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冥界的鬼兵若是論起實力來不比天兵差,但是冥界能打的除了北陰,說得上名號的著實不多。而北陰又是個懶散的性子,於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整個天界與冥界合並的大事就這麽決定了。
冥神怎麽說都是冥界之主,論起歲數來不知道比緣衣大多少,論起實力也不差多少。上萬年來,北陰一直都是冥界眾鬼心目中的神,如今神被魔尊詆毀了,鬼差心裏多少有些不得勁,身後的鬼兵更是直接拿起來手中的武器。
一時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一直低著頭站在最後麵的蕭騖絲毫不知道這場災禍因他而起,正百無聊賴的用腳撥動著地上的沙礫,來來回回仿佛不會厭倦般。
氣氛突然凝固,蕭騖一臉懵地抬頭看去,前方不知何時多了一男一女。
女子一襲紅衣,容貌妖媚又含著幾分清冷。男子年紀不大,不過是少年模樣,卻也是十分俊美。男子站在女子旁邊,以一副絕對保護者的姿勢守在女子身旁,滿眼都是那姑娘。
蕭騖轉了轉頭,嘴角微揚,他的目光又落在緣衣身上,越看眉頭皺的越緊,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此時女子恰好突然抬頭,兩人視線於空中相撞,電光火石間,蕭騖像是突然撥得雲開見月明,一直渾渾噩噩的腦袋終於清醒,那是緣衣。
模糊的記憶終於清楚,蕭騖眼裏多出了一些迷惑不解,她為何要來這裏?
他死了,這個念頭無比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裏。他抬眼望去,那這裏就是所謂的地獄了。
“我幫了你,那可是有條件的。”昔日緣衣於墓中的話突然在耳邊回響,蕭騖麵上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這是來找他履行承諾了?
緣衣看到最後麵的陰魂終於抬頭了,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蕭騖,本尊可是來找你來履行承諾了。”
君旻也抬眼看向自蕭騖,手指蜷了蜷。
蕭騖戰死沙場,城裏的人都不由有些悲戚,緣衣卻嘴角微揚,立刻將張姑娘傻不傻的爭論拋擲腦後了,轉頭就要來冥界找蕭騖。
君旻不解,心裏也有些不滿緣衣聽到蕭騖的消息就把他排在後麵了,眉眼間多了些陰鬱。
想到在墓室裏緣衣曾經對著蕭騖笑的燦爛,君旻整個人都不好了,像一朵散發著怨念的蘑菇,邊走邊製造怨念。
緣衣正想著蕭騖的事情,身邊的人突然源源不斷的散發著怨念,讓她想忽視都難。
她轉過頭看向君旻,有些疑惑:“你怎麽了?”
君旻唇角漸平,指尖摩挲了幾下,有些泛白,良久輕聲道:“師父,你去找蕭騖幹什麽?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他幫不了你什麽,隻要我才能幫你啊。
為什麽要找他呢?
緣衣抬眼,也大概是明白君旻的意思了,隻是她找蕭騖罷了,又有什麽好生氣的?
緣衣沒想解釋什麽,畢竟這是魔界內部的事情。但是看著君旻身上的怨念越來越強,緣衣無奈道:“我要讓他替我做事。”
“什麽事?”
君旻脫口而出。等說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太急切了,一張俊臉因為窘迫有些泛紅。
緣衣失笑,“鬼卿已經不值得信任了,我需要另一個可以信任的手下。”
君旻皺眉,“師父是懷疑鬼卿與在背後搞事情的人有關係。”
緣衣點頭,“先是上古妖獸朱厭現世,後又有大妖深藏天機鏡。這一切發生的太巧合了,我可不信這是偶然。”
緣衣眼中多了些殺意,“在背後算計本尊,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藏在背後的人如今查不出來,隻能從鬼卿身上入手。自鬼卿成了魔域左使以來,我便很少管魔域的事情了,如今鬼卿背叛了我,魔域想來也沒什麽人可以信任了。”
“所以師父需要安排一個新的人去幫你查清鬼卿平日都是和誰接觸?”
緣衣點頭。
君旻低眸,“師父若是將他安排在魔域,給他什麽位置呢?更何況,師父又怎麽會知道蕭騖一定會答應幫你呢?”
緣衣輕笑,篤定道:“這可是他答應我的條件,他會給我做事的。”
答應的條件?君旻低眸,什麽時候你們兩個有約定了?
