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神之指（一）
臨時租下的公寓中，秦夜已經完全展露陰差形態，就在他麵前，馬修的身形昏迷著被綁在一根凳子上。
四麵八方都被設置下了消音禁製。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喚醒馬修，他還在思考，現在的局麵，每落一子，都必須謹言慎行。
自己到底還是捅了這個馬蜂窩啊……蜂王不可怕，可怕的是現在暴怒的蜂群。他們必定會如同發狂的馬蜂一樣，在全城遊蕩。
而且，馬修如果真的是地下教堂的關鍵，那麽……對方現在會做的一定是全力防守地下教堂。自己在不弄清楚的情況下衝上去，麵臨的恐怕是強力的反擊。而這種機會……恐怕隻有一次。
要怎麽問？留不留馬修的活口，以免徹底撕破臉？無數的問題縈繞在他腦海中，一步步後續發展緩緩推演，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他眼中才閃過一抹寒芒。
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徹底！
心念轉動，他根本沒有給馬修活過來的時間。手倏然伸出，籠罩在馬修頭頂，對方明明昏迷，頭卻猛然仰了起來，全身都在顫抖，七竅中，絲絲縷縷蒼白的靈魂隨著秦夜的動作，衝入他的掌心之中。
閻王親自拘魂，閻羅之下根本無可抗拒！
然而就在此刻，秦夜瞳孔猛地一縮。身形急退，手仿佛觸電一樣縮了回來。
他愕然看向自己的手，隨後不敢相信地看著馬修。對方身上的繩子正道道鬆開，失去意識的軀體開始懸浮在虛空，全身毛孔中，竟然綻放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宛若黃金鑄就的太陽！
“這是……神職？”他出神地看著馬修，許久才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喃喃道。
所謂神職，顧名思義，是神的職能。比如說閻王的神職就是掌管死亡。但並非隻有閻王才能掌管死亡，在華國或許是這樣——這要看各方神係的神話是如何構築死神的。是否具有唯一性，是否排斥多樣性等等。
但是在外國卻不是。
外域的死神，冥神，是分開的。比如希臘的冥神是哈迪斯，但掌管死亡的卻是塔納托斯，而且，他的孿生神修普諾斯同樣掌管死亡的一部分，因為對方的神職是睡眠。“永眠”“安眠”同樣具備死亡的一部分神職。所以，希臘地府才是雙神並立。
再比如黑夜之神，同樣也掌握死神神職的一部分。
他萬萬沒有想到，馬修這隻厲鬼身上竟然帶著神職，而且在瘋狂排斥他！並且……同樣代表死亡！
“這怎麽可能？”他愕然看著懸浮半空，如同太陽一樣耀眼的馬修，輕輕搖頭道：“這代表……對方正在從厲鬼進化到主神？”
“他一個人衍生出了一支神話？”
“如果是這樣，他憑什麽才這麽低的階位？哪怕礙於國土和信眾無法真正登臨閻羅階位，他也至少會有府君級別。區區無常拘魂，怎麽能做到一個人產生神話？”
這就是這麽多陰差拚命要保住馬修的原因？
就在此刻！
嗡——！！四麵八方，所有物品都失重一般懸浮起來，一道道森綠色的紋路，從馬修眉心開始蔓延，飛快達到全體，房間宛若地震，那些失
重的物品短短懸浮了三秒，齊齊化為光輝消散。整個房間中，都充斥著璀璨的金光。
哢哢哢哢……就在這片光芒之中，馬修頭顱詭異地抬起，頭不動，身形詭異地轉過一百八十度，蜘蛛一樣匍匐在牆麵，目光死死盯著秦夜，就在他的背部，倏然裂開一隻半米大小的眼睛。金色的瞳孔，瞳孔周圍生長著無數符印。緊接著，四麵八方的牆壁終於無法承受這股恐怖的陰氣，轟然炸開！
然而，炸開之後，卻並非在公寓之中。
秦夜驚訝地看著腳下，光華如海。再抬頭看看空中，金光璀璨。
這是一個不知道多大的金色空間，就在剛才一瞬間，他竟然被馬修帶到了對方的意識世界中。能做到這一點……藏在對方體內的靈魂，成就絕不低於閻羅終結！
刷啦啦啦……馬修如同太陽神在世，身軀在無數金光中沉浮，隨著綠色符文滿布全身，他的肌膚開始詭異地裂開。一種下半部金黃，上半部森綠的羽毛，每一根都有一米長，如同鳳凰展翅一樣緩緩舒展，迷幻得讓人震撼。
就在這片堪稱神跡的空間中，一道虛無的聲音緩緩響起：“你……是誰？”
刷！！隨著他每一個字，金光如同潮水噴湧。秦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重地看向對方，思維急轉，飛快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要動手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脆弱的軀殼無法支撐強大的靈魂，恐怕對方動手的瞬間，肉體會比自己更早崩潰。而失去軀殼的靈魂……而且又是如此古老的靈魂。在這種情況下和自己動手，無異於找死。
