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七十萬的贗品
聽李玲這麼一說,大傢伙兒都明白了她的想法。是呀,神眼王的名頭是很響,但是他老人家卻極不喜歡在外露面,大部分藏友對他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難保有騙子打著他老人家的名頭,在外邊招搖撞騙。畢竟,在這個花錢就能買來鑒定書的時代,一張紙片或許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關鍵是,神眼王在業界的口碑極佳,加上一個權威古玩鑒定機構的認證,收藏協會的人既然敢拍著胸脯保證,那此畫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胡老闆請把畫給我。」李玲溫婉地對郭敬眨眨眼睛,店老闆將殘破畫卷遞給李玲,所有人都好奇的盯著她,等著讓她指出哪裡是這幅贗品的馬腳。宋志傑笑著搖搖頭,看都不看李玲一眼,在他宋副院長的眼裡,李玲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玩收藏玩鑒定?她還太嫩了。
李玲不理會各色人等的目光,把殘破的畫紙重新組合到一起,這副疑為徐悲鴻《奔馬圖》贗品的畫,是一幅小尺寸作品,八匹駿馬賓士在草原,很簡單的風格,並且畫上還有徐悲鴻的落款,李玲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現在贗品造假手段層出不窮,誰說高科儀器的檢測就絕對正確?我知道大家為何這麼肯定,沒錯,此畫的筆調確確實實有徐悲鴻先生的畫風,更符合他青年時期的風格,所以,排除了臆造品的可能。加上迄今為止,論畫馬,還沒有任何一位畫家,能超過徐悲鴻先生。如果有人想用木板水印技術,臨摹徐悲鴻先生的畫,這種成功率也非是常之小了。」
眾藏友聞言紛紛點頭,宋世傑這時候,才對李玲刮目相看。「小姑娘年紀輕輕,你倒有幾分見識。」緊接著宋世傑來了興趣,略略意外地瞅瞅李玲:「那你又是從何處看出,這幅《奔馬圖》可能是贗品的?」姜還是老的辣啊,宋世傑玩了幾十年的古玩,可不是李玲三言兩語就能忽悠得了的。
「這正是這位造假者的高明之處。」李玲面對宋世傑的發問,也沒有絲毫的怯場,她笑道:「在此的藏友有不少都是字畫的行家,胡老闆也是做了幾十年古玩生意的大老闆,本來在你們這些行家的面前,也輪不到我在這裡班門弄斧。但胡老闆你看這幅畫,馬的的形與意雖都很不錯,可為什麼給我一種很簡單的感覺?而且,我覺得這畫里還有一處再大的破綻,就是徐悲鴻先生的落款。」
胡老闆不耐煩地打斷了李玲,食指敲著桌面,「原本以為李小姐會有什麼高見,豈料,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斷,不能因為這畫中的意境簡單,就否認這是徐悲鴻先生的真跡。我要的是真憑實據。」
李玲剛要說話,宋世傑打斷她,「等一下,」宋世傑狐疑地盯著李玲的眼睛:「小姑娘你剛才說什麼,這幅《奔馬圖》最大的敗筆在落款?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李玲咳嗽了一聲,話音一轉道:「很簡單啊,宋先生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說這幅畫最大的敗筆在落款,是因為徐悲鴻名字中的這個鴻字。」
「這個鴻字,有什麼問題嗎?」除了宋世傑站在那裡臉色一驚,猛然點頭,胡老闆和絕大多數藏友,都還沒看出這裡面的玄機。「我沒看出這個鴻字有什麼敗筆啊!」胡老闆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巴。反倒是李玲身邊的郭敬,腦中靈光一閃:「哈哈,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了,沒錯,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這幅畫絕對不是徐悲鴻先生的真跡。」
這下子胡老闆可慌了神,瞪大了他燈泡似的眼珠,認真地在畫紙上看了幾遍,「小兄弟,你知道什麼了?說說你的判斷。」郭敬哼道:「這個破綻真的是簡單的顯而易見,胡老闆,你剛才說這幅《奔馬圖》是徐悲鴻先生早年的作品,對不?」胡老闆點點頭。郭敬又道:「那麼我問你,徐悲鴻大師是哪個朝代的人?他的生卒年如何?」
「玩字畫的人,誰不知道徐悲鴻大師啊,他出生在清末,是新中國的傑出畫家,1953年去世。」這時候有藏友主動替胡老闆回答道。他一說完,臉色一變,也有不少藏友發出了驚呼:「原來是這樣啊,我也知道了,這絕不是徐悲鴻的真跡,胡老闆這筆買賣你可虧大了!」胡老闆面如死灰,他終於知道李玲說落款有個大破綻,這個破綻是在哪裡了。
