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智斷玉鐲
這跑堂的活對李守仁來說,實在有些單調,就是招呼客人而已。這一日,還不到午飯時間,倒也無活可幹,便開始調戲客棧做工的年輕女子。忽然,街上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聽一女人大喊:“捉賊啊,抓住他!”
咦,有好戲看,李守仁心中騷動起來,現在不到飯點,便也和大家往出事地點趕去。
兩丈寬的街道上,前麵很多人圍著一團看熱鬧,李守仁也要上前圍觀,丁貴連忙攔著李守仁道:“李老弟,掌櫃告訴我,咱們要忠於職守,勤勤懇懇,這樣才能發家致富,外麵的熱鬧咱們別去參合了。”
李守仁笑著打量丁貴:“丁大哥,看得出來你是個勤勤懇懇的人啊。”
丁貴黑瘦的臉上不由一喜,自豪的拍著胸膛道:“那是,在酒樓裏麵幹活,我最是認真了,從來不偷懶。掌櫃說,不日曬雨淋、風吹浪打,能有這麽好的活幹,那是咱們的福報,一定要好好珍惜。”
李守仁心道,這丁貴還真是又傻又天真,“丁大哥,你在酒樓也幹了好些年了,現在靠勤勞致富了嗎?”
丁貴老臉一紅,支支吾吾的道:“那……那暫時還沒有,但是將來一定會的,隻是時候沒到。掌櫃還說,跑堂見過識廣,能結識很多達官貴人,就算月俸少一些,但是可以讓自己快速的成長。”
這麽蠢,活該你一輩子窮。
李守仁調笑道:“這個掌櫃倒說的對,你看看,你才不到三十歲,看起來都像四十的人了,是成長得很快嘛。丁大哥,我告訴你,如果勤勞能夠致富,又怎麽會有做牛做馬的哀歎呢,別聽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我給你算算吧,你每月那那麽點月奉,怎麽能發財。”
李守仁一句話好像擊穿了丁貴的信仰,他在這裏幹了四年,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月奉也不見長,所得僅夠供家人日常用度。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失魂落魄的道:“李老弟,那怎麽才能致富呢。”
李守仁道:“致富?辦法不是已經寫到我大晉朝的律法當中了嗎?”
丁貴不明所以,迷茫的望著李守仁,李守仁探出手指,數道:“第一搶劫,第二詐騙,第三販賣鹽鐵,第四拐賣人口……”不等李守仁繼續說下去,丁貴嚇得慌忙用手堵住李守仁的嘴巴。
“你看看那些發財的財主有錢人,哪個屁股是幹淨的?在這個世道老老實實,隻能苟延殘喘咯。”李守仁不理會丁貴,自顧自的向街上走去,喃喃說道:“有道是鋪路修橋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
丁貴信仰被李守仁三言兩語擊潰,他心中掙紮一番,也終於向街上走去。
腳踏青石板,眼閃古風煙,撥開人群,隻見一個尖嘴猴腮一身痞氣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婦人在爭搶一個玉鐲,拉拉扯扯,拖拽在一起。
那婦人荊釵布裙,長相樸素,見人都圍了上來,也多了幾分膽色。“請大家評評理,這玉鐲是他偷我的,被我捉住,你快將玉鐲歸還給我!”這婦人指著男子大聲喝道。
那男人也不甘示弱道:“你說這玉鐲是你的,可刻有你的名字?各位,這玉鐲乃是我母親的嫁妝,我母親離世之前,特意留給我的。這婦人貪財,偷了我的玉鐲,被我發現了,我讓她退換也就罷了,她卻不知好歹,反汙蔑我。”言罷,還有些委屈的抹了抹眼睛。
人群中,一個捕頭模樣的人雙手叉腰,聽著兩人分辨,卻也一時間分不清是非曲折。這時一個青年男子走了過來。隻見這男子大約十六七歲模樣,身段纖細,皮膚白皙,杏眼柳眉,長相異常俊美;他頭戴金冠,身著白色綢衣,絲帶束腰,雙手握著著一把白玉折扇,背負身後,氣質中,三分英姿颯爽,七分雍容華貴。在這小小的縣城,居然有這麽標致的年輕人,竟然英俊如我都自歎不如,李守仁暗暗吐了吐舌頭。這青年男人旁邊跟著一個青衣老者,這老者目光如隼,雙手過膝,身材幹瘦,太陽穴微微鼓起。
這青年男子柳眉微微上揚,神情冷峻,指著男人怒罵道:“我看你獐頭鼠目,定不是好人!這玉鐲肯定是這婦人的。”聲音如黃鸝鳴穀一般,清脆動聽。
那男人哭喪著臉,無辜的看著青年男子道:“這位公子可別血口噴人,說話要有理有據,怎麽能看長相斷人好壞。再說,長相是爹媽所給,我能奈何嗎?”
