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生血汗一朝虧
一般人因情緒激動引發的一過性昏厥,刺激人中效果好些,可是林衍看這女人臉頰紅的要滴血一般,很可能昏厥直接誘發中風。
林衍刺激太陽穴之後,飛快的用發卡刺破女人的耳垂和指尖,汙濁的血箭竄出來,很快就緩解了血壓驟然升高引發的顱內血管壓力,化解了中風的隱患。
女人緩緩睜開眼,臉上的潮紅也逐漸褪去,演化成一片死寂般的蒼白,並沒有崩潰的大哭大鬧,看著林衍虛弱的吐出幾個字:“謝謝你。”
因為這個女人的昏迷,大廳裏正在登記的儲戶們都簇擁過來盯著,空氣十分憋悶,絕對不利於她的恢複,還極有可能因為她的昏迷再次激起儲戶們的絕望心理,引發又一次騷亂。
林衍看陳帥跟一個女同誌在跟前,就沉聲說道:“你們倆把這位大姐攙扶到指揮部,我來負責接待登記。”
陳帥和那女同誌趕緊把那女人扶到指揮部坐下,林衍隨後跟進去,女同誌很怪異的笑道:“林科長,還記得我嗎?我叫王娜,跟我們吳部長在一院婦二見過您哦!沒想到這麽快,咱們就同一個戰壕了。”
“是嗎。”林衍壓根沒有接她話題的意思,淡然說道:“你去把登記本給我拿來好嗎?”
女人剛剛還在想,如果林衍承認,順勢再開幾句玩笑,說林衍這回算是跟吳部長夫妻攜手如何如何,誰知人家擺出領導架勢根本不接茬,也隻能悻悻的出去了。
陳帥神情也很複雜,但他明白林衍脾氣,這邊有儲戶急需處理,那王娜開玩笑也不分時間,真是蠢死了,他說道:“我是一組組長,有需要隨時叫我。”
林衍果然神情溫和下來,衝陳帥點點頭,陳帥出去,王娜拿著登記本進來了,剛想坐下,林衍說道:“你去負責你的工作吧,這裏我來處理。”
王娜不甘心的走了。
林衍給儲戶倒杯水放在她麵前,溫聲說道:“大姐,先喝杯水,然後把情況跟我講講,該如何處理政府方麵會盡快出台措施的,急壞身體就不值了。”
女人慢慢喝完了水,振作了不少,並沒有哭,很顯然是個心理素質過硬的女子,緩緩說道:“您是林科長對吧?”
“是。”
“我叫劉彩雲,是中心商場的商戶,也是信通擔保公司私人存款金額最多的大傻瓜……”
林衍一邊記錄一邊聽完這女人的訴說,看著她的眼神裏充滿了複雜的光芒,既有佩服,也有同情,更多的是憐憫。
這個六十多歲卻看上去隻有五十多的女子,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能幹的人。
從改革開放初期,這女子就開始自謀生路,初期是一個小推車,一個小蜂窩煤爐,在市區華寶商場門口賣烙餅蔥油餅,一張烙餅卷菜一毛錢,一個蔥油餅也是一毛錢,幾分幾分的積攢下第一桶金。
隨後,就是用微薄的本金,批發一些襪子褲頭圍巾手套之類的小商品,一早一晚在公園門口擺攤。
再然後,就是在文化宮門口商業街上租了商鋪開始經營服裝店,這麽多年下來,一直在經商。
終於,積攢下一千萬血汗錢,還在中心商場樓上,擁有最大的一家床品店,人生不可謂不成功。
可惜,劉彩雲的錢被一個老姐妹的閨女盯上了,那女人就是信通擔保公司的攬儲經理羅菊婷,能夠拉到資金是有高額提成的,跑去找到劉彩雲,花言巧語的說動她,一開始放了兩百萬進來,利率三分,月結息。
初期,信通公司結算利率還是非常及時的,看著每月六萬塊的進賬,都快趕上一個大商鋪的利潤了,加上羅菊婷舌燦蓮花的遊說,劉彩雲陸陸續續把一千萬家底統統放進來了,因為她本金多,利率升高到令人咋舌的五分!
銀行利率逐年下跌,現在活期利率已經等同於無,定期也是可憐兮兮的不到三厘,在這種情況下,五分利率是多麽瘋狂的數字。
就這樣,劉彩雲過上了比包租婆還自在的躺著收錢的日子,一千萬一個月五十萬的利息,比辛辛苦苦的買賣愜意太多了。
羅菊婷是個水蛭一樣的女人,盯上劉彩雲之後,就把她當成搖錢樹了,每月結了利息,她就忙不迭的去勸說,五十萬放進去一個月又是多少多少利息,就這樣,利息也再次成為本金繼續滾利。
就在正月十三那天,劉彩雲去結算了九十萬利息,說要給兒子買輛車,黑心的羅菊婷明明知道正月十五公司就要關門,還是連這點錢都沒放過,硬是花言巧語的騙劉彩雲把這拿到手的九十萬再次放了進去,兩天之後,就血本無歸!
