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闆瞅了眼一旁臉色青黑的天仙美人,嘿嘿嘿地訕笑:「有的!有的。除此之外,大爺還有沒有別的要求?」
別的要求嘛……白眉老頭轉過頭,認真地開始打量挽雲,從上瞧到下,從前瞄到后,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后,堅定地點頭:「老闆,再來一對墊胸的布包!」
「我靠!」
挽雲羞得臉通紅,一跺腳賭氣轉過身去,真恨不得將這大大咧咧口沒遮攔的師叔直接踹出店!
還有完沒完?有沒有必要個個都嫌她胸小啊?她還是處於發育期的少女好不好?還有發展空間的好不好?不要總把她當做更年期的婦女對待啊!
白眉老頭瞅了眼不知為啥又背對自己的挽雲,撓著腦袋湊到店老闆身邊,「啥叫『我靠』?靠什麼?」
店老闆望天——別問我,我可不知道!不過說真的,這美人生氣嬌嗔帶怒的模樣也好美啊……夜風撥開她散落腦後的三千黑絲,灌進雪白衣袍里,飄動的衣袖鼓鼓囊囊,如蔚藍天際縹緲如霧的雲,輕盈,淡薄,卻愈發襯得她身型瘦小。
師叔看了幾眼,也有些於心不忍了。懷著孩子也能瘦成這樣,這丫頭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啊!若真如她所言,翎兒患上選擇性失憶,一夜間性情大變,肩上浮現莫名的黑色印記……幾件事情連起來看,翎兒極有可能是中了魔怔,這丫頭為此憔悴也是情有可原。
何謂魔怔?
魔怔並非疾病,而是藥物對精神的一種吞噬。中了魔怔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法辨認魔怔的藥引!因魔怔有很多種,下藥所用藥引不同,熬製藥材的順序不同,作用在人身上的結果也各不相同:有的人忘卻了生養自己的至親,有的人認不出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有的人遺忘了自己此生摯愛……他們的精神被禁錮,靈魂被侵蝕,遺忘只才是魔性真正的開始!失去人性中最美好的情感,他們黑暗,嗜血,瘋狂,越是忘卻,越是索取!休止直至靈魂被魔性完全吞噬!
究竟是何人,竟對翎兒下次狠手!?
師叔恨得牙痒痒,可轉念一想,又百思不得其解——翎兒是師兄欽定的下一代掌門人,武功之登峰造極自不用說,什麼人能逼得他喝下這魔怔藥引?此人又為何如此恨翎兒?
哎……就算現在苦想誰是真兇,也已是於事補,想辦法解除翎兒的魔怔才是第一要事!……待將乾兒媳婦打扮得漂漂亮亮后,就帶她去會會翎兒,在不觸怒他的情況下騙得他的血液,帶回九玄門交予翎兒那「上天入地所不能強大敵號稱自打娘胎出生就沒有一處空門」的師父,亦是自己的師兄、九玄門第七代掌門雲鶴群去想法子研製解藥……算算日子,師兄也差不多快出關了。
不過,怎麼騙翎兒的血就是這丫頭的事了。中魔怔的時間越久,就越是冷血情,他一個糟頭子可沒有能耐去惹翎兒咯!
