,第一位客人就是達魯,來吃早飯,拉著達耶和另外幾個蒙古貴族子弟。劉傑去打了個招呼。
一早上也就這幾位,吃了早飯這幾位也就離開了。
雷子頗為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憨牛蹲在一個小馬紮上,往一個包裹裏塞一些東西,這是他這個月剛想到的,給自己的妹妹寄點新鮮玩意兒,說是以前沒機會,現在要多補償一些自己妹子。
雷子瞅著忙碌的憨牛,問道:“牛哥,你那妹子漂亮嗎?”
“漂亮。”憨牛給包裹打好結,笑著道。隻需要一會寄出去就行。
元朝的驛站驛道四通八達,還設有急遞鋪,雖說是往來郵寄公文的,但是吧,這種東西,正所謂事在人為,為了賺外快,夾帶私活已經是這會常見的事情。
“嘖嘖嘖,跟你長得像嗎?”
“眉眼像俺,瓜子臉咧。”
“嘿,你這妹子要是像你,我就覺得漂亮不到哪裏去。”雷子拍案而起,說道。
憨牛轉過身,根本不想理雷子,也不曉得憨牛怎麽想的,打開了包裹,開始重新檢查包裹。見憨牛不理自己,雷子又是無聊,開始哄憨牛,對著憨牛妹子就是一陣猛誇,憨牛硬板著臉,卻是嘴角帶笑。
劉傑在櫃台後邊正在寫遊記,從離家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寫了有幾萬字,劉傑收好遊記,就來到雷子桌上,憨牛不說話,雷子的單口相聲也是說的無聊,一看劉傑過來,頓時兩眼放光,劉傑則是一掃近來的陰霾,跟雷子開始侃大山。
雷子說,老板啊,你看這當下時局艱辛,是不是該漲漲工錢了啊,這錢不錢的問題不大,主要是在這幹活老是被人戳脊梁骨,別也沒法補償,我就勉為其難多收點錢吧
劉傑從雷子前邊的小蝶裏抓了把瓜子,邊嗑邊說,是不是還影響你找媳婦了,白瞎了這無雙才貌?
這時雷子就會唉聲歎氣,也不再關心那錢財,開始憂愁起自己這無雙才貌,為什麽卻是偏偏淪落到連媳婦都討不到的境地。憂愁啊,跟著也苦了自己小兄弟。碎碎念個不聽,聽的劉傑直翻白眼。
“劉老板,你看這工錢?”
“我看你是膨脹的不輕啊。”
“哪裏哪裏。”
“膨脹點沒事,反正你的工錢不膨脹。”
“沒天理啊。”雷子哀嚎一聲,開始耍寶逗樂,這是近來酒樓裏少有的歡聲笑語。兩個小雜役也是敢附和兩句的。酒樓裏沒那麽多講究。這幾個能頂住壓力沒走人就是覺得這酒樓裏幹的舒心,不管外邊怎麽說,他們是覺得劉老板是頂好的人。再說了,是不是跟黑魚幫混他們能沒數?
夫子也下來了,加入話局,英子父親已經是跑了好久,說是要去找英子,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人。現在大人小孩俱是不見了。
“呦,各位,日子過得挺滋潤啊。”
劉傑抬頭看向門口,是錢二,穿著一身錦衣,倒背著手,身後跟著兩個仆役,起身,笑著道:“錢老板也是別來無恙。好久不見啊。”
錢二抬手抱了個拳,“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劉老板再來碗豆腐腦,來個鹹的,甜的喝多了也想換換口味。”
說著就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劉傑去廚房端了一碗豆腐腦,還有幾根冷油條,豆腐腦倒是熱的,其他的幾個人很自覺的離開了兩人有些距離,錢二撕了油條,泡在豆腐腦裏,軟一些後用勺子撈起來放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
“還不錯,沒有我想的無法接受。”說著擦了下嘴角,又撕了幾塊油條放進去,等著泡軟。
錢二抬頭看著眼前的劉傑,歎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最後王老會把家業留給你啊。我們都是以為會是我跟張鹽販中的一個。”
“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麽會選我?”劉傑說道,扒著花生,扔進嘴裏。
“那隻能去問問王老了,對了你不是王老兒子吧或者是孫子之類的?”錢二撈了個油條放嘴裏問道。
“不是。”
“那倒是奇怪至極,王老從來都不是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這我不知道,這樣的問題也說起來沒什麽意義。”劉傑搖搖頭道,表示不想再探討這個注定沒有答案的話題。
“張鹽販是你殺的?”錢二問。
“是。”
“嗯。”
