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夫子的詢問
與此同時,在這一層的深處,一個房間裏,肖熏盤膝而坐,她的身邊還有兩個同樣打扮,身穿黑衣的年輕人,整個石室裏十分安靜。隻有三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肖熏倒不是很怕,這種機關他是有一定印象的,結合他之前聽到的水流聲和石頭的摩擦聲,在白蓮教的藏書裏她曾經讀到過這種機關術。
南朝以後就失傳了,白蓮教裏曾經挖過一個南朝將軍的墳墓,盜取金銀珠寶來賄賂官員和日常開銷,那個大墓用水作為機關樞紐的動力,以水驅石,端的是巧奪天工。可是這種機關術必須要有水流的變化,依靠的水脈也不能是一成不變的,必須有漲落,能讓他排空水,來便於下次的灌注水量進行操作。這個時候機關樞紐最是脆弱,以前他們教會裏那次探索,也是被困,被一位武功卓絕的長老,硬生生抬起石門,最終脫困。
她武功不弱,但是多為殺人技,女子練武天生弱男子一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到劉傑書裏所謂的九陰白骨爪,素女心經等女子專屬的武功,她就忍不住嗤之以鼻,也就是外門漢能想出這種東西,練武男女皆平等,唯有苦熬,就是自己那個練武資質驚才絕豔的哥哥也少不了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哪有捷徑可走。
不過也是了,他本就是個外門漢。想到這裏肖熏目露譏誚。肖熏搖了搖頭,思緒拉回來,想著待會自己就試試吧,能不能打開純靠天意了。
突然房間門發出轟隆聲,石頭大門打開,肖熏第一時間起身,持刀在手,他後邊的兩個年輕人也趕緊護在她身前。卻是不見預料的人多勢眾,箭矢長矛,而是就一個老書生。
“夫子。”肖熏把兩個年輕人推到一邊。向前走了一步,說道。
來人正是和劉傑故意走散的夫子。這會的夫子卻是不像以前那樣,一副孱弱老書生的模樣,而是手中倒提寶劍,身體挺直,一副肅殺之意。
看到肖熏夫子也是有些意外。稍微一思索,便也明白,看了肖熏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快走吧。劉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看好他。你遇路口左轉就是,很快就能出去。”
“夫子你呢?”
“你離開便是。”
肖熏沉默了一下,鞠了一躬,也不再多說,便招呼兩個年輕人離開。
目送著幾個人消失,估計著他們已經走出去。夫子一路快步來到一個房間,用手中長劍卡在機括上。
………………
劉傑抱著小姑娘的屍體,走在昏暗的通道裏,有些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他突然特別自責,那種茫然的自責,不知道為什麽該自責,可就是很內疚,就是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麽,這種感覺的體會還是在上次青雲街被燒掉半條街的時候。
他都不知道這種難過來源於哪裏,劉傑嘴裏自語著什麽。抱著小女孩,行走在昏暗的通道裏,那個背影也許可以用大話西遊裏的一句話形容吧
“快看,那個人的背影好像一條狗。”
不管到底劉傑的背影如何,也不管是他的心情怎麽樣,世間日月流轉,滄桑變換不會圍繞著你的意誌轉動。
轟隆的聲音從四周傳來,巨大的水流從一個方向湧來,大水裹挾著劉傑和英子一閃而逝,接著就是昏暗的環境,當劉傑喝了不止一口水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一種壓力釋放的感覺,整個人就出現在一個大的湖泊裏,劉傑從水中冒頭,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巨大的夕陽懸掛在天邊,投下所剩不多的熱量和光輝。劉傑被水流推到岸上,站了起來。看看手上抓著的一個小手,從手移到胳膊,再移到肩膀,頭顱,身體。
劉傑坐在地上,把那個小人的屍體攔在自己懷裏,呆坐在那裏,看著夕陽,一時無言,腦袋放空,哭,都哭不出來,各種無法言語的感覺在心口的三寸之地聚合,最終醞釀出讓人一輩子都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痛與苦。
他到底在幹些什麽,他能幹些什麽,他又該幹些什麽?
一個手掌拍在劉傑的肩膀上。“這算一些什麽?”
劉傑轉頭,看到夫子,一身長衫,打濕了,掛在身上,黑灰白三種顏色頭發濕漉漉的,垂在一旁。
夫子低下身,從劉傑的懷裏抱過英子,把小姑娘放在地上,整理好他身上的衣服,從旁邊拿起一根木頭,往岸上走了走,來到一塊水淹不到的坡地上。開始挖坑。
“這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這樣的課我也不知道我可以給你上幾次,等我上不動了,或者等你能從我的課業中擺脫出來吧。”
劉傑轉了轉眼球,把目光挪到夫子的身上,喉嚨動了動,問道:“為什麽?這算什麽課?”
“人生實踐課?”夫子停了停手,沒回頭,回答道,接著挖起了坑。“這種起名風格真的很像你。”
“你現在心裏肯定燃起了一絲莫名的輕鬆感,覺得原來這一切不是我的錯,都是夫子安排的,雖然不想承認夫子是個壞人,但是這能讓你的內心感覺輕鬆一些,也覺得他到底是不是那個壞人也無所謂了。”
“我沒有!”劉傑急忙的否認道。
“嗯,我就當你沒有,這個問題我們不用糾結。”夫子直起腰,錘了兩下。“你大可不必否認,因為我想說,我雖然給你布置了課業,但是實際上,我並沒有參與,我隻是在你最後去冒險,在你可能會丟掉性命的時候出來幫你擦屁股。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劉傑嘴唇微動,終究是沒有說出什麽,而是低下頭。
夫子繼續挖著那個坑。沒有說什麽。
“夫子,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劉傑垂頭問道。
“沒有。我對你一直很滿意,直到現在也很滿意。”他再次直起身,錘了錘腰,“你要是閑得無聊,可以來幫我挖一下。”
劉傑站起來,抱起來英子,來到那個坑旁邊,從一旁拎了一根樹枝,也開始幫忙。
“抬起頭來,劉傑,對你們少年人我們總該多一些寬容。其實犯錯不可怕,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沒事,最重要的是學會改正,每日三省吾身,才能醒乎身,發乎仁。”
“我們要做的就是來這盤棋,這個課業來回憶下,看看有哪些是需要你來學習的。
“好。”劉傑點頭。
“能想到我跟王老早年就認識嗎?”夫子問。
“想到了,可是沒有深想。”劉傑用力插下木棍,下壓,刨起一大塊土。
“我跟他認識了有十幾年了吧,用一個詞來形容很貼切,一見如故,就覺得很對胃口,期間聯係過幾次,這一次是隔了十幾年後的第一次見麵,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快要死了。夫子坐在一邊,看著劉傑挖坑。
“知道了我跟他的關係,後續發生的一些事情就不難理解了吧。”
“嗯。”劉傑點頭。
“其實對於這一期間會發生的事情我並不能預料到,我一開始的目的是想讓你見識一下人心,劉傑,你很聰明,我平生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有過目不忘之能,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對此遮遮掩掩,不過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古往今來鋒芒畢露的人有好下場的不多。”
“我們再說回去,對人心的把握,對於這個一個吃人一樣的社會別抱有太多的美好幻想。”說到這裏夫子眯著眼,看著巨大的夕陽。
“或者說,你走過的路不夠多,看過的人不夠多,這一次想讓你看看這底層的人,看看人心,看看什麽叫鬼蜮伎倆。”
“你早晚要見識。現在看一看,學一學,我覺得一句老話說的很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然這本來是我最初的打算,後來我發現,事情有了些新的變化,或者說,是你太投入了,你有些忘了這是一次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