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井底之蛙

  我剛剛的氣息只是一閃而逝，雖然那些剛剛達到第四境界初期的首領無法察覺，可是卻瞞不過跟我同等境界的存在，此時門口突然出現的那位，顯然就是被我剛剛散發出的氣息吸引而來，雖然他語氣淡然，但我還是隱隱能夠察覺到一絲緊張。 

  畢竟這聚集地中突然多出一個第四境界中期的存在，而且他還沒有任何印象，為了聚集地的安全，由不得他不著急。 

  「請進。」雖然這裡是二爺爺的家，但此刻，反倒是我更像是這裡的主人，隨著我的話落，兩扇木門吱呀打開，然後一個面容白凈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我面前。 

  「見過太上長老。」二爺爺看到中年男子之後，立即激動的說道。 

  雖然我同樣達到了第四境界中期，但跟日積月累的在二爺爺心中形成印象的中年男子還是無法相提並論，身份的光環，有的時候在潛移默化中還是尤為重要的。 

  「見過道友。」中年男子先看著我微微稽首，隨後才對二爺爺說道：「不知可否借地方一用？」 

  很顯然，他也明白這裡誰是地主。 

  聽到中年男子的話，二爺爺更是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下來，讓他拒絕這位傳奇人物，真的很難，甚至他從內心中都沒想過要拒絕。 

  隨後，二爺爺就自覺的離開，他很清楚，這位太上長老絕對不是來找他的。 

  「貧道玉清子，不知道友從何而來？」玉清子上來就直奔主題。 

  「道友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微微一笑。 

  「你果真是來自外界？」玉清子頓時大喜，目光死死的盯著我。 

  作為浮屠塔內近乎至高無上的存在，玉清子早已經對浮屠塔內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事實上，整個浮屠塔內也只有這麼一個聚集點，所以，驟然冒出一個跟他同級的存在，除了從外界進來，很難有別的解釋。 

  畢竟被大魔頭魔化的人類根本不可能偽裝，即便是普通人都能一眼識破。 

  「不錯。」我點點頭，坦然的承認，實際上，就算我不承認也沒用，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難拔出。 

  「以道友的實力，總不會是被那拘魂使抓進來的吧？」玉清子繼續問道，當年他只是一個會兩手偽法術的道士，因為大限來臨死去，結果卻被抓到了這裡，原本以為迎接他的會是無比黑暗的生活，卻不想因為機緣巧合，讓他觸摸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而他的實力也突飛猛進，這麼多年下來，身邊的好友一個個死去，只有他一個掙扎的活了下來，並且成為了第四境界中期的存在，現在，除非聚集地有覆滅的危機，否則他已經很少會出手了，對於那十一個首領他寄予了厚望，只是想要培養一個跟他同境界的存在實在太難太難。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在見到我之後才會格外的激動。 

  「我是自己主動進來的。」我也不隱瞞，畢竟我等會還要從他那裡知道我奶奶的消息，二爺爺可能進來的時間短，不知道奶奶的消息，但是相信玉清子絕對是最開始那幾批進來的人，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那道友可有離開的辦法？」玉清子深吸口氣問道。 

  對於他而言，能夠出去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他的實力雖然強，但卻也被束縛在這麼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再想進步根本就是無望，除非他能擺脫浮屠塔這個牢籠。 

  只是這麼多年來，他想過很多辦法，卻始終無法脫離，原本他已經絕望，直到今天。 

  「有，不過如果我是道友就會選擇留在這裡。」我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本心中，我不想欺騙對方。 

  「為什麼？」玉清子激動的問道，離開這裡近乎成為他的執念，此時終於有了離開的機會，可卻被告知還是留在這裡好，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 

  「你可知浮屠塔是什麼，外面又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我輕聲問道。 

  「不知，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道友告知，貧道必有重謝。」玉清子鄭重的說道。 

  「謝就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這浮屠塔實際上是用來鎮壓一個大能者的屍體，而浮屠塔中的魔頭，不出意外就是那大能者的執念所化，浮屠塔的主人大肆抓捕陽間魂魄，為的就是消磨那一絲執念，至於浮屠塔的外面，是閻羅殿，那閻羅殿是鬼界最強大的存在，有三大殿主，每一個殿主都可輕易的殺死道友，尤其是第一殿主，有可能已經達到了後期。」我的一番話讓玉清子呆立在那裡。 

