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姑姑,我怕……」一個約莫四歲的小女孩,緊緊握著身側華麗翠綠煙紗散花裙的女子,瘦小的身軀微微地顫抖著,粗麻製成的舊衣上補丁隨處可見,襯得小女孩越發的瘦骨嶙峋。
女子停下腳步,傾過身子柔柔撫摸小女孩有些蓬鬆散亂的發,對上她那雙略顯恐慌的眼,女子的手一頓,半響才嘆道:「姑姑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自從你來了逍遙殿,姑姑有騙過你嗎?」
小女孩聞言,身子也不抖了,居然真的歪著腦袋細細回憶,想著想著就笑了,「沒有,姑姑沒有騙過我。」
「那就對了。」女子的手緩緩下移,輕劃過小女孩白瓷般的細嫩臉蛋。雖然小身板瘦的讓人心疼,可一張小臉卻白凈精緻得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半點也不像是頓頓食不果腹的貧農養出的女兒。
「待會見了殿主大人,就將方才姑姑教你的話說給她聽,只是千萬別說是我教你的,就說是自己聽來的……明白了嗎?」女子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恩」小女孩點點頭,小貓般溫順乖巧。
女子嘆口氣,牽起小女孩的手繼續朝前走。
這一棋,半是險招啊……
兩人沿著小石子鋪成的階梯上行,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雄壯的宮殿終於由遠及近,巍峨屹立於眼前。
「屬下參見姑姑。」宮殿門口輪值的四位女子見了翠綠煙紗散花裙的女子,皆恭恭敬敬的行禮。
女人蝕骨的呻吟聲伴隨著男子低低的喘息,自殿內傳出,清清楚楚的傳入眾人的耳中,綿長似溫柔的海浪,輕拂過岸邊乾涸的沙灘。
輪值的女子與姑姑卻似是沒有聽見一般,個個鎮定自若。
「起。」一改先前與小女孩說話時的溫柔,姑姑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威嚴。
小女孩握著姑姑的手,一雙咕嚕嚕的大眼不安分的向殿內瞅著,她想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麼,裡面傳出的又是什麼聲音。可惜除了幽暗的燭光卻什麼也沒有瞧見。
輪值的其中一個女子見小女孩目不轉定的打量著殿內情形,輕聲喝道:「大膽!看什麼看!」
小女孩立刻垂下眼,不敢再望,只是靜靜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如果破成那樣還能算是鞋的話。
姑姑的目光忽然銳利起來,掃向那名出口責罵的守殿女子,面上顯然十分不悅:「她才那麼小,別嚇了她。」
輕輕搖搖相握的手,小女孩向姑姑示意自己沒事。繼而,昂起精緻小巧得與她一身破爛穿著毫不相符的臉,一字一句照先前姑姑教的道:「我是兩月前殿主大人從叄凌帶回逍遙殿的劉春花,我想見見殿主大人……」
守殿的女子嗤之以鼻,殿主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但瞧姑姑似乎為這小妮子撐腰的樣子,也不敢口出狂言,只是淡淡而言:「殿主殿下正在練功,此時任何人都不可打擾。」
「讓她進來……」柔媚如絲的女聲自殿內飄然而出,穿過亘古狹長的宮殿,帶著混沌的回聲,清清楚楚的落入眾人的耳中。
下一句就輕微的多了,她們可能都沒有聽見,但小女孩偏偏聽見了。
「還不快滾!」略帶不耐的斥責。
「是!是!」三三兩兩的男子慌忙應聲道,接著是一片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急急的步履聲顯得慌亂不已。
姑姑輕拍小女孩的頭,溫柔地用目光包裹住她,「去,春花。」
「恩。」劉春花用力的握了握姑姑的手,繼而鬆開,頭也不回地步入眼前黑黢的大殿。
大殿內昏黑一片,左右兩邊的牆上每隔十米便點著一盞成人手臂般粗細的紅燭,光影搖曳著映不出殿內的全貌。
劉春花看不清眼前的路究竟還有多長,只是硬著頭皮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三個男子從前方走來,與她擦肩而過,向著她來的方向行去。
這就是先前應答的那幾個人?劉春花暗暗思忖,步子卻也沒有停下,仍舊向前小步的跨著。不過多時,大殿盡頭一張艷紅的大床簇擁著一圈曖昧的燭光,晃花了她的眼。
她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床,長寬大約各五米,三角形的粉色帷幔旖旎而下籠罩著鮮花蒲娟的床。
而床上,則坐著一名肚兜系身的美艷女子,白色肚兜掩住了她赤裸的身軀,卻掩不了那如大好江河般波瀾壯闊的起伏。
如此妙曼的身姿,饒是一個小女孩看了,也不由的羞紅了臉。
「你膽子不小嘛,找我?」床上妖嬈艷麗的女子靜靜道,從聲音里並聽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
劉春花照著姑姑教的話,撲通一聲乖乖跪下,一板一眼的說:「請殿主大人收我為徒,教我功夫。」
「哈哈哈!」殿主揚起一串嬌媚的笑聲,「就你個小娃娃?你知道我練得是什麼功夫嗎?」
「采男子之陽氣,淬鍊成自生內力的功夫。」劉春花反應奇快,對答如流。
雖然她並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殿主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厲聲地問:「誰教你說這話的!?」
「沒有人教,是我自己聽來的。」劉春華依舊跪著,可身子卻直直的立起,透過粉色的帷幔與帳后那雙美目相撞。「逍遙殿全殿上下都在修鍊此功,以得綿長內力攻克奇招。劉春花承蒙殿主相救,住於逍遙殿衣食憂,但還是不敢忘殺父殺母之仇,還願殿主大人收我為徒!學得一身本領他日尋得仇人為父母報仇!」
這段話姑姑教她背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是背了下來。對於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能一口氣說出如此一大段思路清晰的話,已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笑話!」殿主緩緩起身,素白的手撥開紗般輕柔的粉色帷幔,搖曳著妙曼的身姿而出。她娉婷立於床前,俯眼下望,細細打量著劉春花瘦小的身軀,散漫的道:「你的父母就是我殺的,難不成要我教你功夫,再讓你殺了我?」
小小的身軀猛然一怔,劉春花瞪大了眼:「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殿主大人,如此高高在上的殿主大人,怎麼可能會是殺害她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雙親的仇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恩怨情仇!