想到這裏……頓時膽氣為止一壯。莫名挺直了脊背。
幸好……幸好沒有超出同階鬼物或者特殊情況的掌控啊……這個逼，本王還是裝得下去的……
“你還沒資格知道本王的名字。”金光如潮，拂動秦夜衣袂翻飛，他淡淡道：“現在，你在我手中。你又是誰？這種狀態……是封印？神降？附身？”
馬修同樣沒有回答，一人一鬼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空氣仿佛凝固，下一秒，虛空中蕩起無數漣漪，一把把造型詭異的黃金骨匕從漣漪中伸出。
殺意來得毫無預兆。
“死！”
隨著這一聲，四麵八方，劍落如雨！
秦夜瞳孔中，千樹萬樹梨花開。金色化為煙霧，化為海嘯，夾雜著鋪天蓋地的劍雨，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不過眨眼之間，萬千寒芒臨身！
當當當！大珠小珠落玉盤，一道道漆黑的光環從秦夜體外綻放。就在這間不容發的刹那，一把武器在手中舞做一片金芒，水潑不入，竟然將所有金光全部擋在了外麵。
空間都因為兩者的交手而瘋狂震蕩，足足五分鍾後，劍雨堪堪消失。秦夜的身影終於出現其中。
他已經完全化為了陰差狀態，全身陰氣如龍呼嘯，手中，握著一把金色長槍。
時間仿佛凝固。
數秒後，馬修的聲音震撼地響起：“這是……命運……”
“你是……華國的……”
他這個字還沒有說完，刹那之間，空間內所有金光凝滯了一秒，緊接著……
退潮一樣朝他衝了過去！
“滋——！！”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中央，四麵八方金光緩緩消失，露出下方純粹的黑暗。同時，他的軀體竟然開始不可思議地扭曲起來！
“不……不！！！”他驚懼的怒吼響徹房間，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開始萎縮的肉體：“不是這樣的……不……不是這樣的！”
隨著這一聲尖叫，他雙手抓住臉頰，目疵欲裂，表情極度痛苦。然而，這就像時間的流逝，一旦開始就無可逆轉。隨著金光逆流越來越多，四方黑暗越來越濃烈，馬修身上縈繞全身的綠色紋路，開始瘋狂朝著眉心聚攏，再次露出他本來的肉體。
這到底怎麽回事？
秦夜沒有靠攏，反而退後數十米，凝重地看著這隻疑似死神。
就在周圍，陽間的房間已經開始浮現出虛影。這代表對方的意識結界正在崩潰。而這種崩潰向來隻有三種情況。
一：自己打開。
二：瘋了。
三：人之將死，靈魂湮滅。
隻有這樣才無法操控自己的意識，他輕輕搖著頭，微張著嘴，完全想不通，為什麽馬修身上的神職剛剛出現，迎來的就是對方的自我毀滅。
十分鍾的誕生，十秒鍾的神隕，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就在這時，金光匯聚的中心，猛然伸出一隻手。
那是一隻老人的手。布滿皺紋，手指扭曲如同雞爪，猙獰地抓向秦夜的方向。
“救我……救我！！”馬修的身軀不顧一切地擠出一些，就這十幾秒，他竟然從一米八多的大漢萎縮到了一米四五的老頭，雙眼盡是猩紅之色，竭斯底裏地尖叫道：“救我……我……什麽都給你！！”
這一幕太過詭異，哪怕秦夜也不敢貿然出手。但馬上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這樣？”
“吾名……洛波……特利……太陽……”
刷！！！
話音未落，所有金光化作一朵璀璨的花朵，將他完全包裹起來，淹沒了對方最後的，憤怒的咆哮。遮蔽所有金光。金光花瓣的陰影落下，馬修絕望地看著天空，用盡全力咆哮道：“凡人！！”
“我是太陽……我是真神！我和你們看到的偽神完全不一樣！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
嗡——！花瓣徹底合攏，吞噬了他所有的語言。緊接著齊齊一震，化作漫天金色光點飄散。而同時，四麵八方在輕微的波動後，已經出現了陽間的樣貌。
從虛幻到真實不過數秒時間，秦夜仍然沉浸在剛才看到的一幕之中。太過匪夷所思了……太詭異了……他找不到語言來形容這一幕。
但是，現在根本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的目光看向了本來幫著馬修的地方。
就在那裏，懸浮著……一根手指。
不是骸骨，而是一層薄薄的人皮貼著的手指。指甲是黑色，大概一寸長。上麵勾勒出無數的陰符，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
濃鬱的死神的味道，恐怖的陰氣，正從上麵瘋狂傾瀉、出來。
這是……死神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