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求情
「皇上……」一聽說朱由校表示要為自己做主,客印月哭的更厲害了。她本就妖嬈,這梨花帶雨的模樣更是讓人心憐。
朱由校看著難過,忙道:「客奶,不要再哭了,朕看的心痛。有什麼事,你趕緊說,天下的事,還能難得過朕嗎?」
客印月抽抽啼啼,也沒去擦眼淚,哽咽地道:「皇上,今日臣妾本打算去潭拓寺進香,誰想到去了方知,順天府的岳肅竟然假傳聖旨,捉了法覺聖僧,封了寺廟。法覺乃有道高僧,時常點化臣妾,不知哪裡觸犯了岳肅,竟遭到小人責難。而且,他還是皇封的僧人,即便真的有過,也不是他順天府說抓就能抓的呀,簡直是目君上,視朝廷法紀於不顧呀……」
朱由校聽了這話,心中比納悶,喃喃地道:「我是讓岳肅去趟潭拓寺,不過是讓他為朕考量御賜的法器,怎麼改成抓人了呀?」
這話一出口,客印月的精神頭更足了,哭道:「陛下,這岳肅仗著皇上恩寵,肆忌憚,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要是再讓他當幾天順天府,豈不是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還請皇上一定要從重處置,還法覺一個公道呀。」
「這事朕知道了,明日早朝一定會問個清楚,如果他說不出一個原委,定當重責。客奶,你也不要哭了,身體為重,朕包管給你一個說法就是。」朱由校雖然單純,卻也不是傻子,不是誰隨便說兩句,就會信以為真的。尤其現在,他甚是寵信岳肅,引為知己,怎會為一個關緊要的和尚,輕易懲治岳肅。
歷史上的朱由校雖說任由魏忠賢殘害東林黨人,其實也是事出有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究其原因,還是東林黨人整日在耳邊聒噪,不讓他做木匠,這種阻礙皇上事業的人,能不剷除么。至於說岳肅,不僅不反對他做木匠,還能想出許多新鮮的設計,如此人才,只要不造反,什麼都好說。
見皇上沒有大發雷霆,只是表示明日上朝尋問,客印月不禁心下打鼓,自己這點破事,要是在廟堂之上,被岳肅當眾說出,哪還有臉面。只好繼續哭道:「陛下,岳肅欺人太甚,他今日敢擅自捉拿皇封僧人,保不齊日後就敢擅自抓了臣妾,求您千萬不要姑息,現在就下旨查辦。」
「客奶……」朱由校語重心長地道:「現在天色已晚,也不差再等上一夜,你回去休息,好好保重身子。放心,朕明日定會質問於他,嚴加申斥,給你一個交代。」
就嚴加申斥!客印月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我陪了你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比不上一個臭木匠。
生氣歸生氣,但客印月也是明白了,對皇上不能逼得太狠,否則犯了忌諱,對自己並沒什麼好處。就像自己當初極力反對立張嫣為後,可到頭來仍沒得逞,雖說事後皇帝說了小話,也只是場面上好看。
現在眼瞧著不能把岳肅如何,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審理法覺的權利搶過來。客印月再次哭道:「陛下,臣妾以為,就演算法覺有什麼錯處,也不該由順天府審理,這樣於情於理都是不和。」
「朕知道了,明日問過之後,視情形移交有司便是。」朱木匠明顯有些不耐煩,淡淡地說了一句。現在正值張嫣有孕,朱由校好不容易百忙中抽空來敘敘夫妻輕易,你丫的也會找個時間,大晚上的哭沒完了,這不是有礙胎兒健康么。
客印月自然看的出來,可眼下這個節骨眼,也顧不得許多,當下又道:「皇上……聽說聖僧在順天府受了大刑,岳肅端責打敕封僧人,哪裡是把皇上放在眼裡。聖僧受辱,這事勢必驚動佛祖,一旦降下天災,這可如何是好……」說罷,是接著痛哭。她並不知道法覺被沒被打,但要想求皇帝下旨,總得往苦裡說。
朱由校實在是被她纏的沒有辦法,奈說道:「那你說,現在要朕怎麼做?」
客印月眼珠一轉,哭道:「依臣妾之見,不如先將法覺移交錦衣衛審理,畢竟是天子親兵,審理皇封僧人,也不算失了體統。至於岳肅……」
她本想順便請皇上下旨,讓錦衣衛錦衣衛順便也把岳肅辦了,誰料朱木匠直接打斷了她。「岳肅的事,朕自有發落。行了,朕現在就傳旨,讓錦衣衛到順天府提法覺,你回去休息。」
「多謝陛下,那臣妾告退。」好歹也算是沒白來一趟,把法覺交給錦衣衛,到時有沒有罪,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現在錦衣衛指揮使剛剛換成自家兒子侯國興,法覺到了那裡,就相當於回到自己身邊。