緣衣仿佛能窺探君旻內心的想法,也知道她要是不說君旻又要鑽牛角尖,於是扔下一句:“在墓室的時候。”
君旻一直捏著的指尖終於鬆開,泛白的指尖漸漸恢複了紅潤,勾唇輕笑。
緣衣本來還沒覺得有哪裏不對,結果看到君旻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被君旻的笑容瘮到了,腳步不自覺地開始加快,看似平靜,泛紅的耳尖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蕭騖身上還穿著染血的戰袍,大踏步走上前,硬是讓他走出了即將上戰場殺敵的意思。
走至緣衣身邊,染血的冷騭麵龐多了些溫潤,嘴角微揚,眼裏滿是戲謔:“姑娘的身份果然不凡,竟能隨意進入地獄。甚至此處的陰兵似乎還十分怕姑娘啊。”
這話是十分不給陰兵麵子了,明裏暗裏都是誇緣衣厲害,陰兵看蕭騖的眼神都變了,竟是不善。
緣衣卻十分滿意蕭騖的表現,做她的右使就得囂張。
她眉梢挑了挑,誘惑道:“那你想不想也能在冥域出入自由呢?也讓這群陰兵見到你畢恭畢敬的呢?”
蕭騖雙手交叉背後,笑道:“朕有什麽選擇嗎?”
緣衣嘴角微揚,眼裏卻沒有笑意,“沒有。”
蕭騖不傻,他雖然不明白她究竟有多厲害,但是看著陰兵對她畢恭畢敬的模樣,想也知道緣衣的身份不凡。
他眼波微動,心下百轉千回,他本就沒什麽選擇,更何況凡人生命有如蜉蝣,朝生暮死,著實沒什麽意思。
若是?他抬眼看向正盯著他的緣衣,兩人視線相撞,他朝緣衣笑了笑。若是能夠借此機會可以修煉,習得長生之術,倒不失為一此好機會。
“不知道,姑娘打算給朕什麽位置。首先說好了,若是比你手下人底,我可不幹。”
緣衣輕笑,指尖放在麵前摩挲了幾下,這是她和君旻學來的。
“魔界右使的位置,如何?”
陰風自冥域深處吹來,帶上了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鬼的哭嚎,激得一群剛從人成為陰魂的新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所有鬼都沒有想到緣衣會把右使的位置給這個陰魂。誰都能看出來蕭騖身上的龍氣,但是那又怎麽樣,人死如燈滅,生前的輝煌早就成了前生的事情。
可魔域右使的位置可不僅僅是一生的事情,這個位子在魔域可是空了上萬年,多少魔擠破了腦袋都想坐上這個位置。
這下陰兵看蕭騖的眼神從不友善變成了迷惑和打量,莫非這陰魂有什麽未表現出來的本事,才能讓魔尊親自來找他還許他魔域右使的位置。
“吾倒是不知,何時魔尊可以隨意帶走冥界的陰魂了。”一道陰冷的聲音自冥域上方傳來,轉眼間緣衣麵前多了一個身穿黑色錦袍,上繡金絲雲紋的男子。
男子個子很高,眼睛狹長,是典型的丹鳳眼,烏黑的頭發盡數披與身後。
懸衣翁自那道聲音出現後,便快速地將懷中的酒扔到了身後的山水瀨中,任由河水吞噬了還未喝完的酒,此刻正一臉畏縮地站在陰兵身後,試圖掩蓋自己。
北陰並沒有看向懸衣翁,而是看了一眼蕭騖,似乎好奇被魔尊緣衣不顧規矩要帶走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來自冥神的打量激得蕭騖不由站直了身子,北陰很高,竟比站直了的蕭騖還要高出小半個頭,強勢的威壓隱隱讓他喘不過氣來,好半晌,北陰終於收回了似毒蛇一般的粘膩目光,轉過頭去了。
蕭騖不動聲色地呼了口氣,手掌漸漸握拳,北陰不過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潰不成軍,這使得他心中修煉的念頭越發強烈。
北陰收回打量蕭騖的視線,在心裏下了個結論,弱雞。隨後又唔了一聲,不過能抵擋他的施壓,若是能夠發展,假以時日或許還不錯。
心裏對蕭騖的讚賞,北陰麵上卻是不顯,仍然是那副死人臉的模樣,看著緣衣。
緣衣哼笑一聲,抬頭看向北陰,“本尊也是不知什麽時候酆都大帝連這點子小事都要管了,本尊今日便是要帶走他,你又能怎麽樣?”
