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啪!」
下一瞬,一塊琉璃瓦毫不客氣的迎面拍上挽雲的臉。
挽雲一怔——誒?難道這個樣子不能抵擋住對方的招式嗎?古裝武俠電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只是仲怔的瞬間,那股旋風已經猛虎下山般迅猛呼嘯著向她撲來。
挽雲只覺得眼前一黑,嬌小的身影轉眼已被那道旋風給吞噬。她的身體隨著漩渦不停的旋轉著,轉得她頭暈腦旋的直想吐,可刀般鋒利冷峻的風卻颳得她偏偏還張不開口。
假賢王不由的皺眉。看著她被金色琉璃瓦砸得身體失去平衡,看著她被颶風捲起,砸落在斜鋪的屋面上,看著她咕咕嚕咕嚕翻著停不下來的滾,再碰的一聲掉下屋頂。
沒聽說過血液逆沖還會讓人身手變弱的啊……她這是?
挽雲直接從近十米的屋頂砸落下來,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疼得她眼冒金星差點當場給暈死過去。
疼歸疼,但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哼一聲。
所幸的是,渾身亂竄的熱氣似乎被這一摔給摔散了不少,心口那絞痛碾輾之壓也不知不覺消失殆盡。
氣憤過後,挽雲又不由地唏噓,還好是風挽雲久經歷練的彪悍身體,經打耐摔。如若換了她沐挽雲的嬌嫩身子骨,經歷如此一遭,怕是小命都會去掉半條!
挽雲以狗吃屎的難看摔姿趴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之於,還不忘掙扎著抬起手,朝屋頂上那抹淡藍身影豎起了中指。
鄙視你!居然欺負弱小女子!不要臉!
淡藍身影一頓,繼而如雄鷹一般從屋頂直衝而下,穩穩立於挽雲身前。
挽雲只覺得脖子處的衣衫一緊,喀喇喀喇的骨頭拼接聲不絕,呼嘯的風刮在耳側,繼而又是刺眼的光,晃得她的不得不眯縫起雙眼。
假賢王似乎對屋頂情有獨鍾,閃電般迅猛的身手眨眼間居然將她又扯了上來!他颯然立在屋檐,一隻手提著挽雲的衣襟,像拎著一隻小雞崽般輕易。雙眼倒是在認真的打量著她,眼光犀利到讓挽雲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好像都被他給看透了一樣。
挽雲被剛才那一摔給撞得腦子都有些混沌了,她獃獃的歪頭,朦朦朧朧間對上了一道灼熱的注視,一張半掩於面具下的絕塵之貌撞入她的眼中,俊美到令她有些心驚肉跳。
還處於脫線狀態的挽雲不由的小聲地喃道:「你與賢王攪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看著一對俊男痴痴糾纏綿綿相戀,恐怕是天下腐女共同的心聲。
嚼……雞?假賢王看著挽雲傻獃獃中還帶著抹純真可愛的表情,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嚼雞究竟所謂何事,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亟待解決,他不得不將疑惑暫且擱置一邊。
假賢王凝視著挽雲的眼。很好,猩紅色淡了不少,看來剛才那一摔衝散了她體內持續逆流的血液。
「還能打嗎?」風輕雲淡的聲音飄蕩在挽雲耳側。
挽雲一愣,下意識里不想向這人低頭,於是死鴨子嘴硬道:「擇日!擇日再打!」
開玩笑!骨頭都快給他摔散架了,還打!?
話音還未落,只聞得咔嚓一聲清脆——由於某人用劇烈的擺頭來表達她的不想打架的憤慨情緒,一不留神脖子華麗麗的給扭了。
挽雲梗著個脖子,斜斜地去睨身前還提著她衣襟的假賢王,覺得今而個真是丟臉丟到了外婆家——連對方的一招都接不下來也就算了,還能自己扭傷脖子!風挽雲的一世英名恐怕都會被她盡毀於此啊……
假賢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能打了?果真因為血液逆沖而發揮不了實力么?那好……
他二話不說長袖一揮,手中提著的「小雞崽」就這樣直接被甩了出去——又是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挽雲第二次被摔到了地面上。
不能打?那總能摔?照她剛才眼睛的顏色,估計再摔上一次就能恢復正常了。假賢王很理所當然的想。
伴隨「嘭——」地一聲巨響,四肢著地的挽雲悶哼一聲,直接被摔暈了過去,從屋頂的視角看去,玉顏之上那抹詭異的潮紅終於開始緩緩消退。
拜這一摔所賜,挽雲體內持續逆流的血液慢慢恢復了正常。
半空中素雅淡藍劃過,假賢王倏忽而下,翩然落於挽雲身側。他優雅地蹲身,側目去尋那雙兔子般腥紅的眼。他想看看她是否恢復了原狀,可瞧見的卻是雙目緊闔的她。
挽雲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地上,狼狽的四腳朝天。華貴的衣衫早已凌亂,慘白的小臉此時濺上了點點濕泥,那樣靈動的一雙眼死死閉著,毫半點生機。
這哪裡是那個叱吒風雲見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風挽雲?
這哪裡是那個渾身浴血卻宛然立於月下笑意森然的風挽雲!
那般鮮明炫目的女子,哪兒去了?
他皺眉。
彼時陽光不復,烏雲滾滾而厚重,壓沉了整片天。不余時,雨露拉開了天幕。一滴,兩滴,三滴……點點珠水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千軍萬馬般奔騰而來,頃刻間淋濕了癱倒在地的挽雲。
污物一點點被衝去,洗盡世間鉛華,於淤泥中淘出了一張精美絕倫的面。電光閃過,於一片混沌昏暗中照亮了她的臉,靜謐而沉寂,一如那夜的淡然。
「你當真忘了我嗎?」淡藍身影任瓢潑大雨模糊了眼前視線,他俯身,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她知否,他找了她整整一年……
抬手,他輕輕拂開挽雲臉上沾濕的鬢角。
曾以為,自己如此執著的找尋,只是為了向她討回所欠之約。可是直到昨夜,當知曉她已成為賢王侍妾的那瞬,他才恍悟,心底那細細的一顫,是什麼在疼痛。
他奈地苦笑。
他知曉,她絕不會是貪戀皇權的女子。只是那般的倔強要強,竟然甘願為賢王放下所有尊嚴,嫁與他為侍妾。看來,她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愛著他。
而他,終究是遲了一步。
目光落至挽雲白布緊纏的右手腕上,他痴痴地凝了半響,突然俯身而下,在即將抵達挽雲的右頰那剎,忽又生生止住。
世事既已如此,何必再惹塵埃?
默默抬首,他站立起身,望著漫天斷了線般密密落下的雨珠。
終於,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