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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古銅鏡

  范一搖看到那面銅鏡,倒是有點意外。

  她一直以為,風月樓老闆想要委託送往滬城的古銅鏡,應該是個很大的物件才對,即使不是全身鏡,也應該是那種擺在梳妝台上的半身鏡。

  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小玩意兒。

  就是為了這麼個東西,居然搭進去那麼多條人命!

  這時又有車輪滾動聲,雨中緩緩行駛過來一輛馬車,來的人正是羅老闆的兒子羅錚。

  「鳳叔,江大掌柜!」

  羅錚是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青年,常年的嗜賭已經掏空了他作為年輕人的精氣神,本身底子就不好,再加上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此時的他臉色慘白,眼底烏黑一片,在這大雨中,走路發飄,看上去像個沒有溫度的鬼魂。

  在他身後,還有一伙人,五大三粗,其中一個人臉上還有一道貫穿整張臉的刀疤,看面相都很不善。

  羅錚介紹道:「這些是我找來和我們一起走鏢的朋友,他們都是江湖中人,身上功夫了得,也很講義氣,有他們在,我們的安全也能多幾分保障。」

  山海鏢局的人對羅錚本人都沒什麼興趣,就更不要說與他同行的這伙江湖人了。

  鳳梧這時咳嗽一聲走到孟畫慈面前。

  「孟老闆,如今您這面古銅鏡惹了不少亂子了,我們這次走鏢,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啊。」

  孟畫慈輕輕嘆氣,「這並非我本意,我也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出這種事。但是鳳老闆,請您相信我,我的確是有必須將這面古銅鏡送去滬城的原因,還希望山海鏢局可以幫我這個忙。」

  「既然如此——」

  鳳梧雙手往袖子里一揣,笑得很是溫和。

  「那就……再加點錢吧。」

  孟畫慈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初,笑著對鳳梧道:「沒問題,只要能將這面古銅鏡順利運送到滬城,我願意把鏢利加價到一萬塊大洋。」

  一萬塊!

  在旁邊的羅錚聽得眼睛都瞪大了。

  這是什麼概念……

  跟羅錚一道來的那個刀疤臉,更是眼裡迸射出精光,還和其他幾個同伴對視了一眼。

  鳳梧似乎也沒想到這孟畫慈能一下加價這麼多,不過表面卻還是很淡定地點點頭,「孟老闆是個爽快人,那麼我們也不含糊,你這筆錢,需要支付定金。」

  面對如此蹬鼻子上臉的要求,孟畫慈非但沒有顯露出不悅,唇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了。

  「可以,那麼……我就預付三千大洋的定金,如何?等銅鏡運抵滬城,我再將剩下的七千大洋結算給你們。」

  孟畫慈直接從袖子里拿出一張三千大洋的銀票,交給了鳳梧。

  鳳梧見兩個徒弟沒什麼異議,便接過銀票,裡外上下地仔細驗看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將銀票收好。

  孟畫慈又準備將手中銅鏡交給鳳梧。

  鳳梧卻拒絕道:「孟小姐,這面銅鏡如此金貴,您這樣給我,可是不行的。」

  孟畫慈疑惑:「哦?為什麼不行?」

  鳳梧:「依我們鏢局的規矩,這種古董,不管是否易碎易損,必須封存裝箱,由您貼了封條再在上面簽字按指紋,等我們將東西運送到目的地,再有您親自檢驗開箱,證明之前沒有人打開過,以免有掉包之嫌。」

  孟畫慈聽明白了以後,讚賞地點點頭:「貴鏢局果然思慮周全,那就按照您說的做吧。」

  鳳梧有備而來,印泥紙筆早已經準備好了,孟畫慈按照鳳梧的要求貼封條,簽字,指尖蘸了印泥,往封條上輕輕一按。

  「好了。」孟畫慈笑吟吟地將封好的木匣遞給鳳梧。

  「等一下。」

  鳳梧正要伸手接過,卻被江南渡出聲打斷。

  他走到孟畫慈面前,面無表情道:「孟老闆的這枚指印,好像不太清楚。」

  范一搖經師兄這樣提醒,此時也發現了問題——

  孟畫慈的那枚鮮紅的指印上,居然沒有紋路!

