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言言,回家吧!”頭頂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讓抗拒的舒言心口一顫,要掙紮的動作也停了一下,但僅僅是停了一會兒,她的反抗卻比剛才更加強烈了些。


  家?回哪個家?


  舒言的強烈反抗讓顧默白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是沒料到她的情緒還會這麽波動,在她掙紮時又怕傷了她,不敢太用力,卻在他正準備鬆開手時感覺到她就要跌下去,他心跳都險些慢了半拍,伸手一撈撈著她的腰身不由分說地就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放開我!”舒言的喉頭就像充了血,喊出來的聲音嘶啞得聽著就讓人心疼,可一天一夜都不曾吃東西的她反抗出來的力量是那般的弱小,她的奮力掙紮在麵前的這個男人眼裏頂多算是小打小鬧,被他抱起來時,身體一輕,腦子便是一陣眩暈,未進食未喝水的她血糖一低,大腦裏的眩暈感便讓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抱著她的顧默白什麽話都沒說,徑直大步往回走,他的車就停在那邊的路邊上,擁著懷裏還有些輕微掙紮的女人,他的腳步邁得更加快了些,快步走到車邊將車門打開,將她放了進去,在感覺到舒言就要趁他關車門的時候要跳下去時,他用身體直接堵住車門,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聲音低沉出聲,“舒言,我寧願你對我大吵大鬧甚至是質問,也好過你現在對我不理不問。”


  一整晚的冷戰,哪怕是他們相擁了一晚,哪怕是她在夢裏哭著,但在他麵前,她都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脆弱來,他寧願她有什麽脾氣都對他發出來,也好過了現在兩人這一見麵比陌生人還要冷寒的目光和情緒。


  車門被堵,拉過來的安全帶將她直接綁在了座位上,舒言躲不開,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心裏卻忍不住地冷笑了起來,也不掙紮著要走了,看著他那臉上微微皺起的眉頭,冷聲說道:“顧默白,秦羽非說的,是不是真的?”


  一整晚的糾結和不安在此時被他那句話激得已經無處可藏,她本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地消化,她的消化方式便是想想,是不是他有什麽苦衷,是不是秦羽非說的不是真的,單憑秦羽非那片麵之詞她怎麽能這麽武斷地判定一切都是他的過錯?

  這是想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要冷靜處理的結果,但是顧默白似乎是不想給她這個安靜的機會!


  舒言突然的提問讓顧默白的臉色有些輕微的緊繃,他看著目光一動不動等著他答案的舒言,薄唇輕啟時,目光微動,“言言,你是寧願相信他秦羽非,也不願相信我,是不是?”


  他的話成功地將話題拋了回來,舒言轉開臉,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再問了,問這句話已經耗盡了她一整晚才聚集而起的勇氣,但他卻沒有給自己一個想要得到的答案。


  顧默白,你做沒做都不敢承認嗎?


  “言言——”顧默白看著她的臉色,心裏不由得一緊,被她直接打斷,“別說了,我不想聽!”


  有時候等待解釋也是需要契機,但往往那個時間段一過,就變成了,你說不說都無所謂了!


  車裏的氣氛變得異樣,兩人的靜默不語讓這種氣氛更加變得微妙而壓抑,從車啟動到車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倒退,舒言的思維都像陷進了一片空白區域,在她看見車窗外那個醫院的標識時,她猛的睜大了眼睛,“停車,我要下車!”


  她今天出來的目的就是想來一趟醫院,她想看看舒童婭和秦叔叔。


  車在路邊停下來,但車門卻直接反鎖,舒言聽著關車門的‘哢嚓’聲,心裏的異樣感讓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隨即便聽見身邊顧默白低低出聲,“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完不等舒言出聲就發動了車。


  去哪兒?他要帶她去哪兒?

  這條路是舒言很熟悉的,因為始終記得十三歲那年第一次的經曆,所以這條路對她來說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但是今天,此時此刻,越是往前走她心裏的那種恐慌感就越來越逼近,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讓她變得驚慌起來。


  車要到達的目的地是秦家的別墅,但在離秦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顧默白便把車停了下來,看著臉色越發蒼白的舒言,他有些不忍地伸手要去抱抱她,卻被她直接伸手推開,那種發自內心的強烈排斥感讓他忍不住地心顫。


  他想給充足的時間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因為他也不知道舒言在即將麵對那樣的場麵時會出現怎樣的狀態,他暗吸一口氣,將目光深深地看向避開自己的舒言。


  終於,他在沉靜中啟聲,“去秦家,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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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馳車抵達秦家別墅時,門外拉開的警戒線把不能入內的車輛直接攔了下來,此時秦家的大門口還停著不少的車輛,還有人跟守在大門外的警察發生了肢體衝突,奔馳車緩緩減速靠近時,那邊便有人衝出來,那憤怒到臉色都猙獰的臉衝著顧默白的奔馳車,不知道是從地上撿起什麽東西直接便朝車窗上砸過來,被守在門口的警察跑過去拖著就往後麵拉,拖拽中那人張口大罵,隔著車門,舒言都聽見了對方的謾罵聲,