就算是,她又怎麼可能會將痛失雙親的她撿回逍遙殿!?
「礙我眼了,就殺……」殿主不復打量劉春花,只是就著柔柔的燈光開始欣賞自己的指甲,一派的愜意。
「你!……你!」劉春花尖聲厲叫著,只覺得心臟撕扯得生疼,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她掙扎著站起身,卻突然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餘光不經意間瞄過嘴角含血的劉春花,殿主閑適的身姿終是一僵。她轉過眼,看進一雙猩紅如血的眼,帶著森然地恨意狠狠地投向她。
寒意頓生瀰漫周身。
殿主一改先前悠然自得的神態,急急開口喚道:「如煙。」
話音剛落,姑姑的身型快如電般閃至殿主跟前,俯身恭敬地道:「參見殿主大人。」
「帶她去吃藥。」殿主轉過身,不想再看劉春花一眼。
「殿主大人……」姑姑抱起已站立不穩的劉春花,躊躇了半響,試探般小心翼翼的道:「姐姐這又是何苦呢?她想學,便讓她學。」
殿主猛然回頭,嬌媚的臉上隱隱含著怒氣:「我這輩子都不會教她逍遙殿的秘傳!不光是我,任何人都不許教!」
「難道……您真的要囚著這孩子,任由她在這逍遙殿內渾渾噩噩的呆一輩子?」姑姑抬首,迎上殿主含怒的眼,輕聲問道。
殿主一愣,眉間的戾氣漸漸隱去。
是啊,難道我要囚她一輩子?讓她如路邊狗尾雜草般,平凡地過完這輩子?
姑姑見殿主有些愣神,立即好言相勸:「這孩子著實聰慧,六感超然,實在是學武的好料子。若細心輔佐,假以時日想必並能揚名天下……」
「好了,咱倆一個娘胎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嗎?這孩子不是早就換了新衣裳嗎?怎麼今兒個還穿著以前那破爛衣衫?不就是想博我同情嗎?」殿主冷哼著望著姑姑,一派瞭然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虛。
嘆口氣,殿主搖頭道:「不過如煙,姐姐和你說句心底話,我並不想見到她,看著她,我就難受……你若是想教她功夫便教。只是,絕對不能讓她習得逍遙殿的秘傳!若是教了她,別怪姐姐我心狠,就算是你也不會放過!……只是,逍遙殿其他大成功法,煉不煉得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是是……」姑姑連連點頭,暗自捏了把汗,總算是矇混過關了。
「還不快帶她去吃藥?葯還是放在老地方。」一陣風揚起,只見粉色帷幔飄了飄,殿主已安然的躺在床上。
姑姑伏伏身,抱著劉春花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殿主忽然出聲叫住了姑姑,「這孩子……叫劉春花?」
「是的!」姑姑轉身,笑得眉開眼笑:「她叫劉春花,姐姐您以後也不必總叫她『那孩子』了。」
殿主淺淺皺眉,她不喜歡劉春花這土的不能再土的名字。低頭思忖了一會,才懶洋洋的開口道:「風挽雲,以後她就叫風挽雲。」
「風挽雲?挽……雲……」姑姑兀自的念著,心底一沉,姐姐,你終究……
「好名字。」她淺淺贊了句,看著懷中嘴角鮮血直流的小女孩,低低嘆了口氣:「殿主大人,屬下告退。」
帷幔中的可人慵懶的躺著,目送著妹妹離去。直至那翠綠的身影完全消失,揚起的嘴角終才孤寂的磨平。
風挽雲……挽雲……
作者有話要說:spn
這是風挽雲的過往並非用的外傳而是與整個故事有相當緊密的關聯
各位耐心看下去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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