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水鬼鬼船
“你幹嘛突然離我那麽遠?”船主見我退出船艙,忙問道。
此時船的引擎已經關停,整艘快艇靜止在水麵上,微微隨著水波搖晃著。
我沒有立刻回答船主,而是先轉身看了一眼阿雪,見她已經在快艇船尾布置好陣法,這才下定決心說出實情。
我道:“嚴格來說,我確實不算普通人。大概稱得上半個道士。”
道門極講究師承,我這樣雜七雜八學來的道法早就找不到源頭了。既沒有師承,自然不敢妄稱是道士。
“突,突然說這個幹嘛?”船主見我直白吐露身份,忙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們來路不一般。”
我搖搖頭道:“我之所以想要誠實的告訴你,是希望你能接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什,什麽話?”船主心中打蹬,說話更是結巴:“不要嚇我好不好。”
這話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說。如果不是我和樂樂在河邊無意間撿到那本筆記本,我們幾個也還都還被蒙在鼓裏。
我轉身對阿雪說:“是時候了,不能再拖了。”
此時月至樹頭,陰氣初溢,是最適合破除障眼法的時機。
阿雪聽我應允,足踏八風行步,落足正中陣眼。道門中的地脈,最擅長破除各類陣法和障眼法,當即阿雪身上道力衝溢遊艇全身.……
道光消去,整艘嶄新的遊艇,如是變魔術一般的迅速爬滿鏽痕,在一些陰暗的角落裏還露出了青苔。
再看去,這艘本應該下水才三五年的遊艇,竟如同荒廢了十幾年的一般,船身上下隻有幾處船漆還依附著。
看到此景,驚訝的不僅是我們,連船主也一臉驚訝,質問道:“你,你們對我的船做了什麽?”
“隻是恢複它原本的樣子。”我無奈道:“之前你看到的船身,隻是你想看到的樣子的。”
我試圖說服自己這艘船,能在公園裏滑行那麽長的時間,還損壞船體結構和發動機,是因為船身堅固。然而此刻的情景證明,之所以船看起來僅僅是有些擦傷,完全是因為船主自己認為船應該僅僅隻是擦傷而已。
船主晃晃腦袋:“我,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就他現在極力想要排除心中雜念的行為,足以證明他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麽,隻是他自己心中還在拒絕而已。
我繼續守住船艙唯一的出口道:“那我們換個話題,你還記得那位考古學家嗎?”
“他怎麽了?”船主稍顯冷靜下來到:“現在說他幹什麽?”
繼續逼問他的話,肯定會讓事情變得適得其反。我感受到船主內心中的反抗情緒,決定換個策略。
在開口道:“兩年前,那位考古學家找你租船的事,還有印象嗎?”
“不不不,不是兩年前,是三年前。”船主忙打斷我道:“他三年前租用的我的船,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眼看船主的記憶有所喪缺,我無奈隻能拿回河道圖,再次將河道圖展示給船主道:“如若按照你說的,這兩天你都在河上開船,怎麽會看不出實際的河道和這張圖上有出入。”
“那是因為.……”船主自己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時因為.……”
但是他自己找到的解釋連自己的都說服不了。對於一個船家來說,對河道狀況必須要做到熟悉每一段。就像是出租車司機一定熟悉城市的大街小巷一樣。
他在看這張河道圖時,根本沒有發現問題。那是因為在他的記憶中,河流的走勢和河道圖上所畫的一模一樣,根本不存在偏差。
“為什麽.……”船主雙眼漸漸失神,已經逐漸陷入自我懷疑的狀態。
其實原因很簡單,但是這答案我擔心船主無法接受,所以才引導他到現在。讓他隱隱約約已經猜到,隻是自己還不敢承認。
我心中定了一下,這才道:“兩年前,你在和那位考古學家出河之後,遭遇翻船事故.……”
在確定船主聽進去後,我將話說完道:“你在兩年前,已經死了。”
“不,不可能!”船主站起來扶著船框:“我……你看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你看我的船,你再看我自己……我可是會呼吸的。”
他說著自己衝自己的哈了一口氣,鼻息一聞,臉當即一黑:“我為什麽哈不出氣。”
“人既已死,又怎麽可能會有呼吸。隻是在我說出真相之前,你從沒有想過罷了。”
我知道實情無奈,可我又不能不說,與其讓他自己再欺騙自己,反倒不如狠下心,一次講個明白。
我和樂樂撿到的筆記,署名便是那位考古學家。開袋之時,一股陳腐的氣味當即溢出,那是書頁長期密封封存,細菌腐蝕書頁邊角,散發出的味道。
再粗略看筆記中記載的內容,其中不乏有日記的片段,而最後定格的日期,卻是在兩年前。
綜合筆記中的日期,和筆記散發的味道。我和樂樂很快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種筆記是被考古學家在兩年前遺失了。另一種可能則是他與筆記同時葬身於這片河水當中。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尚且合理。若是第二種可能,既然考古學家已經死了,那船主這幾日說見到的考古學家又是誰呢?