  罵的話不堪入耳,還有其他人也加入了這個行列,衝著顧默白的車吐口水扔東西,場麵混亂到舒言心驚膽戰。


  那些猙獰的憤怒的麵孔她是見過的,秦家的那些所謂的叔伯,那一次秦叔叔五十大壽的晚宴上,她都一一見過的。


  車駛進秦家的別墅花園,將那謾罵聲直接遠遠地拋在了身後,車停下來時,麵無表情的顧默白將手刹拉上,車後玻璃窗響起一陣硬物砸中了的聲音,那聲音讓坐在車裏的舒言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身邊的男人伸手攬著她,輕輕說著,“別怕!”,她在恐慌中抬起臉正對上他那平靜鎮定的目光,她避開他那關切的眼神推開車門就要下車,但顧默白比她還要快一步地下來,繞過車頭走到了她的車門口,護著她下車。


  沒有了車窗玻璃的隔音,舒言在下車時便聽到了大門那邊嘈雜的不絕於耳的漫罵聲,她甚至聽見人群裏有哭聲,有女人的哭聲和孩子的哭聲,她被顧默白護著下車,正要避開他的身體自己往裏麵走,但又是一波異物從那邊拋過來,舒言很難想象車都停到了花園的最裏麵,但從大門外麵拋進來的東西還是險些砸在他們的身上。


  “顧默白,你個無良的奸商,你害死我大哥,害得我秦家家破人亡,你個天殺的賤/人!”


  “顧默白,你把秦羽非怎麽了?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們秦家人一個說法,就休想出這個門!”


  “舒言,你個賤人,你引狼入室害死了我爸爸,你和你那狐狸精的媽一樣的下賤,一樣的卑鄙無恥!白眼狼!”


  “……”


  各種漫罵聲順著空氣飄進舒言的耳朵,那帶著仇恨的憤怒鋪天蓋地般地湧了進來,舒言的腳步僵在原地,所有的罵聲都不足為懼,但是唯獨她聽到那個‘死’字,心裏的恐慌和不安就在此時讓她險些把持不住地要崩潰掉。


  死,死了嗎?

  被顧默白扶住的她抬起腳步身體卻一個踉蹌,她推開顧默白的手,抬眼時眼睛已經變得通紅,發抖的唇瓣顫聲著說出三個字來,“別碰我!”


  顧默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身影,臉色變得沉鬱起來。


  “大少!”站在不遠處一直靜觀著兩人這一幕的關陽在舒言離開之後快步走了過來,看著顧默白那沉涼的臉色,麵露憂色地輕聲說道:“秦家的人從昨天下午開始就集結在這裏鬧事,他們還叫來了媒體,他們要求進去祭奠秦先生,而且,還要求放了秦羽非!早上的時候還有人趁警衛疏忽直接翻過了圍牆衝進去把現場砸得亂七八糟的。”至於其他那些無理的要求不說也罷,這些人簡直是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而且今天早上他們的行為實在是太惡劣了。


  關陽的話讓顧默白皺緊了眉頭。


  “要求?”顧默白側臉冷眼看向了門口那躁動的人群,唇角勾起冷漠的線條來,“要求是有資格的人才能提出來的,他們,沒資格!”


  “那大少,秦羽非怎麽處理?”關陽問。


  邁開大步往大廳走的顧默白冷笑一聲,“有本事潑硫酸,就要有種承擔後果!交給朗潤去做就行了!”


  舒言腳步踉蹌地直奔客廳那邊,推開門就聽見了沉重的哀樂聲,整個客廳裏都是白色一片,白色的絹花,黑色的挽聯,被布置成了一個靈堂,有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殯儀人員正在整理倒在地上亂糟糟的花圈,地上有碎掉的玻璃,還有的桌椅凳子都被踢翻。


  站在門口的舒言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邊台上,鋪墊著白色菊花的靈台上,有人在悉心地整理那些碎掉弄壞的白菊,而站在台邊的人一身黑色的衣飾,站在那邊一動不動形同一座雕塑。


  “秦太太,遺體上的髒東西已經清理幹淨了!”儀容師輕聲說著,站在了一邊,剛才闖進來的人將遺體上扔亂七八糟的東西,穿戴整潔的衣服弄髒了不得不重新換上,臉上還有些髒東西也用軟毛巾一點點地擦拭了幹淨,為了使逝者能麵容安詳,妝容也是重新剛化好的。


  這些人行徑太惡劣了,連死了的人都不放過,簡直是太過分了。


  “多謝!”站在一邊的舒童婭嘶啞出聲,聲音似乎一夜之間蒼老到舒言都不認識了,儀容師退到了一邊,這個祭奠儀式應該是她在職生涯中最特別的一個,這麽大的靈堂,沒有邀請來賓祭奠,連死者的親人家屬都被禁在了門外,儀容師退下來之後見到了意外出現在門口的舒言,臉上露出一抹吃驚的表情。


  舒言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滿白菊的靈台,控製不住著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緊咬著牙關但還是在舒童婭轉身兩人目光對視時淚流滿麵。


