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算
夜晚。
顧府中門口,管家紀厚德(其實應該叫雷風行)行至,被兩家丁讓了進去。
在顧府一間雅閣中,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大桌精致的菜肴。座中僅有顧伯克和六夫人妙玉,兩個丫鬟伺立桌旁。
見管家紀厚德到來,顧伯克夫婦起身相迎。
顧伯克將紀厚德讓入座中道:“我猜今日先生必然光臨,因此準備了一桌小菜,為先生接風。”言罷,叫退了丫鬟。
紀厚德拱手感激道:“謝謝老爺,助我脫困,老爺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妙玉幫紀厚德滿上美酒,道:“先生因為我家孩兒之事,受了冤曲,我夫婦二人內心愧疚,請先生喝了這杯酒,以前的不快就煙消雲散了吧。先生見多識廣,捉拿真凶,還指望鼎力相助。”說完,將一杯酒遞給紀厚德。
紀厚德接了酒杯,一飲而盡。
今晚,妙玉打扮得格外精致,秋山高聳,黛眉輕描,唇紅齒白,蠟燭搖曳之下,更顯風情,紀厚德見了,居然有一絲迷離。
主客寒暄一陣,互相敬酒,你來我往,觥籌交錯,時間不知不覺已過半柱香時間。
酒足飯飽,紀厚德辭行道:“天色已晚,小人不勝酒力,先退下了。”
顧伯克不動如山,頗有深意的問道:“先生倒是要到那裏去?”
紀厚德道一怔:“小人既然委身為奴,還是就在府中住下吧。”
顧伯克點點頭道:“說來也是。東西還沒拿到,先生怎麽可能就離開了呢。”
紀厚德臉色驟然一變:“老爺說笑了,東西,什麽東西,小人確實不知道老爺說的是什麽。”
顧伯克冷哼一聲:“你現在居然還和我唱戲,你潛入我府中三年,不就為了那樣東西嗎!別拿老夫當傻子!”
紀厚德眼神淩冽,叫到:“老爺喝多了,就此告辭,他日再來!”說罷起身,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紀厚德大驚,頓感周身直冒虛汗,全身無力。
“你!你敢暗算於我。”指著妙玉大怒道。
“我隻是在你酒杯中放了點神妙軟香散,這藥物無色無味,十二個時辰讓你全身軟如棉花而已。”妙玉突然惡毒的看著紀厚德。
紀厚德腦袋突然天旋地轉,身上軟綿無力,咕咚一聲摔倒在地。顧伯克拿鐵鏈鎖了紀厚德。在靠牆的一張椅子扶手上一扭動,牆壁居然緩緩打開,現出一間暗閣來。
半個時辰後,紀厚德悠悠醒來,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鐵椅上,被綁得嚴嚴實實。麵前顧伯克夫婦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神十分恐怖。
紀厚德大叫:“老爺,這是為何!”
顧伯克對紀厚德毫不在乎,正用手擦拭這一柄鐵筆。
“為何?大家心知肚明,你何必裝傻,殺子之仇,今日終於得報了。”
紀厚德吼道:“老爺,冤枉!殺少輝之人另有其人啊!”
顧伯克微微笑道:“果然好手段,差點老夫還真著了你的道。”
“小人不明白老爺什麽意思。”這時,紀厚德真的慌了。
顧伯克道:“自你被關入大牢,接二連三的發生幾起案件,老夫也有所懷疑,於是借機探訪於你。聽得你說是屈打成招,老夫也信了幾分。然後向你道出外麵的幾起案子。不過老夫對你終是不能完全相信啊。先就要求你說實話,不能隱瞞,為了檢驗你是否老實,於是向你說起了五行禪一事。哈哈哈,哪來的什麽五行禪!全是老夫胡編亂造。誰知道你自作聰明,就著老夫的話接了下去,還細細補充,老夫當時就斷定你在說謊。老夫將計就計,為的是將你引出大牢。你不出大牢,老夫怎麽親手報得了這殺子之仇!哈哈”顧伯克笑了,笑得紀厚德一聲雞皮疙瘩,因為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將有多麽的悲催。
紀厚德兩股戰戰,就算他是鐵打的好漢,也忍受不了酷刑,而顧伯克失去獨子,報複他能想象到有多麽的慘烈。
顧伯克道:“你等為了掩蓋罪惡,又戕害四條無辜人命,實在是十惡不赦,今天老夫就替天行道!老夫生好詩詞筆墨,今日興致頗高,就寫一首鍾繇的《上書自劾》吧。這《上書自劾》遒媚飄逸,字字精妙,乃是書中極品,為老夫所最愛。”
顧伯克走到紀厚德身前,撥掉他衣服,露出一身滿是傷痕的肉來。忽然,刷刷刷,竟用那鐵筆在紀厚德身上劃了起來,但聽顧伯克念道:“既無德政以惠民物,又無威刑以檢不恪。至使邑違犯詔書,郡掾衛固,誑迫吏民,訟訴之言,交驛道路,漸失其禮,不虔王命……”紀厚德頓時鮮血狂飆,痛的“啊!”的一聲,這慘叫當真是呼天搶地、直衝雲霄!