所以說,乾兒媳穿得越風塵越妖艷越好。都是男人,即便魔怔了也改不了好色,美人計絕對好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師叔想得很美好,兩眼希冀地轉向背對自己的挽雲,雙手捧心道:「丫頭啊……」話還沒出口,目光又意間瞄到她的臀部,笑臉立馬垮了下來:「我說你這丫頭怎麼身材跟搓衣板似的?看不得,看不得啊!翎兒別的都好,怎麼就這麼不會挑女人呢?難道他平時晚上都是抱著枕頭睡的嗎?這點還真不隨老夫……對了老闆,你這還有沒有增臀的布包?就是讓臀部曲線更加圓潤飽滿的那種?」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手還不忘在空中很形象地比了個旖旎的弧度,大抵師叔腦海中的構圖很猥瑣,臉上笑得也很猥瑣笑,店老闆一聲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好嘞!客官請稍等,小的去後堂拿本店的震店之寶,絕對符合爺您所有的要求……」嘿嘿地搓著手,店老闆刺溜一下溜去後堂翻積壓倉庫多年的那件衣裳。
當挽雲換好衣服,黑沉著臉從內屋走出時,師叔二話不說直接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往老闆桌上一拍:「買了!」
「師叔,你確定要我穿成這樣去見翎雲?」挽雲嘴角抽搐地指指自己身上這件,「是不是太重口味了點?我還是覺得翎雲不會喜歡這種風的……」
「放屁!那是你不了解男人。」師叔兩眼亮亮,「前凸后翹曲線迷人,相信我,翎兒一定會被你的改變所驚艷……今夜之成敗,就看丫頭你的啦!哈哈哈哈!」
周縣驛館,方圓百里靜謐聲。
今夜因太子落腳此處,周縣縣令特意下了禁令不允許任何百姓靠近。太子喜靜,整個二樓連個侍衛都沒有。
見太子身邊女眷隨行,愛拍馬屁的縣令私下裡安排了幾位美人侯在驛站一樓房內,個個唇紅齒白身材窈窕,絕對一等一的美人,只是白日里太子的冷峻使得縣令遲遲拿不準主意,是否真的要將這些美人們送至太子房內……
「大人,您再猶豫可就要錯失機會了啊!」師爺指著外月亮,忍不住一再催促:「夜已漸深,正是流連溫柔鄉之際,趁著太子爺還未歇下,大人切莫再猶豫,趕緊送上美人以表誠心才是!」
「你說的是。」縣令一咬牙擺袖起身,「去!將美人們都給我帶來,我就不信佳人當前,太子殿下還能坐懷不亂!」
火燭躍動,於紙門剪下一抹精緻側影,密長的睫,高挺的鼻,這樣貼心溫暖的熟悉感,令人莫名心安。
「丫頭,等會見機行事。」師叔拍拍挽雲的肩,暗自嘆息:「為了翎兒,為了你肚中未出世的孩子,丫頭,委屈你了……」
「不委屈,還謝師叔相助。」
挽雲回以一拜,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同時躍起。師叔一禪指打開緊閉的,領著挽雲一個翻身鑽進屋內。
聽見動靜,翎雲微闔的眼霍然睜開。人未起身,手腕一轉刀已在手,一雙琉璃棕眸淡淡,指間刀刃鋥亮,射出寒光直指翻而入的白眉老頭。刀尖刺空方一寸,卻見白眉老頭很誇張地往桌上一跳,甩著袖子連連叫喚:「是我啊翎兒!我是你師叔啊!連師叔也不認識了嗎?」
寒光倏地停住,翎雲挑眉盯著白眉胖老頭,盯得他嘴都快笑僵時,這才收回刀柄,「原來是師叔。」
雖然早已有了思想準備,可當自己親身經歷這份冷漠時,師叔難免心中猛地一咯噔,怔了怔,強裝笑臉拉了翎雲圍桌坐下,「來來來!師叔今日來也不為別的,就是想拜託翎兒你一件事。」
「師叔請說。」翎雲眼也不抬。
「我最近收了個新徒弟,帶在身邊也有些時日了,算起來還你的小師妹……」師叔抓耳撓腮,擠了好半天才又擠出話來:「你也知道我家那婆娘的脾氣,最近又滿江湖嚷嚷地找我,要是被那凶婆娘瞧見我帶著這麼嬌嫩美人,還不得把我撓死?所以我想把她拜託給你照顧一段時間,翎兒,你看可好?」
語畢,拍了拍手,「沐兒啊,出來見見你師兄。」
「我偏不!」
甜糯嗓音很是動聽,夜風攜著綠影從天而降——香肩微露,胸前隆起的一抹玉色旖旎,淡綠荷花裙里芙蓉佳人臉頰微醺,清純卻又魅惑妖嬈。明明春景嬌柔,手中卻握銀光長劍,眉目凜冽,二話不說直襲翎雲鼻尖而去。
「誒呀呀!沐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啊?」師叔的演技不咋的,翹起指頭娘們似的直嚷嚷:「誒呀呀!沐兒啊,這可是你師兄啊,你究竟要鬧哪樣啊?還不快放下刀劍!」
「什麼師兄不師兄,打得贏我再說!」挽雲嬌眉倒豎,送出的劍尖微微使偏直奔翎雲右臂而去——捨不得真的傷了他,若要取血,一點皮外傷足矣。
「性子倒夠倔。」
翎雲冷哼一聲起身迎戰,眸中殺氣一簇而起,驚得一旁觀察的師叔右眼直跳,喝道:「翎兒切勿傷我愛徒!」
頃刻間兩人戰成一團,翠綠輕盈如風,黑影厚重狠絕,才過三招,挽雲心底一涼——翎雲居然根本沒打算讓她!