  「哦?是嗎?」孟畫慈唇角的笑容微斂,卻再也沒有其他動作。

  江南渡直接將印泥盒重新打開,遞到孟畫慈面前,「勞煩孟老闆再重新按一次。」

  孟畫慈那雙總是溫柔繾綣的眼睛閃過一絲鋒芒,不過還是伸出食指,又重新在印泥上蘸了蘸,按在封條上。

  還是沒有指紋。

  簽有孟畫慈名字的白紙封條上,只有兩枚錯落的,被指腹染紅的小小橢圓印。

  江南渡垂眸看了一眼那枚新增的指印,眼中現出冷色。

  孟畫慈卻一邊用絲絹擦手,一邊坦然道:「我天生指紋淺,這些天受了驚,手上總是出冷汗,恐怕很難印出清楚的指印了。江掌柜,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在這點細節上浪費時間。」

  江南渡也沒有再堅持,只是淡淡道:「嗯,您是委託人,您說了算。」

  孟畫慈不再看江南渡,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避免與他對視,只對鳳梧道:「那麼,鳳老闆,東西交給你們了,我祝你們一路順風,希望這一次,你們可以將這面古銅鏡順利運抵滬城。」

  離開風月樓時,還不到晚上六點,天卻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雨越下越大。

  鳳梧原本是打算先回鏢局,等明天一早再啟程,可是羅錚卻堅持要直接上路,等到了連口山再休息。

  「下這麼大的雨,為什麼一定要現在趕路?」范一搖問。

  羅錚弱弱地解釋:「是這樣的,范總鏢頭,我之前特意找風水先生卜過卦,一月之內,今天是唯一適宜遠行的吉日,過了今夜子時都是大凶。咱們這次接的鏢本就玄乎,還是多顧忌一些。」

  范一搖一聽卜卦,不禁揚了揚眉,扭頭去看自家大師兄。

  卜卦源於陰陽五行,可是陣法師的老本行。

  江南渡看了羅錚一眼,卻沒反對,「既然羅公子這樣說,那就上路吧。」

  於是他們一行人就這樣頂著大雨,架著三輛馬車啟程了,山海鏢局的人一輛馬車,羅錚和他帶來的那些鏢師乘坐另外兩輛。

  此時在馬車上,那面引發了無數血案的銅鏡正安安靜靜鎖在紅木匣中,由運紅塵牢牢抱在懷裡,彷彿親生兒子,片刻不敢撒手。

  「老闆,總鏢頭,你們有沒有覺得……那位羅公子帶來的幫手,看著都不太友善?」運紅塵小聲問。

  「都是江湖中人嘛,身上難免會帶上一些肅殺之氣,不要多心。」鳳梧懷裡揣著一張三千大洋的銀票,穩坐如菩薩,慈眉善目的,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散發著神性的光輝。

  「真,真的嗎?可是,他們看咱們的眼神……怪怪的。」

  范一搖覺得有些好笑,「你一隻蒼鶴有什麼好怕的,變出原型,能把他們全都嚇死。」

  運紅塵摸了摸鼻子,「哦,也對哦。」

  他們又不是普通人類,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話到這裡,范一搖才想起來問:「師兄,那風月樓的老闆到底是什麼呀?她是異獸?」

  江南渡搖搖頭,「不是。」

  范一搖:「哦?那是陣法師?」

  江南渡:「也不是。」

  運紅塵:「誒?難道她只是普通人類嘛?」

  誰知這一次,江南渡還是搖頭,「應該……也不是。」

  這句話一出,馬車裡頓時詭異地安靜起來。

  范一搖感覺后脊樑涼嗖嗖的。

  不是異獸,不是陣法師,還不是人……那是什麼?難不成還是鬼?

