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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假賢王的話剛出口,頓時驚得挽雲打了個哆嗦,只覺得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打架厲害就算了,還心思這麼縝密,這個人要不要這麼可怕? 

  不幸的是,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小段極其曖昧的距離。她這一哆嗦,假賢王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引得他一雙琉璃棕眸愈發地幽暗,不由分說地站起身來。 

  挽雲縮了縮脖子,後知後覺的她終於發覺自己剛才好像、似乎、的確、竟然!強抱了一個幾近陌生的男人!臉頓時燒的通紅,也不敢再直視那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傢伙,只得埋著頭悶悶地說:「謝謝你……」 

  謝謝你在我最惶恐的時候,沒有情地開我。 

  假賢王隨口「嗯」了聲,也不看那個似乎想挑戰將自己的腦袋塞進胸里的女人。他移步走到前,撐開那一方緊閉的雕花木,負手而立,目光投向山腳處若隱若現的城鎮。 

  連續兩天的傾盆大雨,幽州此時應該水漫一城了? 

  說到雨……假賢王的目光一轉,移向不遠處的一方閣樓——朱漆金欄,低調而又不失華貴,是富家小姐未出閣前的閨房。 

  他從腰間掏出一瓶黑瓷小罐——小罐上赫然寫著一個「賢」字,顯然是賢王府上的物品。 

  也該是兌現與素圓圓,不,應該說是黎若熙之間的承諾的時候了。 

  假賢王細細從小罐中拈出半顆圓粒狀的棕黑物體,又從懷中掏出一方白錦帕,將其包好放入袖中。 

  「收好。」他反手一擲,黑色小罐精準地撞入了挽雲的懷中。 

  這是個神馬玩意兒? 

  秉著一貫的好奇心,挽雲乖乖地打開罐口往裡瞅,頓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熏得她睜不開眼。 

  「這是你們府上的解藥。」假賢王很好心的提醒道:「解藥的成分本就難尋,想必賢王府上所存也不多,現在物歸原主。」 

  挽雲傻傻地看看黑色小罐,又瞅瞅眼前這人。突然間她明白了,如此強大而又做事乾淨利落的他,那夜與風厲交手時為何不一招拿下風厲的理由…… 

  敢情他竟是為了偷葯! 

  「我出去一下,如果不想死你就好好獃在房裡。」假賢王回過身子,淡淡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咒術剛剛曾發動過,我應經幫你壓制下去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你沒有任何資本強出頭,所以,給我安安分分的呆著。」 

  末了,覺得自己的話對於這麼個天生不安分的人來說應該也沒有什麼威懾力,臨出房門前他又補上一句:「我答應了賢王照顧好你,說到做到,你不必擔心。」 

  說罷,衣袖一擺,人已不見了。 

  切,你要我呆在房裡我就呆在房裡啊?你要我跳樓我跳不跳啊? 

  挽雲沖他消失的方向丟了一記大白眼,絲毫不以為然。她下床活動活動了筋骨,雖然身體有些酸痛,但也不妨礙她彎個腰踢個腿的。 

  沐挽雲深信不疑,現在的自己一定能逃離假賢王的掌心。僅憑風挽雲不俗的輕功便足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此地。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好像她們本就是一個人,一同經歷了一段過往。方才的夢只不過是一個開端,卻令她產生比的熟悉感,像是一場靈魂的回歸。 

  夢中的情形太過真實,兩年的時光恍如是她親身經歷的一般。千木梅花樁移動的奧義,碧海流花劍的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不僅如此,還有風挽雲對姑姑別樣的依賴,以及對第一次殺人的恐懼,也一分不減的傳遞給了她。 

  如此哀傷,如此悲涼,這不是一個六歲小女孩應該承受的一切。 

  「哎……」被傷感侵染了的挽雲不由得長嘆一聲。 

  不對,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 

  挽雲用力拍拍自己的臉。清醒一點!現在傷春悲秋有個屁用!當務之急是該好好想想自己要怎麼離開這裡! 

  等了半響,估摸著假賢王應該走遠了,挽雲才一點一點的蹭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朝外探頭。 

  一望際的長廊,壯觀的園林,想來應是一家大戶的庭院。 

  還好並人看守在外,挽雲憑著夢中練就的輕功,右腳一瞪,頃刻間躍出長廊,騰飛在半空中。 

  有門!挽雲樂不可支,足尖輕點廊頂側的琉璃瓦,飛得更高了些。 

  夢中的輕功與現在她使出的輕功根本法比擬,風挽雲十餘年的歷練已經為她造就了一個非凡武者之軀,步履如風身姿輕盈,挽雲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大半個庭院盡收眼底。 

