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妙懲貪官
岳肅一聲令下,馬上有差役將夾棍取來,把曾有才的按倒在地,雙腿提起,套入空檔內。
「大人、大人……」曾有才嚇得是連勝呼喚,心想這是什麼規矩,連話都不問,就要動刑啊。
岳肅面沉似水,哪裡理會他的叫嚷,只見差役將夾棍兩頭的繩索一勒,曾有才登時「哎呦」一聲,便昏死過去。
「大人,您這不是屈打成招么?」周卜成見曾有才上來便被夾昏過去,忙大聲說道。
岳肅冷笑一聲,說道:「有屈嗎?如果他也有屈的話,那你治下的百姓豈不是各個冤深似海。把他給我潑醒!」
有差役取過涼水,澆到曾有才的頭上,不一刻,又聽曾有才「哎呦」一聲,跟著大呼「痛煞我也!」人已神魂入竅,蘇醒過來。曾有才勉強轉頭瞧了瞧雙腿,腿上如同刀砍一般,血流不止。有兩個差役過來,將他扶起,硬拖著向前走了三步,復又將他按跪在地。疼得曾有才是嗷嗷直叫。
赫干庭、王三小子三人看的是心頭解氣,只是又不自禁為岳肅捏了一把汗。
岳肅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對人家大都市的差役手段表示佩服,以前手下的差役,可沒這麼多折騰人的小伎倆。岳肅再次看向曾有才,厲聲喝道:「曾有才,往日你視朝廷律法如同兒戲,以為與地方官串通一氣,便可惡不作,現在就讓你嘗嘗什麼叫作國法情。本府問你,現在赫干庭的兒媳究竟置於何處?王三小子的妻子與胡大經的女兒,皆是被你搶去,這都是有人目睹,本府私訪親耳所聞,若不立時供出,本府還有火鏈、火烙,也讓你一併嘗了!」岳肅審案,那一向是連唬帶嚇,心理素質不好的,基本上不出幾句,就得老實招供。
曾有才現在是疼痛難當,深恐岳肅再上大刑,若不實說,萬一落個殘廢可如何是好。心想著,不如權且招認,過後再央求馮銓,反正有他表弟在此,不怕他不出面。當下忍痛說道:「此事乃小人一時之錯,不應該將人妻女任意強佔,現在赫家媳婦在大興縣衙之內,其餘兩人,在小人家中。小人自知有罪,還望大人法外施恩,從輕發落。」
「算你老實。你這狗奴才,本府再問你,你在大興縣還做了多少橫行不法之事,一件件、一樁樁,都給本府從實招來!」岳肅再次大聲喝問。
反正已經將欺男霸女之事招了,也不差再多上一兩條罪名,橫豎都有馮銓撐腰,到頭來,你一個小小的順天府能將老子如何。抱著這個心態,曾有才將那些奪人家產,逼死人命的事,一件件全部招出,其中當然少不得拉上周卜成。
岳肅讓他簽字畫押,畫供完了,才對周卜成說道:「現在對證在此,顯見曾有才所為,乃是你所指使,你還有何抵賴?」
一見曾有才把什麼都招了,周卜成也不知該如何狡辯,但自己終究是朝廷七品命官,上面還有工部尚書馮銓罩著,我不招,難道你還敢打我。抱著這個心態,周卜成提起精神,氣焰囂張地道:「屈打成招,如何服人。此乃曾有才受刑不過,胡亂栽贓,還望大人秉公明斷,不要受小人蒙蔽,冤枉下官。」
「這話倒也有理,童胄何在!你立即帶人快馬趕到大興縣,拿著本府的手批,到縣衙搜人。若是找到,立即返回!」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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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順天府,上百匹馬還是有的,童胄帶著殷柱等一班馬快,快馬而行,不到半個時辰,便已趕到。來到縣衙,亮出順天府的硃批,誰敢攔路,童胄就敢砍誰。有一個縣衙差役剛想說進去通傳一聲,早被倒在地。進到后宅,上百人放嗓子一喊,馬上得到回應,也是童胄動作太快,周家連藏人的機會都沒有。