師叔也看出了這點,悔不當初自己怎麼想出這麼個餿主意!急忙誒呀呀叫著上前幫著拆招。要是這丫頭受了重傷,肚裡的孩子可怎麼辦?眼見著就要做干爺爺了,這事可不能雞飛蛋打了呀!
電光火石間又是幾招,挽雲的右手受過傷,加上身手本就不如翎雲,很快落得下風。師叔參進來也沒佔多少便宜,好不容易鉗住翎雲的手,趕緊回頭沖挽雲一個勁地使眼色。挽雲心領神會,劍光一挑擦過翎雲上臂,入皮不入肉,鮮血霎間濺上劍刃。
成功了!
挽雲竊喜,借收劍之勢將翎雲的血偷偷擦在自己的衣袖上。師叔說了,只要取得血跡,翎雲的魔怔就有救治的希望!
太好了,翎雲……
「翎兒!不要!」
師叔突然一聲大喝,挽雲背後一涼,一隻冰涼的手已隔空抓來,直襲她的后心。
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得師叔還未來得及抬手他已站在挽雲身後。翠綠身影一僵,卻腳下移步做出了一個驚天舉動!
她往前一跌,踩住了自己的衣裙又扭身後退!
這套衣服本就松垮,掛著肩上是好看,腳下一踩就颳了下去,露出裡面雪白裹胸。挽雲頭也不抬,直接往翎雲懷裡撞,微燙的肌膚晶瑩如玉,觸到他冰涼手的剎那激得他渾身一個顫慄,眸中暗沉的殺氣淡了幾分。
這丫頭是故意的!
目睹全過程的師叔下巴都要驚掉了,這衣服滑落的弧度、這嬌滴滴的一頷首、這投懷送抱的速度,試問天底間哪個男人會拒絕!?
丫頭!你夠直接!夠大膽!夠彪悍!老夫服了你了!
「臭流氓!」
翎雲還沒回過神來,小鳥般窩在他胸口的挽雲突地跳開,手忙腳亂扯起滑落的衣衫捂胸,極其氣憤地昂頭控訴:「幹什麼!看我漂亮想非禮我啊!混蛋!」
……
師叔收起滿臉崇拜的表情,直接飄去角落面壁去了。
挑眉,翎雲冷冷地看著嬌嗔帶怒的挽雲,不語。
這就對了。挽雲心底舒了口氣——即便魔怔了,本性還是對他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她了解他,他絕不會喜歡投懷送抱曲意奉承的女子,只有足夠個性,率真敢言,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看什麼看!喜歡我啊?」挽雲強忍住笑意,不削地瞪眼:「告訴你,就算你功夫比我強我也不會喜歡你,你就死了這條心。」
「自作多情。」
翎雲挑眉,眼神卻稍稍有些改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誰知道啊。」挽雲注意到了他的變化,抑下激動雀躍的心情,昂頭一笑,弔兒郎當道:「喂,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賭?
「什麼賭?」
「把我留在身邊,我賭,不出三月,你會對我動心。」挽雲神秘一笑,挑釁地看著翎雲,「怎麼樣?敢不敢賭?」
「哼。」翎雲冷笑。
「不敢賭就算了,沒勁。」
挽雲白了他一眼,沖角落裡下巴再次驚掉的師叔抱怨:「師傅,我們走!我才不要待在他身邊呢,什麼下一任掌門人啊,真沒意思……」
「等等。」
翎雲單手橫在挽雲身前,挑眉道:「再加一條,敢不敢賭?」
步子一頓,挽雲扭頭,睨了他一眼,「你說。」
「留在我身邊,可以。」翎雲傲然冷笑,「三個月內,看誰先動心。我賭你輸。」
「還算有意思。」兩眼一亮,挽雲扭頭朝一臉比膜拜神情的師叔笑道:「師傅,聽見沒?麻煩你做個見證人,免得到時他抵賴……對了,賭注是什麼?」
「心。」
「心?」
挽雲不解地歪頭,什麼心?真心?