妙玉也微笑著走上前來,輕輕的撫摸著紀厚德的手臂,這撫摸越是溫柔,紀厚德越是感到恐懼。妙玉伸出舌頭在手臂來回舔拭,找準位置,用牙齒慢慢的咬了下去。頓時一股鮮血從妙玉嘴中飆出。紀厚德痛得呼天搶地,在鐵椅上亂蹦。妙玉突然發起狂來,在紀厚德胸膛,臉上一頓亂咬。“殺我兒子!你該死!兒啊,娘親這就為你報仇啦!哈哈哈!”這是怎樣的惡毒心腸,又是怎樣的舐犢情深!
顧伯克拿出一把剔骨尖刀,手起刀落,將手筋腳筋全部挑斷!那紀厚德一張臉已經扭曲,眼睛如死魚一般,渾身上下血流如柱,整個人已經沒有一片完整肌膚。
一頓折磨後,顧伯克稍微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火,又將一大把鹽往紀厚德身上一抹,將準備好的布條狠狠的貼在他身上,用手重重一拍,紀厚德已經痛得掙紮不起來了。
紀厚德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讓顧伯克一刀將自己一了百了,活命是無望,死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他不知道,後麵還有什麽等待著自己。
妙玉這時也擦幹了嘴唇,坐在傍邊品嚐這香茗,像觀摩一件藝術品一樣優雅的看著紀厚德。
這時,布條上的血跡已幹。妙玉緩緩起身,走到紀厚德身邊,拉住他身邊的一塊布條,慢慢的撕開。
“嗷嗷嗷……”紀厚德又是一陣掙紮。此時紀厚德已經完全放棄了求生,將舌頭放在牙齒上,發現身上竟沒有半點力氣。
“官人,先生想咬舌自殺了。哎,蟻螻尚且偷生,先生何必自尋短見呢。”妙玉笑道,這笑容顯得異常詭異殘忍。
“姓顧的匹夫,有種殺了我!”
“殺你,我怎麽舍得殺你呢,我還要好好的要你活著呢。哈哈!”顧伯克放聲大笑。
“顧家真是可憐啊,到了你這一代就沒了,哈哈哈。那日夜晚,我去倒黴鬼屋中找那經卷,卻沒想到那倒黴鬼居然沒睡著,遇見了我,老子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掌就結果這小兒性命,痛快痛快!我殺一人,卻滅了你顧家一族,夠本了。哈哈。”紀厚德得意的獰笑道。
顧伯克立即滿臉殺機!
“可惜了你那幾房夫人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卻守了活寡,老子自然是樂於助人的,雖然沒有娶妻生子,也樂得夜夜做新郎。不過這麽多夫人中,還是六夫人最讓人滿意。”言罷,喉頭鼓動了一下。
顧伯克那裏受得了這種刺激,怒不可遏,衝上去對著紀厚德就是一刀捅去。那刀剛到肌膚,忽然停了下來。隻見顧伯克陰惻惻的笑道:“老夫差點中了你的奸計,想死,不容易啊。”
紀厚德本來是求死,此計如是不成,那麽後果更加不堪設想:“你,你……老子作了惡鬼也不會放過你!”
“先生就斷了想死的想法吧,咬舌自然是不行的,我會定時給先生服用我府中的靈藥。”妙玉雲淡風輕的笑道。
布條在妙玉手中一塊快的脫落,帶著紀厚德的一片片肌肉。等布條扯完,紀厚德身上有些地方竟然露出了白骨,內髒也隱約可見,紀厚德已經是氣若遊絲。
秋色更近,天氣越發的寒冷了,早晚的地麵,已經結霜,衣衫單薄的窮人,蜷縮著身體,聚集在顧府門口,一目看去足有一百多號人。有窮人,有流浪漢,有大人,也有小孩。
顧伯克坐在門口,他麵前堆了一堆新舊不一的衣服,有大有小,大的府中人所穿,小的大概就是已經亡故的顧家公子小時候的衣物。家丁丫鬟分理這衣服,按照大小男女樣式分派給前麵的一堆人。這堆人倒是排著隊,也不爭搶,次序井然。
顧伯克仔細觀察著前來領取救濟的人,他稍微從失掉獨子的悲痛中緩解少許。現在潯陽郡十室九貧,倉空井空倉井空,能將家財救助於百姓,也算積善積德。
領到衣服的人都過來向老人鞠躬,然後家丁再給一些散碎銀子和銅板。
江流兒自從和顏兒拜了堂,成了親,整個人都感覺改頭換麵了,每天春風滿麵,走路都帶風,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做男人要有擔當。剛剛送走了娘子顏兒,聽說顧大善人又要施舍,便蹦蹦跳跳的趕了過來。
丫鬟挑出來兩件小孩衣服,都給了那江流兒,江流兒對著丫鬟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江流兒領到衣服,照例過來向顧伯克鞠躬,家丁也拿出碎銀子給他。
很快,衣服錢財分完完畢。顧伯克好像因為完成了一件善事而了卻一樁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