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抹不去的紋身
大師傅雖說是佛寺之中專司處理俗家事物的職位,但對佛家少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大師傅其實是佛家打手一類的存在,講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借以守護佛寺。可佛家本法講究慈悲,理念與大師傅的存在完全相反。所以擔任大師傅職位的人都沒有法號,隻能以“大師傅”來稱呼。
我與城隍廟的大師傅交手過數次。此人不善於用術法,但是他的肉搏能力異常恐怖,一對一的單挑,我根本不是他對手。後來我和樂樂設計抓住大師傅,原本是想從大師傅那裏搶回我的九女獻壽圖,誰成想惡念分身先一步行動,將大師傅擊殺。
大師傅肉身以毀,所以出現在這裏的定然是他的鬼魂。隻是他的鬼魂與我所見過的鬼魂都不同,大概是受方丈用奇法異術改造過,才會變成這樣肉眼和道眼都不可見的模樣。
如果我能早點猜出是大師傅,肯定不會和他硬碰硬。在雙方情況對等的情況下,我對上大師傅已是毫無勝算了,更何況我連他的身型都看不見。
我拚命收縮丹田,試圖阻止九女獻壽圖被抽離,但是紮在我胸口的木盒卻還是一點點的將九女獻壽圖往丹田外抽離,同時伴隨著我的血液也被抽了出去。
那木盒雖然不大,但是容量也足以將我身體的血液全數抽盡。若是我這樣強行阻止它抽離九女獻壽圖,不出幾分鍾我便會因為大量失血徹底喪失意識,甚至出現貧血性休克。
腦中的眩暈和困乏感越來越重,四肢又無力可施展,除了在丹田較勁之外,我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會不會有人來救我呢?這個念頭竄上了我的腦海。阿雪和王月在見到小白之後,會不會因為擔心我,趕來支援我?仔細想想,她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裏,就算是真的趕過來,恐怕我也已經支撐不到那時候。
身體漸漸發冷,手腳已經毫無知覺了。比起曾經躺在棺材裏被收去九女獻壽圖時的感覺,現在反而更加糟糕。
此時我才醒悟過來。我麵對危險時,無數次的想過要豁出命去,但其實我心裏知道自己並不那麽容易死掉。真要落入瀕死邊緣,有九女獻壽圖可以保護我。真要是殘了雙腿雙手,還有上古圖騰幫我恢複。
我那些視死如歸的表現,不過是在明知道自己死不了,傷不到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
而現在,九女獻壽圖因為被木盒吸引而無法啟動,上古圖騰隻會在我肉體受傷之時幫我恢複,無法在我體內製造血液,我算是真真正正的落入了死局,還是無解的死局。
誰!有誰能救救我!
我無法說話,咬著後槽牙在心裏呐喊道:不管是誰,是誰都好,求你救救我。
這樣無聲的求助,透徹的展示著我的脆弱。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死,我原來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害怕死亡。
接近死亡的空虛讓我身體瞬間脫離,最後的抵抗意誌已經失去,連眼神也開始變得無光。
九女獻壽圖再無阻礙,移出丹田,向著木盒移去.……
嘩啦!
一聲玻璃遭到撞擊而破碎的聲音,我的眼前飛過無數反射著陽光的玻璃殘片,就好像一塊一塊的流行劃過“天際”,最後落在了積水之中。
隨後,一道黑影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隻感覺掐住脖子的力道瞬間消失。
我好不容易扭動自己的脖子,腦袋一歪正看到一塊玻璃立在我眼前不遠的地方,玻璃反射著另一邊發生的情況。
那黑影身著漆黑一身皮衣,腳下高跟鞋最少也有十公分左右。背對著我的倩影,雙手身前不斷交錯,正在與透明無影的大師傅互攻。
這女人是誰?我心中疑問,可透過玻璃的反射實在是無法辨認她的身份,隻看她和大師傅交手,僅在肉搏一項上,兩人應該是勢均力敵的。
不,應該是她更加厲害。
我能看見她的頭時不時的會側歪一下,那動作並不是為了躲閃,而是在傾聽。她應該和我一樣看不見大師傅,可她卻能憑借聽聲辨位的本事捕捉到大師傅的每一下攻擊。
這樣做除了需要極好的聽力之外,還需要極大的勇氣。以大師傅的厲害,隻要擊中她一拳,兩人情況會立刻逆轉。
再聽她清喝一聲,積水都被這一聲震出水波,差點將立起的玻璃衝倒。
反射之中,她忽然下蹲,雙手再向前環抱,整個人如同蛇身一樣柔韌纏到透明的大師傅背上。因為我無法看到大師傅,所以也隻能看到她像是浮空飄起來一樣,雙手緊壓大師傅咽喉的位置。
大師傅雖然是鬼,但不知道方丈對他做了什麽,愣是讓他鬼魂之身也有軀體實形,所以他的咽喉扼,動作也當即受製。