客印月高興地退下,等她一出門,張嫣就小聲說道:「陛下,聽聞岳肅公正嚴明,執法如山,想來應該不會緣故地捉拿普聖禪師。」
「岳肅的為人朕信得過。」朱由校只說了一句評價之詞,隨後話鋒一轉,又道:「來,愛妃,讓朕摸摸咱們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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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順天府可謂是熱鬧非常,先後拿了法覺,辦了凈慧觀,又讓六個公子哥與道姑上街現了回眼,這事馬上轟動北京城。來順天府打聽的人是不計其數,其中不乏各大衙門和朝中權貴。
過了酉時,岳肅剛用罷晚飯,有差役進門通傳,內閣中書舍人汪文言求見。
汪文言獄吏出身,智巧俠氣、饒具謀略,因監守自盜,逃到京師,先投在大太監王安門下。后結交東林黨人楊漣、左光斗、魏大中,成為東林黨人的智囊型與外交類人物。
岳肅並不認識此人,更沒聽說過他的名頭,但自己初到京師為官,同僚上門拜會,也不便拒絕,只好請到花廳奉茶。
中書舍人是負責書寫誥敕、制詔、銀冊、鐵券的從七品小官,不過因為歸屬內閣,結交甚廣。不少官員都願折節下交,以便多打聽些朝廷動向。不過岳肅可沒有這個興緻,連迎都沒迎,只是按照朝廷的體制,在花廳等候。
汪文言入內之後,二人客氣一番,嘮了點沒營養的場面話,隨後由先行點入主題。
「聽聞岳大人雷厲風行,為官公正,為百姓做主,今日拿了潭拓寺的淫僧法覺,實在令人佩服。不過法覺是敕封聖僧,和奉聖夫人么……這事想來大人也知道。大人拿了他,實是等於握了一塊燙手的山芋啊。」汪文言笑呵呵地說道。
岳肅瞧了瞧下首這位外表文質彬彬,內露草莽之氣,一臉商人市儈的中書舍人,不禁琢磨起他這話的意思。難道說,他是來個法覺求情的?
岳肅不露聲色,淡然道:「本府為朝廷執法,素來公辦案,論是誰,一旦犯了王法,別說他是什麼敕封聖僧,哪怕是皇親貴胄,本府也毫不留情。更何況是這種辜負皇恩的姦邪之徒!」
「大人果然剛正不阿,下官沒有看錯。不過大人可曾想過,奉聖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萬一她出面求情,顛倒黑白,恐大人非但不能讓淫僧伏法,還會遭來滅頂之災。」汪文言信誓旦旦地說道。
「汪大人如此說話,莫不是是勸說本府,將小人釋放,不顧王法,只求個人平安。」岳肅故意冷道。
「大人誤會了。」汪文言微笑道:「大人此舉,實乃公義,為國為民。若天下官員皆如大人,大明幸甚、天下幸甚,下官支持還唯恐不及,怎會勸阻。」
「那汪大人剛剛所言,又是何意?」岳肅不解地道。
「所謂蛇打七寸,法覺只是一隻小蝦米,掀不起什麼風浪,大明江山真正的蛀蟲,乃客奉聖、魏忠賢一黨,此等奸賊誤國害民,若不剷除,即便大人今日殺了法覺,日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法覺被那些奸賊扶植起來,大人殺的光么?」汪文言說到此處,臉上露出堅韌之色。
他的話,岳肅如何不懂,故意點頭說道:「汪大人所言亦是在理,但此案只涉及法覺,與奉聖夫人、魏公公關,我總不能胡亂株連。」
「法覺之所以敢如此膽大包天,全是因為有所依仗,倘不是有客奉聖保,得了敕封聖僧的名頭,焉敢如此不法。」汪文言的嗓門漸漸提了起來。
這事岳肅當然曉得,只是想看看汪文言葫蘆里到底想賣什麼葯,說道:「這話倒是不錯,法覺如此橫行,完全是仗著普聖禪師的名頭。可即便是奉聖夫人保舉,也最多落個一時失察,被小人蒙蔽的罪名,算不得什麼。總不至於因此治罪。」
「大人此言差矣,潭拓寺既是皇封禪院,凡在內苟合之人,皆屬欺君之罪,倘大人上達天聽,朝中不乏直言之士,定當馬首是瞻,助大人一臂之力,將禍國奸佞一網打盡。」汪文言這話再明白不過,其意就是岳大人您直接上本參客印月和法覺在皇封禪院做那些男盜女娼之事,我們東林黨一定從旁策應,幫你把奸黨一舉消滅。
「原來如此,多謝王大人教誨,如何辦理,本府已經明白了。」岳肅客氣地點點頭,又閑話兩句,將茶杯舉起。
「那下官這就恭候岳大人的正義之言了,時候不早,下官告辭。」見岳肅端茶送客,汪文言主動告辭。岳肅禮節性地送出花廳,然後讓金蟬送汪文言出衙門。
回到花廳坐定,岳肅又思量起汪文言剛才的話來,不一會,又有差役進門通傳,說太常寺少卿官應震、中憲大夫吳亮嗣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