  她從舒童婭的眼睛裏看到了不於言表的悲傷,很沉很痛,她眼睛變得模糊起來,大顆大顆的淚水滾了出來,即便是早有這種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那種悲痛卻還是讓人承受不住。


  “恐怕也隻有你會真心實意地來看他!”舒童婭看著站在門口身體發僵的舒言,在看到她那臉上止不住地滾落的淚水時,她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把自己眼睛裏的淚水給逼了回去,再次看向舒言時,聲音變得有了一絲的強硬,“這裏不需要眼淚,如果你是真心來送他,別哭!”說完,她自己飽含眼淚的眼睛綻開一抹笑容來,“你秦叔叔最見不得女人哭了,那樣他會覺得很內疚,內疚自己不夠好,才會把女人弄哭了!”她笑著看著舒言,語氣裏卻帶著一絲祈求,“別讓他帶著遺憾走,好嗎?”


  她第一次藏在衣櫃裏哭的時候,連舒童婭都沒找到的地方卻被他找到了,當衣櫃的門被打開時,蹲在衣櫃門口的男人臉上滿是歉意,他對她說,“是不是叔叔做得不夠好?所以言言才會哭?”


  不是,不是的!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舒言重重地點頭,倔強而堅定地把眼睛裏的眼淚都統統都擦掉,心裏雖有千金重,但她卻咬著牙對上母親那祈求的目光,點頭,“好!”


  一直站在舒言身後聽著倆母女對話的顧默白,目光輕輕地動了!

  這一天,大廳裏是極為冷清的,但別墅外麵可是熱鬧異常,漫罵聲還是會時不時地傳進來,尤其是在二樓三樓,聽得是更加的清楚。


  整理梳妝櫃的舒童婭合上了一隻錦盒的蓋子,鏡子裏的她臉上露出一抹憤然,嘴角冷冷地低咒出聲,“賤人!”


  替她整理衣物的舒言在拉開衣櫃的時候發現裏麵是空空如也,舒童婭那麽多名貴的衣服都不見了蹤影,秦侯遠對舒童婭是格外的寵愛,她的衣服和鞋子還有珠寶件件是珍品,都是貴得嚇人,但這些東西現在都不見了。


  舒童婭昨天晚上因為悲傷過度所以沒心思來整理房間裏的東西,如今翻開這些櫃子,裏麵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不翼而飛,站在梳妝台前的她氣得臉色鐵青,轉過身就要大步往外走,別舒言一把拉住,“你要幹什麽?”


  舒童婭兩隻眼睛裏都冒出了憤怒的火花,“別的東西我可以不爭不搶,那些那些東西是屬於我的,阮欣那個賤人敢動我的東西,我要殺了她!”


  憤怒中,舒童婭連這樣激進的話都說了出來,把舒言急得一把抱住她,“媽,你冷靜一下!我們再找找,再找找好嗎?”


  急紅了眼睛的舒童婭喘著氣,通紅的眼睛裏除了憤怒便是閃爍著的淚光,舒言的話讓她放棄了要下樓出去找阮欣的念頭,暗吸一口氣,吸了吸鼻子,“那些東西每一件都是他親自挑選送給我的,我別的東西都可以不要,但那些,我必須拿回來,言言,你明白嗎?那是他留給我最後的念想了,我除了那些什麽都沒有了!”


  抱著她的舒言直點頭,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的!”


  秦叔叔對母親有多重要,如今人已經不再了,唯一能讓舒童婭保留住的便是那些曾經一同擁有過的東西,睹物思人,每一件都是秦叔叔送給她的真心,她理解舒童婭突然失控的異常情緒,這個在剛才才說過不會用眼淚送走心愛男人的女人卻在此時趴在她的肩頭哭得成了個淚人。


  一個人內心到底能承受多少的悲傷才能忍不住地放聲大哭?秦侯遠走了,那個深愛著她的男人離開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未來的世界,因為在未來的世界裏,已經沒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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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別墅的一樓大廳,顧默白站在靈堂麵前,目光在那張放大了黑白照片上久久地凝聚著,長久才長長歎息出聲,“我愧對您的囑托!”


  身側站著的關陽不動聲色地朝樓上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大少,秦家的人提出談判!”他們在這裏鬧了一晚一天了,現在也有些疲憊不堪,而不管是外麵叫囂得有多厲害,他們都沒敢再闖進來。


  顧默白的目光慢慢地從那張照片上移過來,關陽繼續輕聲說道,“他們說如果我們不接受談判,就向媒體公布出來!”


  顧默白冷笑一聲,“你打個電話去電視台和報社,公布由權威部門整理出來的秦家詳細負債表!以及,這些年他們在財務上動了什麽手腳從秦氏拿了多少錢幹了什麽事兒,以及他們各自在海外有多少的投資,甚至是有多少的情人,有多詳細都給列出來!”


  關陽輕輕點頭,“我馬上去辦,但是大少,秦羽非的妻子要求要見你!”


  顧默白沉默一會兒,此時樓梯上響起了舒童婭有力的聲音,“見!”舒童婭的高跟鞋踩著樓梯鏗鏘有力地一步步走下來,目光裏泛著冷意,直直地看著顧默白,“我現在就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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