青年男子秀眉一蹙,被那男人搶了一句,竟說不出話來,胸膛起伏,麵紅過耳,怒視那男人。
李守仁看了看情況,已明就裏,緩緩擠進人群,經過青年男人身邊,聞到一股幽幽的蘭香,看了一眼這青年男子,微微笑道:“淑人君子,其帶伊絲。”青年男子眼神淩厲的看著他,向他冷哼了一聲,將頭偏向一邊。
李守仁看看兩人,已有計較,說道:“既然你們二人爭執不下,我倒是出個主意,不如將這玉鐲一分而二,一人一半,如何?”
眾人見李守仁開口說話,以為有什麽好點子,誰知道卻是餿主意,不由轟然大笑,衙役捕頭也連連搖頭。青年男子麵露譏諷,本沒事,還喜歡出風頭。
李守仁不管眾人的鄙視,在場中繞著圈子,又道:“這玉鐲必是一人所有,你們二人都有道理,但是真真假假實難分辨,將這玉鐲分與你兩人,隻是一個折中之法,雖然有所不公,但也不至於這玉鐲的真正主人一無所有。大家說對不對?”
圍觀的路人聽得也覺有幾分道理,不由對他又另眼相看。
那男人歎氣點頭道:“今日遇到這女人,真是倒黴。就依了小哥之言,一人一半吧。”
“這玉鐲是我的,不能與你一人一半!你這小兄弟,沒有本事就別來參合。”婦人向李守仁抱怨道。
眾人也覺得年輕人愛出風頭,也是之人長情,畢竟誰又沒有年輕過呢。
這時,李守仁麵色一變,斬釘截鐵的道:“現在我斷定:此玉鐲必是這女人所有。”說罷,看向捕頭。
捕頭奇道:“小哥可有依據。”
李守仁正色道:“這玉鐲本來是這女子所有,她自然不會分為兩段送給別人,而這男子不花代價便能得到一半玉鐲,當然願意。此乃人之常情,請官爺明斷。”
眾人聽得如此一說,不無道理。大家對他也心下佩服,青年男子收了譏諷,也微微露出詫異的眼神。
捕頭點頭道:“此言有理。眾衙役拿下此賊子。”
那男子見事不對,扭頭便想跑,早被眾衙役打翻在地,押往官府去了,女人與捕頭過來向他道謝。青年男人眼角向李守仁微微打量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運氣了你。”
李守仁笑道:“這是人之常情,以常情斷之,自能水落石出,公子怎麽能說是運氣呢。”說完與丁貴轉身,返回酒樓。
丁貴見李守仁隻言片語便斷案子,對他心下佩服,一臉諂媚的道:“李老弟,看不出來,你還有些本事啊,跑堂委屈你了。”
“懷才就像懷孕,時間久了自然就瞞不住了,再說,錢不錢的無所謂,關鍵是我喜歡這份工。”李守仁拍了拍丁貴的肩頭,不以為然的笑道。
青衣老者看著李守仁身影,悠悠的道:“此事斷得雖然簡單,但是頗有手段,那青年先說此事難斷,又不能虧欠於真正主人,所以用折中之法,看似有理,此是讓賊子放鬆警惕,然後便以人之常理而斷,非有大智慧而不能為也。”
青年男子轉過身來,有些不滿的道:“年伯伯,你倒是幫這人說起好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