就在我以為她勝券在握之時,卻見她衝著大師傅咽喉之處便是一口。
那並不是在吸血,而是在吸魂。看到這一幕,我立時心涼了半截。
本以為遇見了公主救王子的劇情,誰成想卻是來了個狼外婆。
我這種沒什麽好運氣的人,竟然會期待老天爺這時候給我施加個幸運Up,我還真是個笨蛋呢。
吸魂眨眼之間便完成了,那女人如同吃飽喝足一樣,手背擦了一下嘴巴。轉而回頭看我一眼。
我此時已經放棄了一切希望,仰頭看著天花板。反正再過兩三分鍾,我也會被小木盒吸幹血液,還不如被她吃了魂魄,也算牡丹花下死。
心中越是這樣想,反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也再也沒有任何抵抗的情緒。
耳聽高跟鞋踩踏積水而來,“啪塔啪塔”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個女人蹲下掃看了我全身之後,手一點木盒,奇怪的力量瞬時推動木盒裏積攢的血液回流到我身上,連帶著九女獻壽圖也變得穩定下來,重新回到我的丹田之中。
在看那女人伸手將木盒從我胸口拽下,頭發一甩,落於耳後,露出真容。
“你跟這些人有什麽仇?”她問我道。
我看到她的五官麵容之後,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更是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嗯?”她雙眸靠近我仔細看過之後,又伸手摸在我的腦門上:“不應該啊,你是說不出話,還是啞巴?”
我趕忙搖搖頭:“我……那個.……”
語無倫次,我心中的震驚還沒有平複下來。
“這不是能說話嗎?”她衝我輕輕一笑:“你運氣好,我正好想弄點吃的補充營養。反正吃一個是吃,多吃幾個也無妨。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我幫你報仇。”
她說著手指向水晶牆後的張朝文,就算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我也能察覺張朝文內心中的恐懼,的輪椅不知不覺已經靠到了牆上,再無退路。
“樂樂。”我好不容易才叫出這個名字,因為是在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情況下,出現了我最沒想到的人。
本欲起身的樂樂在聽到我叫她之後,又重新蹲了下,手一指自己:“你在.……叫我?”
“是……”我勉強點頭道。
樂樂又對著我的臉仔細看了一圈:“你認識我?”
我再次點頭:“認識。”
看樂樂一臉迷茫,她肯定是已經不認識我了。
早上我也見到了小白。算時間,樂樂應該是已經完成轉生了。
轉生後的樂樂會消除三百年的記憶,但並非是完全記憶抹平,隻是忘記了三百年間她認識的人,和發生在身上的事情,其他的應該都還記得。
不然三百年的時間跨度,會造成過大的記憶落差,就算是樂樂意誌再堅強,她現在也應該還處於連路都不會看的程度,顯然她並非如此。
“雖然你說認識我,但是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連一點點的熟悉感都沒有。”樂樂搖搖,站起身正要再向張朝文走去時,她抬起手手臂看了一眼,又匆匆走回到我身邊。
樂樂抬著手臂對照著我的臉看了半天,嘴裏喃喃道:“不怎麽像啊。”
“什……什麽不像?”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躲開她的視線反問。
血液回體,我的力氣似乎也跟著回來了,此時已經能勉強坐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樂樂忽然問我道。
“嗯……”為了能讓樂樂找回熟悉的感覺,我隻道:“你以前總叫我大勇.……”
“還真是你。”樂樂衝我的肩膀拍了拍,就像是遇見老夥伴一樣:“不過你跟他可不怎麽像。”
說著樂樂將她的手臂橫給我看,就在她白嫩的手臂之上,竟是有個人臉的紋身,不管怎麽看都是我才對。而在人麵紋身之下,還篆刻了一行小字,寫著:唯有孫大勇,不忘。
我不免心中悸動,我對樂樂太過了解。她千年轉生之身擁有不死不滅之力,不論受什麽傷,都能愈合,所以我從沒在樂樂身上看到過傷疤。
紋身也要擊穿皮膚,造成傷口再往內注入墨水,才能成型,普通人需要忍耐一次疼痛。樂樂卻需要忍耐無數次,一次次的刺破手臂紋上我的臉頰,然後在愈合前又重新再紋上一遍。直到皮膚不再自主愈合這塊區域,可能有一百次,可能有一千次這樣的重複。才能在樂樂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不再被抹去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