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蕭策(一)
緣衣眨了眨冷淡的眼睛,開口道:“就這樣劈。”
說著,手中幻化出一把碧青色的長劍,眼神凜冽,雙手高高舉起,一道青光閃過,眼前的石門被破。
石塊碎裂的同時,九重天月浮宮內,身穿青衣的男子狹長的眼眸兀地睜開,眼中似是有惱恨,但是很快,眼眸又平靜下來,隻是臉色不如剛才的好看。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出現在月浮宮內,左膝下跪,低聲道:“主子,九尾已經在君旻體內留下魔氣,將來若是君旻有執念,他入魔便指日可待。”
辰燁雙眼微動,輕笑道:“龍淵如何了?”
黑影頭低的更低了,顫聲道:“蕭策心性頗為堅定,他未入魔,龍淵還是神器。”
辰燁神色冷了幾分,撕下往日清冷絕塵的帝君形象,譏諷道:“愚蠢的人類,總是被情情愛愛所糾纏。”
“罷了,不管他了。大荒如今如何了?”
黑影想到什麽,眼神染上些恐懼,顫聲道:“自共工死後,它將自己封印於大荒,幾十萬年來都不曾挪動。屬下派去的人已經尋到相柳的蹤跡。隻是相柳隻聽共工的吩咐,又是上古凶神,實在難以馴服。我們損傷慘重,但也未能傷的相柳分毫。”
話到最後,黑影的聲音抖得越發厲害。他以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結果卻聽到上首傳來一聲悶笑。
辰燁嘴角微揚,舉起自己白皙而修長的手,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喃喃道:“你們不可以,就請我們的魔尊去看看啊,她可是一招擊殺上古妖獸的。修為可是高的很啊,實在讓人羨慕的很啊。”
黑影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辰燁,往日清雋的辰燁帝君如今麵目猙獰,眼裏帶著極致的瘋狂。
辰燁突然抬眸看向黑影,黑影打了個激靈,連忙垂下眼眸。
“去通知鬼卿,讓他想辦法引緣衣去大荒。”
黑影雙手抱拳,“是。”
鬼卿看著黑影,眸間閃過不耐,“這次有什麽事?”
黑影盯著鬼卿,看出他臉上的不耐,麵上露出嘲諷,桀桀怪笑道:“主子說了,讓你想辦法引緣衣去大荒。”
鬼卿眉頭微蹙,“大荒出什麽事了?”
鬼影冷笑,“這個你就不需要管了,你隻需要引緣衣去大荒,剩下的事,主子自會安排。”
鬼卿沒說什麽,似乎是在想什麽,鬼影見他沉默,譏笑道:“當初既然做了選擇,可就別後悔。別忘了你這條命是誰救的。是你自己沒用,沒能讓魔尊對你動情,那可就隻有這條路可走了。”
鬼卿雙手別於身後,聽了黑影的話似乎絲毫不在乎,眉眼淡淡,涼聲道:“我知道,需要你一個成不了形的來提醒我?告訴主子,我知道了,滾吧。”
黑影乃是辰燁於大荒之中尋得的煞氣所化,辰燁為控製黑影,在煉化他時,於法術中下了禁製,他永遠不能化形。隻能以影子的形式出現。後辰燁喚其為魅影。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魅影永遠都像影子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他才能自由出入大荒,不被看守大荒的肩吾發現。
這也是辰燁當初創造魅影的目的,替他入大荒。
誰都不想一輩子隻能活得像個影子,即使終身隻能當個影子的魅影也一樣。被戳到了痛楚,魅影臉色一變,但是魅影並未做什麽,隻是冷哼一聲,瞬間消失在原地,離開了。
一個隻能違背自己心願做事的可憐人罷了,他不必和他一般見識,魅影如是想。
等魅影走後,鬼卿放鬆的身體逐漸變得緊繃,別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握成拳,幹淨瘦削的指尖冒出了點點血跡,手心徒留幾個深深的月牙。
這位震懾魔界的左使此刻一臉迷茫和悲傷。
蕭騖阻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眼前的石門已經劈裂了。他指著麵前的碎石,看著寬敞的墓室,隻好收回想說的話,祈禱蕭祖為人大方點。
五百年未曾麵世的墓室,猛然被打開,撲麵而來的是難聞的潮濕和發黴的味道,已經長期無人的陰涼。
裏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一個棺槨,隻有空蕩蕩的一片。
身後大楚的士兵捂住口鼻,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空寂的墓室。
“這是不是弄錯了,蕭祖的墓室怎麽會是如此”
身旁的侍衛瞥到他們的帝王臉色不對,暗暗打了一下說話的士兵。
講話的士兵一下子反應過來,瞬間麵如菜色,急忙跪下道:“屬下對蕭祖不敬,請陛下責罰。”
