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舞雲岫的自白
我的夢中，隻是反反複複的重複這一句話。
啊，當真是快要讓人崩潰，到底，我做的事情，是對是錯呢？到底，我一直在追尋的什麽？那個原來和我一樣，都是渾渾噩噩的蘇翎，憑什麽能夠找到她自己，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
大限似乎就快要到了，我自認自己在位沒有做錯什麽，隻要殺了那蘇家人，我的心魔是不是就會消失了？我的想法，似乎越來越偏激和怪誕了，隻是我自己那時候還沒有發現。
直到……那隻九尾妖狐死了。
我就像是被那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沉溺在水中如法找到生的希望，我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身邊任何可以與我討論，為我出謀劃策的人都沒有，當真是令人悲哀。
至此，我對那蘇翎的殺意，算是到了最高。
然而……我失敗了，我似乎發現，在九尾妖狐死了之後，再一次見到的蘇翎，已經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人，她的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光彩，堅定而果決，還有著擔當。
很不願與去誇一個蘇家的人，隻是事實如此。
而北幽，此時已經攻打到了城門。我知道，這寒國在我這裏，大概已經是回天無力了，隻是我突然之間，就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和我無關了，什麽國家，什麽皇位，什麽榮華富貴，我突然很可笑的發現，就算是所有的東西被剝奪，一切都和之前沒什麽兩樣，我還是那樣的孤獨，孤獨到死亡對我來說都是那樣的讓我平靜。
那一日，當那身穿鎧甲的北幽將軍走到了我的金鑾殿內，我已經將自己打扮的好好的，端坐在龍椅上，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認真過，仔細的打扮好自己，沐浴，焚香，而後看著這熟悉的一切，應當是最後一眼了吧……
當那利劍向我劈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提出了那樣一個若是在以前，我自己絕對不可能會想到的要求——好好的待寒國的百姓。
為什麽呢……我不知道，大概，這是對自己責任最後的一次履行罷，其實也沒有任何的意義，隻是突然就有一種心髒被捏住的錯覺。
這一生，我在看到所有的走馬燈一般的回憶時，忽而覺得釋然了，這一顆心，也突然的都被填滿了去，再也不覺得有所遺憾了。死亡，應當是我最好的結局罷。看來，那上一任的蘇家祭司，所言不虛。
如果蘇家人說的是真，當真有什麽天命和道，我隻想偷偷的，偷偷的對神魔許下心願，如果有來世，我隻希望能與權力一別兩寬，終生平淡，休要再入帝王家。
之前那個像傻子一樣碎碎念的人，叫寧寒。放心，我作為妖狐，不會有這樣到死才明白自己要什麽的糊塗腦袋。
我的家族，就像是之前大家就知道的一樣，是能夠知天命的天狐一族，因而受到了天道的詛咒。其實我們這一族的狐狸，修的從來都不是什麽狐媚之術，而一直都有著一副好心腸，經常利用自己的天賦去幫助別人，這或許也就是我們為什麽會受到天道詛咒的原因。
而我，當我最後背負著整個族群的命運時，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是希望渺茫的。隻是就算再怎麽渺茫，再怎麽困惑，再怎麽很重，我都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曾經我遇到一個和尚，一個看起來有點蠢的和尚，他應當也是看出了我的身份，於是他是這樣問我的，用別人的性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難道不會有愧疚感嗎？我是妖狐，妖狐自然是不能用人類的道德約束，怎麽還有人類會問我這般愚蠢的問題？
其實……我當時也是有想要回答另外一個答案的。隻是我忍住了，沒有說。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們天狐一族，從來都不是那些狐狸修習魅惑之術，魅惑人類的妖獸，我們一族，到最後的修習如果成功，是可以直接位列仙班的。我們族人，一直都是有著一副好心腸，甚至不誇張的可以算作是悲天憫人。
隻是當我第一日下山的時候，我遇到一個受傷的獵戶，當我展示出術法治好他的傷口時，夜晚夜深人靜時，卻被他捆綁起來。貪婪的人類，妄圖通過吃了我，得到一些可笑的作用，什麽延年益壽，獲得神力。我隻能說，這大概是最令人害怕又想笑的妄想。
於是我掙脫了，但是我在這獵戶的苦苦哀求下，放了他一命。然而我似乎還是低估了人類的貪婪，第二次，當他第二次起了不該有的念頭時，我便放棄了我族類原本的善意，我終於做了妖狐，屠殺了這獵戶一家四口，不留下任何的活口，包括那還剛剛出生的小寶寶。
善良對於一隻背負著仇恨和詛咒的妖來說，是無用且累贅的。我是這樣對自己說的，連天道都要追殺的我，又有什麽資格來分享自己那多的泛濫的同情心？
於是我進入寒國的皇宮，與那些有真龍之氣的人間帝王做交易，並且盯上了這個國度裏同樣特殊的家族——蘇家。
還當真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隻是那蘇家，與我們的族類不一樣，他們似乎所有能夠窺探天命的人，都當真是在一步步的按照天道的指示進行，難怪會昌盛如此長久，這一點，反而是這些人類做的比我們好許多。
如果能剝奪他們所有的氣運和能力，我是不是能夠挽救我們的族群？我當時的念頭一旦埋下，就像是野火一般，成了燎原之勢在心中瘋狂的蔓延，那就殺吧。隻是百年下來，我卻越來越絕望。
天道似乎與我開了一個玩笑，我每一次在吞食這些人之後，就觸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屏障，而之後，這屏障又立刻消失的一幹二淨。
一定是獲取的力量消散的太快！但是我的詛咒，已經讓我失去了窺探天道的能力，我的殺孽越來越重，不但背負著那數千個族人的性命與孽債，此刻還染上了殺孽，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回頭，我也不願意回頭！
我知道，我已經徹底的墮入妖道了，但是，我不後悔。人界不是有一句古話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覺得，這話說的好極了，我沒有任何的閑心思來找找其他的道路，時間也不容許我再找其他的辦法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樣的行為會被天道發現，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壽命，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然而這蘇家的祭司蘇翎，卻讓我覺得多了幾分的不同，或許是千年來天賦最高的祭司？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一個力量最強大的希望，因為這百年來，總是因為力量的不足，所以我隻能觸碰到一個屏障後就會消失，而後就退回了原地，而如今，這似乎是最後一個機會了，千年才遇見的天賦，我承認我已經開始動心了。
這個機會，可遇不可求，我開始慢慢的耐心等待，一點點的布置下我的陷阱。然而我似乎也被那天道一直都阻撓，那人界的小皇帝，分明是我自己挑選的，隻是到最後，這人太過聰明，聰明到在最後，我得知他竟然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計劃，因而從來都沒有百分百的對信任。
而至於蘇家的這個獵物，似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成長的太過迅速，太過有韌性，也或許是天道在阻撓我的行為。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原因，到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失敗了。追殺千裏，所有業債之下，我與她交戰，得了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我死了，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