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亂入者
這是一個有著卷曲長發的男人,他麵容白皙,眼眶深陷,鼻梁高挺,長發被束縛在腦後,隻有額前的卷發依舊停留在臉頰兩邊。
他的手中拿著一台價格昂貴的相機,緊緊蹙眉,帶著一股子認真勁蹲在那不停地按著快門。那不勒斯雖然臨近海洋,但晝夜溫差極大,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個男人還穿著稍顯厚實的深藍色呢絨外套,脖子上圍著一條格子花紋的圍巾。
薩洛蒙的聲音驚得他差點跳了起來,但秘法師按在那個男人肩頭的那隻手卻紮實地按住了他。“你是誰!”他驚叫轉過頭,便看到比他矮上一些的薩洛蒙,緊接著,他的臉便從皺巴巴的緊張感中解放了出來。
“咳咳!”他悄聲對著秘法師說道,“這裏很危險,我覺得你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因為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兒。你是唱詩班的嗎?還是什麽主教的孩子?”
“你看我像是什麽該死的神明的信徒嗎?”薩洛蒙低頭看著自己的裝束,黑色的秘教法袍加上深紅色的外套,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神職人員。
大概?
薩洛蒙抬起頭說道,“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建議你盡快離開,你在那些東西手底下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這個男人突然感覺放在自己肩膀上手掌力量變得強大了許多,一股他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向後拖,讓他徹底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離開?不!我好不容易追蹤到她!”即便如此,他仍然盡量壓低聲音,不過他立馬反應了過來,“那些東西?你知道什麽?”
“知道我應該知道的。”薩洛蒙麵無表情鬆開肩膀,改為拖拽著這個男人後領,秘法師將他向後拖,全然不顧他的掙紮。
“你都知道!”這個男人發覺自己的力量比不上薩洛蒙,但仍然試圖站起來,“你跟她是一夥的?”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誰,但如果你說的是裏麵的那個修女的話,我確實認識她。隻不過我也認識她不久。”薩洛蒙轉過身,輕而易舉地踩住了這個男人的膝蓋,將相機從他手中奪了過來,“很顯然,你在追尋一些普通人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還給我!”
薩洛蒙用一隻手極為生疏的按著相機上的按鈕,調出了相冊。“噢,想不到你還是個跟蹤狂,先生。”他看了眼相冊之後,便將相機舉到這個男人麵前,“佛羅倫薩,你居然追到了那裏。”
“你答應我,小聲一些,裏麵還有事要辦呢!”薩洛蒙說,“我想知道你從哪裏來?”
這個男人雖然同意壓低聲音,但仍然不自覺地提高聲量、加快語速。
他說,“我已經追蹤她好久了!二十年前,她殺了我父親,就在我的眼前!你認識她不久,肯定還不知道她的真麵目,二十年前她就是這幅模樣,二十年後仍舊一點沒變。你和她有過接觸,告訴我,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要世人知道她的真麵目!我在佛羅倫薩調查到幾起失蹤案,而貝優妮塔當時也出現在那裏,肯定是她……”
這個男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扭曲了起來,“我想起來了,當時你也在那裏!難道說……”
“沒錯,先生。”薩洛蒙一時之間露出了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的表情,“那些人不是失蹤了,而是死了,我殺的。”
“你……你看起才……”這個男人瞠目結舌地指著薩洛蒙,他瞪大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孩,“沒想到,你居然……”
“你聽我解釋,先生。”薩洛蒙無奈地說道,“那些人都是狼人……”
“狼人!你要我相信你的鬼話?好吧,我暫且相信一下。”他差點沒喘過氣來,“但是你看起來才十三四歲,誰教你殺人的!”
“聽起來你追尋貝優妮塔已經很多年了。難道你不應該對那些超自然現象習以為常嗎?魔法都存在了,狼人肯定也存在,人類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孤單”秘法師無奈地說道,“至於殺人……總要有人背負著些常人不能接觸的東西,我就是其中一個。”
“我……”這個男人的表情薩洛蒙十分熟悉,他的師兄在向他描述那些看到魔法的人的表情和這個男人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那是種認知被推翻之後露出的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來卡瑪泰姬修煉的人,幾乎每個都經曆過認知被推翻的時候。
“好了,我沒時間幫你重塑世界觀了,這位先生。”秘法師有些不耐煩了,他拉著這個男人站了起來,“離開這裏吧,那些東西可不會對人類手下留情。”
“那些東西?什麽東西?”
“你不應該知道的,先生。有些東西普通人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祭壇上的蠟火突然熄滅了,清亮的月光穿過彩色玻璃窗,輕盈地飄落到了白色大理石地麵上。薩洛蒙瞪大了眼睛,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有些不適應,但很快,他就借著瑩白色的月光看清了教堂內的場景。緊接著,教堂上方的管風琴驟然響起了《門德爾鬆第一管風琴奏鳴曲》。
“第65交響曲,快板。”薩洛蒙抬頭看向管風琴處。隻有具備了魔法視力的人才能看到,那裏正坐著一個黑人大漢,雖然薩洛蒙看不清那人的樣貌,但依照那件萬年不換的橙色風衣來看,就是羅丹。但要薩洛蒙說,他根本沒想到羅丹居然有著如此精湛的管風琴技藝。雖然他不知道羅丹什麽時候抵達這裏,為什麽會在這裏,但這些並不重要,他現在隻想把身邊的這個男人送出教堂。普通人不應該卷入這些事情。
刺眼的金色光線從拱頂上照耀而下,光線在鎏金和包銅的建築裝飾之間來回折射,驅趕了清冷的月光和角落裏所有的黑暗。但薩洛蒙和身邊的這個男人都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雖然淚腺及時分泌出液體試圖彌補,但薄薄的眼瞼根本無法抵擋這些強光,他們隻能低下頭,用手遮擋。
但那金色光線又消失,蒼白的月光重新回到了教堂裏。
“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管風琴會響起來?”
薩洛蒙頓時覺得他身邊的這個人更加吵鬧了。當秘法師稍稍適應了光線之後,他便看到站在祭台前的貝優妮塔已經躍入了空中,踩在了已經降臨的天使的頭上。她踩著天使節節攀升,在空中輕盈地扭動纖腰,躲過了天使們的尖爪與武器,她還趁機抬起修長有力的腿,踢開一位親和(affity)天使的手臂,緊接著,就以驚人的敏捷與柔韌性抓住了親和(affity)天使手臂。
隨後她在重力的作用下,如同擰毛巾一般輕而易舉地這條手臂擰斷。天使的鮮血如同暴雨一般潑灑,但還未落地,就又變成了金色光點升了上去,教堂的拱頂上密布著金光與白色羽,仿佛這裏正在進行的並不是一場屠殺,而是彌撒。
而為聖體聖事準備的餅與酒,則是天使的血與肉。
“她去哪裏了?”那個男人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去,“她是不是又逃跑了!那個殺人犯!不,迷迭香味還在!她還在這!她又隱藏了起來?”
薩洛蒙拽著他的圍巾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否則天使金色的槍頭就要從他的腦袋頂上穿過了。
“待在這裏!”薩洛蒙鬆開了他,他伸出雙手,兩個橙色圓環出現在了手上,“還有,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