找到赫家媳婦,又順手抓了兩名周家的僕人充足人證,一併帶出,立即趕回順天府。
回到府衙,赫家媳婦一進公堂,赫干庭是喜極而泣,那媳婦也是大哭起來。
「啟稟大人,屬下在大興縣后宅將赫家媳婦搜出,並抓回兩名周家僕人充作人證,現特來交令。」童胄一上大堂,當下躬身稟道。
「很好……」岳肅大笑一聲,將驚堂木重重一敲,看向周卜成,喝道:「周卜成,你現在還冤枉么?」
「誰知這是不是有人冒名頂替,栽贓陷害,我根本沒見過這個婦人。」周卜成昂頭說道。他知道,不出一日,這事就會有人通知表哥馮銓,只要自己矢口否認,到時馮銓在上面一壓,什麼事也沒有。自己還是朝廷命官,岳肅還敢動刑不曾。
這案子若換做平時,岳肅肯定是先從童胄帶回來的兩個周家僕人口中問出口供。但現在岳肅也看出來了,即便周家僕人供認,周卜成也會說是屈打成招,自己仍然矢口抵賴。他是認準了刑不上大夫這句至理名言。
所以,岳肅現在也不去理會正常的斷案程序,你跟我耍光棍,那就看看咱倆誰更狠。
「啪!」岳肅這次連驚堂木都沒用,直接將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怒聲喝道:「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敢在本府面前抵賴,是不是當我順天府內的刑具是吃素的!諒不打你,口中也沒有實話。來人啊,摘掉他的頂上烏紗,扒掉他的官服,給我重打五十大板!」
「你……你敢……我是朝廷委任的七品縣令……我的表哥是工部尚書馮銓……」
「馮銓又如何,你不提他的名字,本府還少打你幾板。杖八十,給我往死里打!」
公堂之上,當著府尹老爺的面,差役們哪敢徇私,大家早已有了當差的心得,上面坐著的那位讓打,咱們就打,出什麼事,也是他先遭殃。見岳肅怒髮衝冠,差役們七手八腳拽掉周卜成的官袍,拿掉他的烏紗,將人按到地上,掄起板子重打起來。只幾板子下去,周卜成的叫喊之聲便不絕於口,如同犬吠。
周卜成哪吃過這苦,八十板子挨完,屁股上是鮮血淋漓,不停地呻吟,一條命已去了七成。差役又將他硬拖起來,按跪在地上,疼得他又是慘叫兩聲。
這小子也算識相,見岳肅雷厲風行,自己倘若不招,皮肉難免再次受苦。抱著和曾有才一樣的想法,大不了權且招了,等待表哥馮銓搭救,到時只說受刑不過,屈打成招。
當下衝上說道:「大人權且息雷霆之怒,下官如實供了就是。」周卜成也不隱瞞,將自上任以來乾的不法之事一一道出,尤其是和曾有才合謀欺詐百姓之事,是半點不敢隱瞞。
岳肅讓他畫供,隨後親筆寫了封公文,蓋上順天府大印,這才沖著王三小子說道:「爾等也都聽到了,本府現有公文一封,叫差役與你同去,速將爾等妻女追回。日後地方上再有不法官吏橫行,自可越級到順天府投訴,本府定會為你等做主。」
岳肅言罷,赫干庭、胡大經、王三小子三個立即跪在堂上,不住地磕頭,「大人如此厚恩厚德,請受小人一拜。」
岳肅讓他們起來,將公文給了殷柱,讓他帶差役同赫干庭四人一起回大興縣。等到他們離去,岳肅望著堂下跪著的周卜成、曾有才,他乃警察出身,怎不知這二人的心思,料想定是想等那位「龍陰君」馮銓過後前來搭救,到時再行翻供,說是被屈打成招。後世這種在局裡認罪,法庭翻供的事不知有過多少。
想到此節,岳肅輕笑一聲,心中已有計較。大聲說道:「周卜成,爾乃大興縣的父母官,執法犯法,理應加等問罪。適才刑杖八十,如何泄百姓心頭之憤,本府現在給你一條出路,若是聽我之言,尚能苟全活命,倘敢不從,憑爾的供詞,再刑杖百下,也人能說出本府的不是。」
還要刑杖百下!聽了這話,周卜成好懸沒被嚇的背過氣去。剛剛那八十下,差點要了小命,如何能再受得了,忙磕頭說道:「大人,下官自知有罪,現已如實招供,自等國法處置,還望公堂之上,大人手下留情。大人如有吩咐,下官定當從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周卜成明白,目下還是老實的聽話為好。