說完之後,北陰還未說話,緣衣又低聲咒罵一句,聲音很小,君旻卻聽到了。
緣衣罵的是“沒事長那麽高幹什麽,說話都不方便”。君旻胸腔處沒忍住發出一聲悶笑,隨即走到緣衣身後,眼裏含著點點笑意,雙手悄悄地摸上了緣衣白皙滑膩的脖頸,手上慢慢地揉搓著。
附耳低聲道:“師父別動,我幫你揉揉。”剛才北陰一出現緣衣就悄悄打量他了,這麽個小動作別人雖沒發現,君旻卻看到了。
脖頸間傳來的感覺像是曾經遭受雷劫時的感覺,惹得緣衣渾身不舒服,她也並沒有什麽不舒服,說的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剛想讓君旻將手拿下來,又突然想到君旻動不動就生氣的性子,想了想,還是沒有讓君旻將手放下。
君旻在身後看著緣衣的脖頸漸漸染上粉紅色,直至蔓延至耳尖,眼裏劃過得逞的笑意,又不動聲色地警告了一眼蕭騖。
蕭騖:
北陰自然也注意到了兩人的互動,隻是單身了上萬年還是個鋼鐵直男的酆都大帝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對勁來,隻在心裏納悶,他不曾記得這天界的小殿下是個乖巧的性子,怎麽如今如今聽話?
零瑜緊趕慢趕地跟上北陰趕到的時候,瞧見的就是自家兒子一臉柔情的看著那個大殺神,手上輕柔地給給大殺神按摩著脖頸。
零瑜發誓,他媳婦兒都沒有見過自家兒子這幅柔情的模樣。他可不是北陰那個沒成過親的男人,對於男女之事上他一向看得透徹,不然也不會在若安剛及笄就能把人娶回家。
年少慕艾這個詞再次出現在腦海裏,再看緣衣,零瑜的臉都白了。
緣衣遙遙看見零瑜,君旻也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對著他老父親作揖行禮,恭敬地喚了聲:“父君。”
零瑜麵色緩和幾分,心裏有些欣慰,兒子第一眼見到他還知道打招呼,也不是完全不可救,結果等他讓君旻起身後,滿心以為君旻會行至他身邊,誰想君旻打了個招呼就繼續站到緣衣身邊。
那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好像他生來就是該站在緣衣身邊的一樣。氣的零瑜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緣衣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零瑜的臉色,又轉頭對著北:“怎麽今日這麽巧,天族的太子殿下也在冥界。該不是,冥界和天界正在商量怎麽對付我們魔界吧?”
零瑜哂笑,“魔尊多慮了,隻是近日大荒頻繁異動,我才來與大帝商量這件事的。”
“哦,是嗎?”緣衣嘴角微揚,似乎是相信了零瑜的話,並沒有再追問這件事。而是轉頭看向北陰,“我可以帶走他了嗎?”
緣衣不再追問這件事了,君旻卻滿含深意的一眼,見到父親躲著他的目光,他瞳孔一縮,心下知道零瑜來冥界恐怕真是因為魔界。
他眼瞼微垂,指尖摩挲了兩下,看來,得回一趟天界了。
北陰本也不想為難緣衣,他性子一向懶散,並不想多管什麽閑事。魔界和冥界能夠毗鄰而居七萬多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當年得天魔大戰中,冥界並沒有派陰兵幫天界。
不曾在她受難時落進下石,給她致命一擊,如今自然也不會在她氣焰正勝時自找麻煩。
隻是有些事情還得需要緣衣幫忙。
北陰拂袖,一雙狹長得眼睛掃過一旁得蕭騖,“你自然可以帶走他,隻是吾也是有條件的。”
緣衣冷冷看了一眼北陰,“本尊要帶走他,需要和你講條件?”
接二連三被緣衣挑釁,北陰雖然性子懶散,但也不是泥捏的,隻聽他嗓音泛涼,“若是論其年齡來,你也該叫我一聲老祖宗了,小姑娘法術高強,但也莫要太過狂妄了。”
緣衣眉眼也冷下了,小姑娘?嗬,她要真是什麽小姑娘,可能早就魂飛魄散了,又哪裏來的魔尊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