因為從筆記中得知了考古學家的名字叫李正國,想要查找他的信息也簡單了不少。我當即拿出手機搜索了這位考古學家的相關信息,結果信息內容大吃一驚。
作為國內研究古代蠻族曆史的頂尖學者,他在兩年的一起沉船事故中遇難的消息,幾乎成了本地新聞的頭條,相關追蹤報道有長達四五頁。
在我點開新聞細看之後,驚愕的發現,考古學家所坐的快艇是和河麵上建造分流島的施工船相撞沉沒了,兩艘船上的所有船員全部遇難,無一幸免。之後在搜救過程中,僅僅找到了兩具屍體,就連兩艘船也因為打撈難度太大,被放棄打撈,永遠的沉在了河中。
依照筆記中最後兩頁的表述,這位李正國在兩年前還是選擇租用船主的快艇,日記內容至此呀然而止。也就是說,兩人第一次出發遊河時,就發生了撞船事故。不僅僅是考古學家,連帶著船主也跟著喪命了。
“怎麽可能……”船主跪地抱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就是因為你到現在都沒有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所以才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情形。”阿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身邊對船主說道。
雖然我聽說過有鬼魂不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依舊每日正常上下班什麽的,最後成為都市怪談。但要說親眼所見,這還是第一次。
一般情況下,人在死之前是有所準備的,所以化作鬼魂之後,很快便會明白當下狀況。但是也有極少數的例子證明,在一些極端條件下死去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死亡。
以船主為例子來看,他大概是在船傾覆的刹那受到了什麽撞擊昏迷了過去,那一瞬間甚至出現了失憶的情況。等他死後化作鬼魂,連自己曾經出過船難這件事都忘記了,才會如同正常人一般的生活在河灘變的小屋裏,等待著他的客人出現。
我在做出如此判斷之時,自己也是一百個不相信。前日我和王月乘坐他的快艇時,不僅沒有發覺他身上的鬼氣,更沒有察覺我們乘坐的船根本是一艘鬼船。
現在再想想,其實一切並非沒有預兆。
我第一次見到船主時,因為沒有看見他突然出現的方式,我以為他是一直躺在遊艇的甲板上。但那隻是我自己的臆測腦補。在開船不久之後,我們就遇到了水鬼。整條河麵都蔓延著白霧鬼氣,所以就算船主身上有鬼氣飄動,我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我進入船主所住的小屋,小屋裏有明顯的積灰和蜘蛛網纏繞,但這被我解釋成因為聲音慘淡,所以船主隻是偶爾住進小屋,才會變的這樣邋遢。
我上前摸到船主的肩膀:“生死之間的事情,沒有任何轉寰的餘地。能在這與你認識,也算是一種緣分。做鬼沒什麽好怕的,如果連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那才是真的可怕。”
我不太會講什麽大道理,也不知道船主能不能聽進去我說的話。
他心中應該是已經意識到自己不再是活人,就見他身體逐漸魂化,不再像活人一半充滿血氣,轉而成了鬼形。
“我該怎麽辦?”見船主蹲縮在一角,十分沮喪。
像他這樣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人,在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時,需要經過非常激烈的心理鬥爭。畢竟前一秒他還幻想著,自己能掙一筆錢,過自己的太平日子。後一秒卻發覺自己已與世隔離,不再是人世的一員。
我保持了片刻的沉默,道:“雖然我很像對你說,你現在應該前往幽冥。但現在我們還需要你的幫忙,也隻有你能夠幫助我們了。”
這條河上所有的船隻都已停運,能帶我們到巫王屍坑的,隻能是這條不懼水鬼的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