這個顯而易見的大破綻,就是徐悲鴻的那個鴻字的最後一筆,那一橫上。徐悲鴻出生在晚清,成名於民國,卒於1953年,他死的那一年,國家都還沒有行簡體字,那時社會上都是繁體字。而鴻字的繁體,最後一筆,不是一橫,而是四點水才對。這麼明顯的大破綻,連郭敬這個外行都看出來了,胡老闆這個行家,一個多月了卻沒看出來。
「所以我能肯定,這不是一幅完整的書畫,更不是徐悲鴻先生的真跡,只是個局部臨摹圖。」李玲看著面如死灰、如同死了老婆一樣的胡老闆,真擔心胡老闆受不了花了七十萬才買了一張贗品的刺激,接著又說道:「我斷,這個臨摹者手裡是有此畫真跡的。他聰明就聰明在,他知道臨摹越多破綻越多的道理,再好再逼真的臨摹,也不是真跡,也必會流露出些許破綻。所以畫得越少,破綻自然也越小。所以這幅畫的意境很簡單。但是他終究百密一疏,留下了這個鴻字最後一筆的破綻。」
聽完李玲所說的話,越來越多的人,也對這張畫作純屬贗品再任何質疑,真是天下奇聞啊,沒想到胡老闆花了七十萬的價錢,買來了一張徒增笑談的贗品,有好事者翻出一款諾基亞手機,拿在耳邊,在電話里把鄂東收藏協會的鑒定人員嘲弄了一番。
沒多久鄂東收藏協會的人趕過來重新鑒定,用高科技儀器鑒定的結果,跟上次一模一樣,但是落款上明顯的破綻,欺騙不了任何一雙眼睛。看來高科技產品在某種情況下,也不如人的判斷可靠啊。現場的記者們已經想好明天的頭條新聞應該怎麼寫了。
鄂東收藏協會這次丟臉可丟大了,他們聯繫了首都收藏協會,才知道徐悲鴻《奔馬圖》的真跡,原來一直在京城博物館里。「對,我們是鄂東收藏協會,我想打聽一下,貴館是不是珍藏了一件徐悲鴻先生的書畫《奔馬圖》,珍藏了啊!好的麻煩你,我想要一張照片,對,有件東西要跟它比一比,最好傳真過來,謝謝你們。好的你們稍等一下。」
鄂東收藏協會的工作人員借了胡老闆的筆記本電腦,不多會兒,一張清晰的徐悲鴻《奔馬圖》真跡的圖片顯示在眾人眼前。此真跡果然比那贗品大了許多,一共畫了十二匹馬,延綿的溪流,淡淡的夕陽,稍一對比就會發現,臨摹者畫的馬兒,正是模仿此畫局部臨摹成型的。不過此人臨摹的技巧的確高超,與徐悲鴻的真跡一絲一毫都不差,果然是個高手啊,難怪胡老闆會上當,不過那個落款,兩幅畫對比一下,果然和李玲先前說的一樣,真跡的鴻字是繁體,而贗品的鴻字是簡體。
現場一片嘩然。這個破綻說穿了很簡單,甚至一些外行人,比如郭靖都能一眼看穿,但是第一個看出破綻來的人可沒那沒簡單啊,起碼李玲敢懷疑收藏界的權威人士和權威機構,這份懷疑的精神,可不是誰都能具備的。
「謝謝你呀,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賠不起那七十萬。」那個一不小心把贗品撕毀了一角的年輕男子,轉過身笑看著李玲,啪啪啪,帶頭鼓起了掌。宋世傑笑道:「小姑娘心細如髮,眼力也很好,值得表揚。」說著他也鼓掌了。旋即,眾人齊刷刷的掌聲一波波地朝李玲砸了過來。「李小姐好樣的,收藏協會的鑒定專家都比不過你,你好厲害啊李小姐。」被人吹捧著的感覺,讓李玲稍稍有些不習慣,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也沒多說什麼,「其實,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我就是比胡老闆細心了一點點。」
「我、、我好後悔!我好恨啊!」虧了血本的胡老闆撲哧一聲,胡老闆狂噴出一口鮮血,暈死了過去。「胡老闆!胡老闆你沒事!」現場一片大亂,十分鐘后,大家手忙腳亂的把胡老闆抬上120急救車,才漸漸恢復了平時的秩序。
由於剛才李玲大大的露了一次臉,幾乎所有的古玩店老闆都對李玲異常的歡迎,巴不得李玲在他們的店裡多逛逛,似乎這樣,才能說明他們的古玩店裡賣的都是真品。李玲領著郭敬,漫步在大街中,目光不住的向著兩側地攤張望。以她不俗的眼力,基本上一眼就能夠看出哪些是真品,哪些是贗品。讓郭敬失望的是,這一路走下來,街道兩側古玩店中擺放著的字畫,居然全部都是假貨,沒有一件是真品。更讓郭敬感覺有些啼笑皆非的是,連他都看得出,在好幾個地攤中擺放著的,所謂的古董玉器,居然還是用的塑料製成的。
看來這水貨古玩一條街的名聲,還真是名不虛傳名副其實啊。「看來想在這裡,淘到徐渭的真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了。」郭敬有些奈的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依舊興緻勃勃的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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