  運紅塵急性子的追問:「大掌柜,那她到底是個啥呀?」

  江南渡沉吟片刻,道:「現在我還不能確定。」

  范一搖被勾起了極大的好奇心。

  連師兄都看不出來,這風月樓的老闆娘很不一般啊……

  馬車大概行駛了三個鐘頭,他們終於抵達連口山,決定就此停下來過夜。

  找了一處山洞,范一搖熟門熟路地生了火。

  羅錚道:「我們就生一個火堆吧,剛好人多湊在一起比較熱鬧。」

  「行啊。」范一搖沒有拒絕,將火堆弄得更大了一點。

  那刀疤臉的漢子這時也過來,從羅錚背後拍了他一把,哈哈笑道:「你小子只顧著自己跟漂亮女娃娃說話,怎麼不給我們引薦引薦?」

  羅錚這小身板,差點被漢子拍了個踉蹌,乾笑著介紹:「這位是山海鏢局的總鏢頭,范一搖。范總鏢頭,這位是黃天德黃大哥。」

  「總鏢頭?」黃天德露出一個十分誇張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這麼個小女娃娃,居然是總鏢頭!?要知道,在我們村裡,像你這樣的女娃兒都是要準備嫁人的了。」

  范一搖看了一眼黃天德,面無表情道:「哦,在我們村裡,像你這樣的大叔,也曾經這樣操心過別人家的事,後來——」

  黃天德好奇:「後來怎麼了?」

  范一搖:「後來他被狗咬死了。」

  黃天德:「……」

  「你這小女娃娃怎麼說話呢!」黃天德的幾個小弟不樂意了,紛紛圍攏過來。

  羅錚急忙打圓場,「幾位大哥別生氣!范總鏢頭就是這樣,喜歡和人開玩笑!」

  范一搖不理會黃天德等人,轉頭問鳳梧:「師父,幾點了?」

  鳳梧摸出懷錶看了看,「啊……晚上九點一刻了。」

  范一搖立刻將燒火棍丟了,拍拍手站起來,「下班!」

  然後就跑進馬車裡睡覺去了。

  羅錚和黃天德看得一愣一愣的。

  運紅塵解釋:「抱歉了兩位,我們總鏢頭下班了,她後面的活都交給我吧!我是夜班鏢師!」

  夜班鏢師是什麼鬼東西……

  還第一次聽說。

  黃天德與他的其他幾個同伴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運紅塵,笑道:「有我們在,哪裡還用得著你一個女人家守夜?晚上儘管睡個好覺,我們會看著的。」

  運紅塵也懶得和這些人解釋,撿起燒火棍繼續范一搖未完成的工作。

  羅錚顯得很緊張的樣子,在山洞附近看了又看,對黃天德等人道:「黃大哥,聽說前幾次負責運送這古銅鏡的隊伍,都是在這連口山出了事,咱們今晚……還是小心點!」

  黃天德大手一揮,笑得豪爽,「我們哥幾個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兇險離奇的事沒見過?你今晚啊,就把心踏踏實實地放在肚子里!」