一時無話,錢二低頭吃起了豆腐腦裏的油條,把剛才泡好的吃完,劉傑則是在一旁扒著花生,也是吃的不急。
“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殺了?”錢二吃完最後一口豆腐腦,問道。
“不會,我從來沒想著要去殺死誰,之前的布局都是王老留下的,我隻是中途繼承而已,有些事情我是沒法喊停的,所以你們會覺得是我做的。至於張鹽販,我殺他自是因為他該死,什麽原因你了解過就知道了。”劉傑說的雲淡風輕,並不在意錢二會不會相信。
“我信小劉老板的為人。”錢二點點頭。“隻是再來這裏有些感慨,那會還有很多兄弟在的,但是這次卻是沒剩下的了,張鹽販也死了,老張,理發的王頭,等等吧,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了吧。”
劉傑吃著花生沒有接話,錢二也是沒有等劉傑,接著道:“你知道吧,那會我跟張鹽販,其實是真的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都是恨不得對方去死,也就是王老能壓服我們兩個。王老死了後,我們兩個鐵定是要分個生死的。王老不肯把位置給我們兩個之一也是有這方麵原因的。”
“張鹽販這人,跟我不一樣,我是一心跟著王老混的,他比我有野心,或者說他不甘心把生死放在王老手裏,於是他就從最單純的鹽販子變成了有官府背景的鹽販子,給自己賺錢也給官衙裏的那群人賺錢。”
喝了口茶,他又繼續道:“因為這件事情王老是很生氣的,但是王老什麽也沒說,張鹽販也是假裝不自知,我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你知道吧,官府的人再厲害,其實都比不得王老的,嘿嘿,張鹽販是真的蠢,他從來沒想過,硬要說起來,王老可能是整個集慶城活的最久輩分最高的那位,於是王老就站在了我那邊,重新平衡了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我那會可是樂的不行最喜歡的就是看張鹽販的臭臉,那家夥卻是偏偏發作不得。”說到此處錢二哈哈哈大笑,笑的不止,眼淚直流。
“抱歉抱歉,失態了,隻是覺得那會的自己也是蠢。我竟然覺得王老最後會把家業傳給我,現在想來王老真的玩的一手好製衡,把我們兩個人玩的死死的。直到現在,我竟是都對他沒有多少怨恨。”
說著說著錢二竟是哭了起來,捧著一杯茶,低頭抽噎,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最後是想讓我們死。可是我一直都是拿他當父親一樣,父親讓兒子去死,兒子有什麽能拒絕的。”
劉傑不知道該說什麽,停了手裏的花生看著錢二,眼神有些憐憫,等他從這種悲傷的氛圍裏走出來,錢二抽泣的聲音變弱,一口飲盡杯裏的茶,看著劉傑道:“一切都過去了,我沒死,他死了,把王老的家業給我,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麽,去遊學吧,這裏的一切跟你沒有什麽關係不對嗎?你也許以後都不會在來這裏,你早晚也要離開,所以,趁著現在就走吧。我去幫你把那小孩找回來。”
聽到錢二這樣說,劉傑真的有些心動,真的想要把自己這裏的事情都丟給他然後專心的去遊學,可是,不行啊。
“不行。”劉傑搖搖頭,“我自有我的難處。”
“你走了對誰都好的。我能出現在這裏,你應該不難猜出,我現在給誰幹活。”
“當然,但是我真的不能。”
“我是看在王老的麵子上才會過來的,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不介意的,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麽,如果你跟我一樣在牢獄裏受過那些酷刑,一定會改變主意,沒什麽是比痛快活著或者痛快死去更好的。”
說著,錢二掀起耳邊頭發,劉傑發現他的耳朵隻剩下了一部分,錢二接著道:“他們用一個鐵鉗一點一點的夾碎了我的耳朵。”
他又給劉傑看了胳膊,胸口,舌頭等,一個看上去沒什麽問題的人,渾身卻是遭受到了可怕的傷害,就單純那個用鉗子夾碎耳朵這件事就不是他能夠忍受的。
“我自認不虧欠王老什麽,對你,這也是算我最後的一點善意,以後大家各憑手段。”錢二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