  風挽雲,很感謝你為我留下如此多的有利因素。也許冥冥之中註定我們有緣,老天才讓我藉助於你的身體繼續存活下去。 

  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為你而活。我有我不得不放棄的使命,我不能代替你去完成你的生命軌跡。 

  我是沐挽雲,也只是沐挽雲。 

  全木製的精美閣樓內,一位紫衣美女盤腿而坐,雙眼緊閉,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張黃色的符,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上香汗淋漓。 

  「是誰?」感覺到有人闖入,紫色魅影倏地睜眼,瞧見一個衣著華麗半掩面具的男子穩穩立在她的身前。 

  當下一驚,她還來不及出手,那人卻搶先一步微微躬身,將手中的白錦帕上舉至她面前,粗啞的嗓音道:「賢王派小人送來剩下的半顆解藥,感謝黎姑娘遵守承諾。」 

  來人不是他人,正是假賢王。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凌厲的氣勢,故意用嘶啞的假聲與黎若熙對話,營造出一個令她感到全然陌生的假象。 

  黎若熙並未見過他的真面目,也並不知先前的賢王是他所扮。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畢竟名列三姝的女子沒有一個是好搞定的角色,讓黎若熙對賢王保持一份敬畏的心理,於賢王、於他都好。 

  黎若熙怔了怔,從他手中接過白錦帕,打開細細地嗅了嗅,待確定與先前服下的那半顆相同,這才放心地一口服下。 

  「雨能停了嗎?」黎若熙拈起木桌上的茶杯,微微品了一口后抬眼望向他。「幽州本就河堤垮塌,這兩天兩夜的傾盆大雨,已足夠摧毀整座城了。就算我是克什塔爾族的神女,如此胡作非為地操縱雷雨,遲早也會受到天地之神的審判……」 

  「黎姑娘多慮了。」假賢王截住她的話口,道:「賢王派在下送解藥之意,就是想要告訴黎姑娘雨可以停了。王爺還說,此地不宜多留,還望黎姑娘早早離開這個是非地。」 

  離開?黎若熙一愣,那她與那位王爺的交易怎麼辦? 

  那位王爺以狴犴令為賞,請她前來相助。想她三姝之邪牡丹,巫蠱邪術所不精。聽那位王爺說賢王是個遊手好閒不學術的放蕩之人,本以為這會是一樁手到擒來的買賣。可當她對賢王下返童心術之時,便應該知道她錯了。 

  普通人只要在她下瞳術時與她對視,便會瞳孔收縮目光渙散。但是賢王卻不同,兩人瞳光相接之時,他卻是直接閉上了眼,鼻血一流朝後一倒,害得她也弄不清究竟賢王到底是中了蠱還是將計就計裝出來的。正當她想上前一探究竟之時,一個素白的身影卻橫檔了過來。 

  別人可能認不出,但是她黎若熙怎麼會認不出?那對靈動而睿智的眼睛,天底下除了風挽雲,沒有第二個人能擁有。 

  可是那個單槍匹馬橫闖克什塔爾族向她求醫,鬧到最後卻硬要以武功與她的巫術一較高下還死活不肯服輸的,和她一同名列三姝的風挽雲,怎會易容站在賢王身側? 

  當年兩人的比試,她的下蠱速度及不上風挽雲飄逸的輕功,風挽雲的勁道掌風也破不了她周身設下的防護,如此算來兩人竟是平手。於是酣暢大戰一場后,彼此相惜的兩人便立下誓言,永不為敵。 

  沒想到,最先背棄誓言的竟會是風挽雲!她不過是小小試探,風挽雲竟然以獨門秘器還以一擊。為了那個賢王,她當真做的出如此背信棄義的事!? 

  武功高深莫測的賢王有了風挽雲的鼎力相助,更是如虎添翼。那位王爺的計謀恐怕是要落空了。而他事前承諾於她的狴犴令,也成了水中月影…… 

  如此,還不如聽賢王所言,早早離去,不要趟著片渾水的好。 

  黎若熙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芊芊白指優雅地放下瓷杯,正要開口,忽聞門外有急急的步履聲。 

  假賢王一縱身,已消逝在房內。與此同時,空氣中回蕩起「碰碰」地叩門聲。 

  「誰啊。」黎若熙故作慵懶地問,手下生風地從袖中拈出一張黃符。她的身體還未痊癒,此時決不能掉以輕心。 

  「黎姑娘,是小琴。」門外揚起柔柔的女聲,「王爺要我來請黎姑娘去前廳一見。」 

  「哦?為何事?」 

  「小琴也不知,只怕是……有關狴犴令的事。」 

  狴犴令?黎若熙想了想,終是起身,開門莞爾一笑:「如此,便有勞側王妃開路了。」 

  遇難而退,不是她黎若熙的性格。竟然對方都請上門了,自己為何不去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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