  羅錚似乎被黃天德的放鬆感染了,點點頭道:「也是,這連口山我每次出省都會路過,也沒聽說過有什麼蹊蹺的。」

  黃天德:「就是嘛!人嚇人,嚇死人,別自己胡思亂想了!再說了,不是請先生卜卦了嘛,他也建議我們在連口山修整過夜,肯定沒事的!」

  黃天德一伙人的確很有江湖人的做派,安營生火后,便有人去打獵,又將獵物洗剝乾淨了架在火上烤,接著居然又從他們那輛馬車上搬下來兩壇酒。

  「啊,下了小半天的雨,這山洞裡潮得很,大家都喝點酒暖暖身吧!」黃天德張羅著把酒分給鳳梧等人。

  鳳梧很開心地接了,咕咚咕咚立刻灌了一大杯。

  「嗯,舒服!」鳳梧做了個鬼臉,還想再要一杯。

  黃天德卻顯出為難的樣子:「鳳老闆,咱們這麼多人,為了能讓所有人都喝上一點,就無法盡興,見諒見諒。」

  鳳梧摸了摸鼻子,笑道:「這樣啊,那就算了!一杯就好,一杯就好。」

  黃天德又倒酒送給了江南渡,套近乎道:「您是山海鏢局的大掌柜對吧!來,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江南渡神色淡淡地看著黃天德,漆黑的眼睛像是能一眼看透人心,讓黃天德沒來由的后脊樑發涼。

  就在他被看得緊張,差點將手中的酒碗打翻的時候,江南渡卻接過了酒杯。

  「多謝。」

  一飲而盡。

  黃天德鬆了口氣,臉上是控制不住的笑容。

  江南渡歸還了酒杯,走出山洞,回到馬車上,坐在駕駛位上閉目養神。

  黃天德又給運紅塵倒了杯酒,運紅塵正想接過來喝,誰料鳳梧卻搶先一步將她的酒拿走,然後直接一口悶了。

  運紅塵:「……」

  鳳梧顯然覺得這黃天德帶來的酒味道不錯,喝完后還咂吧兩下嘴,然後對黃天德道:「哈哈哈這孩子火力旺,天生不怕潮不怕冷,這酒給她喝反而是浪費了,不如她這份我替她喝!」

  黃天德笑容微僵,又倒了一杯給運紅塵:「沒事,您多喝一杯就多喝一杯,我再給這妹子倒一杯就是了。」

  可是前腳黃天德倒完了酒,鳳梧後腳便又接過一杯端。

  黃天德:「……」

  運紅塵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

  黃天德這回算是看明白了,不管他給這年輕女人倒多少杯酒,只怕這山海鏢局的老闆也都會截胡,索性不再堅持了。

  羅錚這時主動湊上來,「黃大哥,也給我一杯酒吧!」

  「羅兄弟,老大那罈子里只剩下一個酒底子了,你還是喝我們這一壇吧!」黃天德的一個小弟過來給羅錚倒酒。

  羅錚也沒有多想,千恩萬謝地喝了。

  趁著眾人不注意,給羅錚倒酒的小弟低聲對黃天德道:「老大,馬車裡還有個小姑娘呢,也沒喝酒。」

  黃天德卻露出一個有些淫邪的笑:「算了,留著兩個女人也翻不出什麼花來,等那兩個男人死了,咱們哥幾個還能好好地樂一樂!」

  原來,這夥人根本不是什麼江湖人士,只是一夥四處流竄的亡命徒,他們一早就盯上了羅錚,說是要陪他走鏢,其實只是想私吞鏢物,再將他綁票。

  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誰成想這羅錚的親爹居然又雇傭了一個鏢局保護兒子。

  黃天德本就打算半路上把這些礙事兒的人幹掉,更何況,他還看到鳳梧收下了孟畫慈的三千大洋銀票,簡直就是送上門的肥羊。

  剛才那兩壇酒,其中黃天德分給鳳梧和江南渡的那一壇,已然下了毒藥!

  分了酒,又吃了烤肉,一行人便開始休息。

  運紅塵守著火堆,懷裡還抱著那裝有古銅鏡的木匣,眼見著周圍人一個接一個都睡過去了,特別是自家老闆,倒在角落裡,簡直像死了一樣。

  就在這時,原本第一個睡著,呼嚕打得震天響的黃天德忽然睜開眼,那臉上的刀疤,在搖曳火光的映襯下,顯得猙獰可怖。

  對上視線,黃天德露出一個頗為瘮人的笑。

  運紅塵抱著木匣,努力向鳳梧的方向一點點移動。

  黃天德好整以暇,用一種溫柔到黏膩的語氣說:「妹子,別過去了,你老闆……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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