「算你聰明,本府有言在先,你若肯行,自會從輕發落,否則,公堂之上,定讓你好看。」岳肅大聲說道。
「下官遵命,大人吩咐就是。」
「本府也不為難與你,因你是馮尚書的表弟,動則以他為護身符,若非本府不畏權貴,大興縣的百姓豈不是有冤處伸了。現在就將你與馮銓的關係,以及你在大興縣的所作所為如實寫在紙旗之上,等下同曾有才前去遊街,凡到一處街口,便停下高聲朗讀一遍,曉喻軍民人等知悉。你果能行此事,本府絕不為難於你,如若不然,府衙內的刑具,必挨樣給你過上一遍。」
聽了岳肅的話,周卜成心下比為難,若說不行此事,現人在順天府大堂,又有口供在那,還不是任人魚肉,火鏈之類的酷刑他也用過,深知厲害,一旦落個終身殘疾,這可如何是好。可要是答應,馮銓的臉面如何掛的住,萬一翻臉不救自己,還不得身首異處。
心中躊躇,嘴上也不言語,岳肅在上面察言觀色,知道他的想法,故意說道:「本府已寬厚待人,你反而不做回答,看來是藐視公堂,不將本府放在眼裡了。來人啊,夾棍伺候。」
話音落定,馬上有差役上前,將周卜成按到地上,抬起雙腿,套上夾棍。周卜成嚇得,連忙呼叫,「大人……大人……還望您手下留情,饒了下官這一次……」
見他光是求饒,也不表態,岳肅大聲令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差役聞言,馬上用力一扯,「嘎」地一聲,周卜成當即疼昏過去。隨後取過涼水,將周卜成潑醒。
「疼死我了……」周卜成悠悠蘇醒,剛一睜眼,便連聲痛呼。
岳肅在上,冷聲問道:「你到底答不答應。來人啊,準備火鏈!」
剛受了夾棍之苦,又聽岳肅說要上火鏈,嚇得是魂飛魄散,他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眼前這位大人,可是說做就做的主。忙失聲叩頭哭道:「大人在上,權且息怒,下官情願遵大人之命做就是。」
江姐這樣的硬骨頭,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明知道如此,絕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但重刑當前,只能顧得眼下了。岳肅命金蟬扶他去書寫罪狀,寫的慢了,少不得吃苦。哆哆嗦嗦的寫好之後,金蟬呈給岳肅,岳肅過目之後,用硃筆寫了數行:「現有大興縣知縣周卜成,勾結當地惡紳,仗勢欺人,橫行不法。其食君之祿,不思為民做主,反橫行鄉里,霸人妻女,魚肉百姓,視大明國法如物,有玷官箴,證據確鑿。今順天府岳肅,為國執法,為民伸冤,將其拿下,查標遊街,以示警告。」
寫畢,讓差役製成一面小旗,貼到上面。隨後又對曾有才說道:「他是朝廷命官,犯了法尚如此處置,你比他更賤一等,豈能輕易饒過。本府現在也給你一個差事,與他一起上街,凡到了街頭巷尾,你先手中執著一面銅鑼,敲上數下,請街坊百姓前來觀瞧,然後他再高聲誦念。此乃本府法外施仁,你若不去,他剛剛受過的刑法,也讓你再吃上一遭。」
曾有才何曾受過這等羞辱,但一想到那些刑法,身上就打顫。想到剛剛周卜成都答應了,人家是實缺縣令,又是馮銓的表弟,現都豁上臉面,自己算個啥,還是老實點的好,免受皮肉之苦。
於是一口答應,岳肅讓人給他找了面銅鑼,和一個木鎚子,命他當堂操演。曾有才接過手來,不知該怎樣敲法,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堂上岳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