  他不是沒有想過抓捕他的那些人實力強大，可卻沒有想到那閻羅殿居然如此的強大，連第四境界中期都可反手鎮壓，枉費他還以為自己實力大增，只要離開這裡，完全可以跟對方叫板。 

  作為第四境界中期，他自然明白第四境界之後，每一個境界之間的差距有多大，面對第四境界後期，他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你說外面是鬼界？」玉清子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 

  「對，可以叫做鬼界，不過跟你想象中的鬼界不一樣，那只是一個小世界，是當年陰陽兩界大戰的緩衝之地，那裡更沒有黃泉路，沒有奈何橋，那裡只是一個小世界，而非陰間。」我自然明白玉清子的真實意思，所以直接解釋道。 

  畢竟一個不知內情的人，如果光是聽到鬼界，難免會將其跟陰間聯繫到一起，但實際上，兩者並不是一個世界。 

  「鬼界？」玉清子喃喃自語，「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是在陰間，卻不想，只是在一個小世界中。」 

  「道友無非難過，要知道這裡未必就不好，而去了陰間，也未必會有多好，有的時候，轉世投胎並不一定終點，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選擇。」我開口說道。 

  「井底的青蛙抬頭，以為頭頂就是整片天空，相對於你來說，聚集地中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恐怕都是那井底之蛙，可是人們在看青蛙的時候，卻不知道青蛙實際上也想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的，飛蛾撲火，寧死不悔，夸父追日，至死方休，道友怎知我不願意做那反撲火的飛蛾。」玉清子認真的說道。 

  聽完他的話后，我出奇的沉默起來，的確，我並不是他，沒有資格替他的人生做主，我是在以我的角度為他考慮，卻不知道，那並不是他想要的，正如我們總是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的頭上，並且冠上別人好的名義，實際上是真的如此嗎？ 

  「道友看這聚集地如何？」玉清子見我不說話，於是開口問道。 

  「很不錯，尤其是在防禦方面，中間的高塔更是可以隨時支援四方。」我想了想說道。 

  「在道友的眼中看到的是聚集地的外在，實際上，在我的眼中，這聚集地就如同一個牢籠，死死的將他們鎖在這裡，除了沒有盡頭的戰鬥，再也看不到半點希望，實際上，這麼多年來，很多人都在戰鬥中犧牲，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因為看不到希望，所以故意去尋死，這種被圈養，沒有意義的人生，就算再來一次又有什麼用？」玉清子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是那種近乎麻木的平靜，他彷彿只是在訴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落在我的眼中，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不由得更加沉默了，如果換成是我，或許此刻也會發出如玉清子這樣的悲鳴，永遠灰暗的天空，無窮無盡的魔化，看不到希望的未來，恐怕就算換成是我，時間久了也未必能堅持的下去。 

  有的時候，並非僅僅只是活著。 

  「現在道友應該明白我的選擇了吧？」玉清子最後看著我說道。 

  「明白了。」我說完這三個字，長出了一口氣，只是就算明白，我又能如何做？將二爺爺這麼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帶走，或許第一殿主看在我面子上不會介意，但如果將玉清子帶出去，就算是第一殿主再大方也未必會同意。 

  第四境界中期的存在可不是什麼大白菜，在這浮屠塔中更是抗衡大能者那絲執念的絕對主力，如果因為玉清子的離開，最終導致聚集地里的人全被滅絕，甚至讓那絲執念做大，就算是第一殿主也難以收拾這種殘局，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講，他都不會同意玉清子離開，甚至我還懷疑，玉清子的出現，未嘗沒有第一殿主暗地裡的幫助，不然光憑玉清子，又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就成功跨入中期，這還是在沒有任何底蘊的情況下。 

  除非····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那樣的話，不僅僅是玉清子，就連整個聚集地的人都可以完全解脫，只是，這真的有可能嗎？連第一殿主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我又怎麼可能做到？ 

  「道友可有什麼難處？」或許看出了我的為難，玉清子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