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章 煉心
茫茫大雪中,楚白一個人走在路上,很是孤獨。
他差不多是舉世皆敵了:官府、地主和修道宗門都恨他,普通的窮苦百姓也未必會記得他。
說白了,楚白隻是用刀壓製住了人性的貪婪。而貪婪,卻是無論窮人還是富人都與生俱來的品質。
楚白一路獨行,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苦楚。
這天,他路過一個小鎮,推開了小鎮上一座酒館的大門。
“客官,您裏麵坐!”
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把楚白引到裏麵暖和的地方,並為他擦拭了一遍桌椅。
“客官,您需要點什麽?”
“一壺好酒,外加兩斤醬牛肉!”
“好嘞!”小二高聲叫道,“三號桌的客官,要一壺好酒外加兩斤醬牛肉!”
周圍的大肚漢們聞言,紛紛朝楚白看了過來。
他們在大冬天裏能來這裏喝上一杯已經算是富戶了。
可即使富足如他們,也大多隻敢在酒館裏喝口酒,聊聊天。
像楚白這種一上來就敞開了肚皮吃的人,並不多見。
“兄弟看著有點麵生,”一個漢子跟楚白攀談道,“不是我們這裏的本地人吧。”
“老哥好眼力!”楚白笑道,“在下是從京城來的。”
眾人頓時了然,怪不得楚白一上來就敢敞開了吃喝,原來竟是京城來的。
楚白拿起酒壺,為同桌的漢子斟了一杯酒後,打問道:“我聽說來年的稅賦和租金都改了,一律不得超過兩成。不知老哥們聽說過這事沒有?”
“早聽說啦!”另一個漢子笑著答道,“這麽大的事,我們這邊一早就傳開了!”
這幾個月來,相繼有近千修士死在了楚白的刀下。而那些被他砍了頭的貪官汙吏更是數不勝數。
如此血腥之下,楚白與官府以及各大宗門的“共識”才能推進得如此之好。
“我聽說,這天下出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已經禍害了不少仙人們的性命!”
“朝廷和仙門也是為了團結大家,共抗魔頭,這才主動給咱們減租減稅。”
“咳咳,”楚白聽到這戶,一下子喝岔了氣,嗆得自己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這話聽誰說的?”
“
官府告示上寫的!”那人信誓旦旦道,“晚上貼的告示,白天又悄悄撕掉了。”
另一個漢子撇嘴道:“官府晚上貼,白天撕的告示,一般都是糊弄百姓的東西吧。”
“這次可不一樣,”那人給大家分析道,“那魔頭還未伏誅,誰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裏?”
他拿著楚白舉例道:“就比如這位小兄弟,萬一他要是那魔頭,又路過咱們這裏,剛巧還看到了那份告示。他豈不是又要大開殺戒?!”
“確實如此!”另一個漢子佐證道,“韓三郎他們家也說今年要減租減息,共抗魔頭!”
“韓三郎他們家?那可是咱們鎮上有名的仙人家族啊!”
“他家說得話,肯定是真的!”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義憤填膺,徹底坐實了楚白大魔頭的身份。
楚白一言不發,邊喝酒邊聽大家談論著那魔頭。什麽青毛綠眼,指甲三尺長的,都把楚白描述成一個妖怪了。
“小二,結賬!”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扔了二兩碎銀子到櫃台上,然後轉身就走!
“嗨,客官,”店小二在他身後喊道,“你點的醬牛肉還沒吃呢!”
……
楚白一路疾行,也不修煉,看遍了人間百態。
這更像是一種心靈磨礪和積澱,讓他的心境可以跟得上自己的修為。
他不再飛行,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下去。
一路上,他遇到過砍柴的樵夫,也遇到過捕獵的獵戶。他們為了自己的一日三餐,庸庸碌碌地忙活了一生。
楚白有時候會疑惑,如果他們有時間,可以靜下來思考人生,或者學著去修道,那麽他們的一輩子會不會有所不同?
這天,楚白衣衫破爛地路過一處十裏亭。
“小夥子,”一個老婦人坐在十裏亭中衝楚白喊道,“你要是肚子餓,就過來吃塊年糕暖暖身子吧!這是我上午剛做的,還熱乎著呢!”
……
楚白來到一處小山村,借宿在一戶農家。他胡子拉碴,衣衫破舊,很像是一個落魄的旅人。
年關將近,村裏的氣氛也喜慶了起來。家家戶戶都忙著買年貨,掛燈籠。
這天,農婦蒸完饅頭,找了個時機問楚白道:“小夥子,這都要
過年了,你也不回家嗎?”
“家?”楚白一時間有些迷茫道,“我沒有家。”
“這人怎麽能沒有家呢?”農婦笑道,“你就是沒掙上錢,這過年了也得回家啊!”
楚白啞然失笑,這農婦竟然把他當成了外出闖蕩的生意人了。
農婦見他不說話,於是又問道:“你家裏有幾口人,是做什麽的?”
楚白追憶道:“我家裏有很多很多的人,做什麽的都有。但他們是我的家人,我卻不能算是他們的家人。”
農婦以為他又在說胡話,於是嗔怪道:“你呀,年紀也不小了,以後就少說點胡話。”
“你先回去給父母認個錯,然後再娶上一房媳婦,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要我說,你以後就不要再出來闖蕩了!”
楚白沉默不語。
農婦又道:“這出來闖蕩,風風雨雨的,哪有在家裏舒坦?”
“等你娶了媳婦,也就有了自己的家。就讓她幫你操持著過日子,不比你在外邊饑一頓飽一頓的好?”
楚白抬起頭來,若有所思道:“娶了媳婦,也就有了自己的家?”
農婦笑道:“你看,一說娶媳婦,你就來精神了吧!你呀,先回去種幾年地,然後再攢點錢娶媳婦!”
楚白笑著點頭,他好想娶媳婦,然後有個自己的家。
第三天,他向這戶農家辭行。
畢竟年關將近,他也不好意思再住在別人家裏。
楚白臨行前,農婦給他裝了一籃子的饅頭。
“這些東西你帶著路上吃,要是還有剩下的,也好歹算是給家裏帶了點東西。”
楚白推辭不要。
“你嫂子給你,你就趕緊拿著!”農夫在一旁勸楚白。
“是呀,”農婦也非要讓他帶點東西上路,“你別看大姐這家裏窮,可來年咱這日子就好過了。”
“也不知道怎麽搞得,朝廷突然就降了稅,連地主家也不要那麽多的租子了。”
楚白看著這籃子饅頭,竟是莫名地有些欣慰,仿佛是上天對他背負罵名的饋贈似的。
楚白點頭道:“這籃子饅頭,我確實拿得理所應當。”
農婦心直口快,嗔怪他道:“你看你,怎麽又說胡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