林衍看著一臉淒然的劉彩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評價她了,認真算下來,等於這個堅韌勤勞的女人,從改革開放就給信通的老板曹禹賺錢,整整賺了半輩子!
劉彩雲一直沒哭,經商半生,她對於察言觀色十分精通,看到林衍對她的憐憫,苦笑著說道:“林科長,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憐的?唉,都是命!
我老公是個教師,當初我倆談戀愛的時候,我婆婆不同意,說算卦的說我命不好,克夫還不聚財,我哪裏會服氣,因為當時我丈夫一個月才不到一百塊工資,我就有十萬塊存款了,覺得那算卦的純粹放屁。
我們倆結婚後,很快有了一對龍鳳胎,我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我剛覺得揚眉吐氣,我老公他……他就出了車禍……”
劉彩雲的眼裏終於閃爍著淚光,接過林衍又遞給她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在抬起頭的時候就控製住情緒了:“我婆婆指著我鼻子罵我喪門星,我一怒之下就跟她斷了來往,也沒再嫁,從25歲熬寡到現在,帶大了一雙兒女,也攢下了這麽多家業。
林科長您知道嗎?今天,是我丈夫的忌日。”
“啊?”
“嗯,他的忌日。”劉彩雲眼睛裏閃爍著心碎的光芒:“我原本想,今天十六,帶著孩子們去給他祭拜,順便告訴他,他媽錯了,我不是不聚財的喪門星,我把孩子帶大了,還攢下這麽多錢,我對得起他。”
林衍忍不住歎息道:“劉姐,資金出了問題,並不代表那算命的說的就對,相信政府,慢慢來,一定會有妥善處理,也不會完全要不過來了。”
劉彩雲黯然說道:“也對,反正我也這歲數了,拚不動了,該爭氣的年代我沒閑著,也爭氣了,若真是老天不給我這筆財,那就算我心強命不強吧。”
林衍真心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把情況登記完之後說道:“劉姐,你的身體情況不太好,別跟這些人擠了,這種事急也沒用,得等把曹禹的個人資產清理出來,才能逐漸發放,你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劉彩雲很理智的站起身說道:“今天多虧林科長救我,謝謝你。”
林衍說道:“都是應該的,你放心回去等,有消息會通知你。”
送走劉彩雲,林衍胸口淤積著一股怒氣,站起身走出指揮部,恰好吳珺迎麵走來,擔憂的小聲問他:“沒事吧?唉,要是再鬧出一條人命來,真不知道該咋辦了!”
林衍看著吳珺焦灼的眼神,搖頭說道:“沒事,已經送走了。”
吳珺雙手合十,小小聲說道:“阿彌陀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看吳珺的小女兒樣子,林衍柔軟的笑了:“吳珺,你帶我去見見信通的老板。”
吳珺二話不說,帶著林衍到三樓上,最北端的房間裏,正有人高聲大氣的說話:“趙局長,我曹禹求求您了,趕緊把我逮捕了吧!您把我逮起來了,那錢就不用還了!”
林衍沉著臉走過去,推開門,就看到趙南嶽和檢察院,法院、以及其他部門的同誌們都坐在屋裏,一個剃著光頭,身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在口沫橫飛的叫囂。
趙南嶽衝林衍微微點點頭,林衍在後排找個位置坐下了,吳珺居然沒走,也在他身邊坐下了。
那男人就是信通投資擔保公司的老板曹禹,此刻他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態度十分囂張。
法院的同誌問道:“曹禹,九個多億的資金,賬麵上隻有三千多萬,剩餘的你轉移到哪裏去了,要老實交代,你不要心存僥幸!”
曹禹斜著眼說道:“我的賬本不是就擺在各位麵前嘛!給其他公司融資放飛一部分,償還儲戶利息又是一部分,加上我的一個工程中途被腰斬了,才造成資金鏈斷裂,不得不關門停業,口袋裏硬幣都挖出來擺在桌上了,還往哪裏轉移!”
吳珺遞了一份材料給林衍,他翻開一看,正是信通公司現有被封存的資產明細,除了賬麵上的三千多萬,還有接連新城區和老城區中間位置的一處商品房開發項目,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十裏桃林》,一共二十棟樓,已經建成16棟,還有四棟主體將近完工。
另外,還在盧河縣有一處爛尾工程,賬麵估算價值2-3個億。
林衍不由得鬆口氣,十裏桃林那麽多房子,還有盧河的兩三個億,算下來缺口應該不大嘛!
誰知聽下去他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