「我說的是,心臟。」翎雲抹起唇角邪肆一笑,「輸者,自掏心臟。怎麼樣,賭還是不賭?」
「翎兒!」師叔一驚,連連擺手:「這可怎麼行啊!要賭也不能賭這麼血腥的啊!能不能賭點清新脫俗的?……賭錢怎麼樣?」
「一言為定。」
挽雲咬牙,迎上他冷冽的眸光,「師傅,別說了,我賭。」只要能名正言順地留在他身邊,不管是什麼的機會,她都不願錯過。
儘管這個賭約,從一開始她便輸了。
「太子殿下,臣劉丹求見。」屋外有人屏氣凝神叩首一拜。
誘人的女人香氣頃刻間透進來,幾抹窈窕身影投射在紙門上,因為呼吸微促而胸口起伏,個個都頷首彎腰謙卑地模樣。
翎雲立即明白了他的來意,掃了眼挽雲,負手冷笑,「獻美人?這個我喜歡……」他勾頭,側在挽雲耳畔低低道:「賭約已經開始了,師妹。」
「我知道。」挽雲捏緊了拳頭,強抑住自己望向門外的眼。她隱約猜到他會做什麼。
「那還不離去?想打擾我一夜春宵?」他挑眉。
「沒興趣。」挽雲轉過背去,動作乾脆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師傅,走了。我們去樓下,我請你喝酒!」
「沐兒……」師叔有些猶豫地看了看兩人,這樣……真的好嗎?
「走啦!陪你喝酒,就算給你踐行,下次見面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挽雲笑著上前,扯過師叔就走,邊走邊頭也不回地道:「不打攪你了,明天走時別忘了叫上我。」
「沐兒……」
「少廢話!再說話我踹你!」
翠綠身影哈哈笑著拖唧唧歪歪地白胖老頭離去,直至走出房門,消失在走廊盡頭,都未表現出一刻的猶豫。
翎雲負手,淡淡看著他們的背影,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夜半時分,樓上女子的呻、吟聲還在持續,床板不斷地咯吱咯吱響,足以可見樓上戰況如何激烈。
師叔奪過挽雲手中的酒瓶,又俯身蓋住其他未開的酒,皺眉嚴肅道:「別再喝了!你都喝了三大瓶了!再喝肚中的孩子怎麼受得了啊!?」
這翎兒也太囂張了!就算想炫耀自己的雄風,也不必做到如此絕啊!
「呀呀呸!什麼破質量!」挽雲醉眼朦朧地食指指天:「我靠!還讓不讓人睡了!我說太子殿下,你可不可以換張質量好的床?啊?」
「別這樣,難過時別憋在心裡,說出來會好受些。」師叔安撫地拍拍挽雲的肩,有些心疼這丫頭的倔強,「他現在看不到,難受就哭出來!」
「呀呀呸!誰難過啊?哈哈哈……」挽雲咧嘴哈哈笑著,兩行淚水毫不徵兆地砸下。
「呀呀呸!我才沒哭呢。」飛快地擦乾淚水,挽雲撕下帶血的那截衣袖,一把塞到師叔的懷裡,順勢拍了拍他的腦袋,笑得沒心沒肺:「翎雲的事,就拜託師叔了。」
師叔接過,小心翼翼地收進袖子里。抬首,他嘆口氣,鄭重其事的按住挽雲的手,「丫頭,我家翎兒……拜託你照顧了。」
沒有回答,挽雲打了個酒嗝,嘭地一下撲倒在桌上。看模樣好似是喝醉了,可一雙肩膀卻止不住地細細抖著。
所有心痛的眼淚,只能藏在別人看不到的暗處。
自己決定的路,自己認定的人,哪怕流血流淚,也要一直走下去!
二樓太子房內,翎雲負手邊,五名美人衣衫整齊地坐在床上,按照太子的吩咐,個個面色紅漲努力地呻、吟,附帶奮力搖床,眼中難免不了哀怨。
這個女子,有點意思。
夜風拂面,冷峻男子唇角抹起若有若的笑,末了,冷冷道:「再大聲些。」
「是。」美人們點頭,低頭努力搖床,眼神哀怨——本以為有機會攀龍附鳳,結果卻做了一夜苦力,這話說出去誰信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