然而蕭騖並沒有搭理他,因為他同樣難以置信。從進墓室開始,一切就都很奇怪,進了主墓室更加奇怪了,沒有那個帝王會一點陪葬物都沒有的,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寒酸。
然而史書明明記載,為了紀念蕭祖的功勞,蕭祖逝世時,陪葬物有許多奇珍異寶,甚至蕭祖的墳墓是他親自監督的,派了許多能工巧匠來建造墓室,無論怎麽說哦這墓室都不會如此寒酸啊。
蕭騖搖頭,額頭緊蹙,堅定道:“這一定不是蕭祖的墓室,史書記載,蕭祖墓室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怎麽會是如此寒酸的模樣。”
自從懷疑這裏麵躺著的屍體和沙棠的死亡有關係時,赤丹就對蕭騖再也沒有好臉色了,聽了這話,他冷笑道:“可能是他活著時道德敗壞,為君不仁,死後沒多久墓就被人盜了。”
若是之前,大楚的士兵或許還會斥責這個對他們開國皇帝不敬的人,但是各自心裏明白赤丹的身份不一般後,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說話。
而且,他們無法反駁,畢竟這個墓室的確空蕩的可怕。
“不一定。”少年清雋的聲音響徹在空蕩的墓室裏。驚擾了正在四處打量墓室的緣衣。
緣衣回頭看向君旻,君旻微微一笑,“這門口無論是以鳳凰眼為陣眼的結界,還是以朱厭血封門的事實,都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
君旻乜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蕭鶩:“你們大楚曆史上可有記載什麽通法術的修士,這個墓室的一切應該和他有關係。”
蕭鶩凝神想了一會兒,堅定道:“不會,史書上不曾記載過蕭祖身邊曾有什麽通法術的修士。”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如果真有,但是史書沒有記載,可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身後方才出言不遜的士兵撓了撓頭,臉皺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直默默跟在蕭鶩身後不說話的侍從瞥了他一眼,“你有話說?”
士兵上前一步,“陛下,屬下曾聽爺爺說過,當年蕭祖身邊是有一位謀士的。但是傳言說謀士不重名利,請求蕭祖不要將他的名字載入史冊。甚至在蕭祖得了天下後,他就歸隱山林了。”
一番話說完,什麽頭緒也沒有,誰也不知道墓室的荒涼究竟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墓室的結界又是誰設的。
赤丹扭頭,看著麵前的棺槨,冷笑道:“把棺槨打開不就好了。”
蕭鶩皺眉,想了想,建議道:“這畢竟是我大楚開國皇帝的棺槨,他死前受萬人敬仰,如今卻要被朕這個不孝子孫開棺,還請赤丹公子手下尊敬些。”
這是蕭鶩能為蕭策做的為數不多的事,也算是內心的贖罪了。
赤丹雖然對躺在裏麵的人沒什麽好感,但是他對死人還是有基本尊重,聞言臉色緩了幾分。
緣衣在一旁發出一聲嗤笑,冷嘲熱諷,“都要開人家棺槨了,本身就是不尊重的事情了,如今卻又要讓別人手下尊敬些,真是可笑。”
雖然是情勢所迫蕭鶩才動了打開蕭祖墓室的心思,他心裏本就有愧,如今被緣衣這麽直白的說出來,臉上一瞬間火辣辣的。
但是帝王的心思難測,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他的麵上便看不出難堪的神色,隻聚攏的五指暴露了他並不輕鬆的心思。
君旻嘴角微微上揚,眼裏凝聚著笑意注視著緣衣,帶著溢出眼底的寵溺。
赤丹悶笑一聲,心裏雖然十分讚同緣衣的話,但是到底給了這位人間帝王幾分麵子,心道:待會兒下手時,手上動作輕緩些吧。
話已經說了,還得了別人的評價,那評價雖然不太好,但是蕭鶩也不能說什麽,隻好笑笑以掩飾窘迫。
赤丹開棺的時候,君旻走到緣衣身邊,彎腰低聲問道:“師父,你的那把劍是什麽劍啊,我怎麽從沒有見過,很好看呢。”
君旻湊的太近了,貼近緣衣說話時呼吸灑出的熱氣一點點在緣衣脖頸處蔓延,緣衣不甚自在的朝旁邊挪了挪,動作很小,但是君旻的瞳孔深了幾分。
緣衣道:“不過就是一把命劍,不是什麽神器。”
君旻嘴角微揚,眼裏卻沒了笑意,覆上一層寒霜。騙人!緣衣拿出劍的時候,赤丹眼神都變了,雖然微不可見,可君旻注意到了,那把劍絕對不是什麽普通的命劍。
“開了。”
君旻從思索中回過神來,赤丹已經打開了蕭策的棺槨。
赤丹眉頭緊皺看著棺槨內部,久久一言不發。
蕭鶩見狀麵色多了些焦急,“怎麽了?”
赤丹不語。
蕭鶩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越過高高的棺槨,看到了裏麵躺著的蕭策。
那裏麵的屍體,曆經五百年,卻仍然是麵色紅潤,明豔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