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彼此的態度
一個多小時以後，劉裕的陰獸車緩緩從黃泉大道駛出。
這條大道，越往內，越是高官居住的地方，十二天羅如果沒有歷史上的名聲，根本不可能居住在這裡。哪怕如此，他們也只能居住在剛進入街道不遠的地方。
沙……劉裕悄然放下窗帘，長嘆一聲，再不留戀地招了招手：「走吧。」
「大人。」沈田子咬牙道：「所有昔日同僚都避而不見，咱們就這麼回去，如果覲見閻王的時候對方發難……我們連個說情的人都沒有啊！」
「難道見了就會有嗎！」劉裕的聲音猛然拔高：「他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敢伸手撈我們一把的有幾個？！」
彷彿壓抑了多日的情緒瞬間失控，他磨著牙說道：「本王今日來此，只是嘗試，不過是找一條後路罷了……既然找不到……」
他閉上眼睛，眼皮下的眼球都在微微顫抖：「那，就別抱什麼幻想。」
長長舒了口氣，他躺在了羅漢床上，手指輕輕拂過案几上一隻紅色木箱，沉吟許久，才道：「去北陰閣。」
隨著他手指每一次拂過，沈田子，王鎮惡等陰差的目光就跳動一分，朱齡石喉結狠狠動了動：「把這裡面的東西交上去……我們不死也得死了……」
「但至少還有輪迴的機會。」劉裕寒聲道：「或者，你們認為能從現在的華國地府里逃出去？」
沒有人再說話了。陰獸馬車轉了個彎，直衝北陰閣而去。
……………………………………
「劉裕求見？」從辦公桌的文件中，秦夜抬起頭來，淡淡道：「人在哪？」
王成浩滿臉諂媚：「就在前台等著呢。要見嗎？」
「讓他等著，就說本王沒空。」秦夜伏下了頭，就在王成浩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說道：「於少保和楊繼業將軍不是正在承薪述職？請他們過來。」
狗腿子王離開了，很快，滿面春風的于謙和楊繼業就走了進來。剛進大門，兩位老將齊齊躬身：「閻王。」
這就是站對了隊伍的好處。
在周瑜王猛郭子儀等陰差還在基層摸爬滾打的時候，于謙和楊繼業不僅僅照樣坐鎮藩鎮，而且還收編了整個南亞！如今，則是要更進一步，整個南亞一分為二，一個看住印度東大門，一個看住馬六甲海峽。
這兩個地方位置之險要，非心腹不可擔任。而且，同為省部級高官，誰不想主宰一方生死？
「坐。」秦夜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侍從立刻斟滿香茗，隨後自覺退下。茶香撲鼻中，于謙端起來聞了聞，目光一亮：「地府最頂尖的陽春回雪？好茶。」
「已經給老先生準備好了。」秦夜笑著抿了口茶，側過身子，正對兩位封疆大吏，沉聲道：「劉裕來了。」
楊繼業正在撥動茶杯蓋的手微微頓了頓，收斂了笑容：「閻王的意思是？」
秦夜垂眸看著茶杯，輕撫杯蓋：「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死的心理準備。
「二十多年，終於親自前來覲見。他知道沒什麼道理放著他活下去。而且，現在準備對日本動手，必須收回漢陽地府。」秦夜放下茶杯，緩緩道：「本
來，我想當著所有天羅的面賜死。不過現在，我又改變了一些想法。」
「他如今前來，是明知必死，只想留住身前榮光，死得不那麼丟人。如果本王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賜死，其他天羅雖然震懾，卻未免兔死狐悲。而且……劉裕也算一位猛將。徹底讓他魂飛魄散略略可惜了一些。」
差點統一華國的人，歷史上算來也不多。
「大人，不殺不足以正國威。」于謙毫不可惜地說：「歷史上誰不是人才？地府用他才是人才，地府不用，什麼都不是。楚霸王可算猛將？入了地府之後不願和劉邦同朝為官，且因此威脅閻王陛下，直接被下令解甲歸田，從此不重用。劉裕算什麼？」
「非也。」沒想到，不等秦夜開口，楊繼業就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楚霸王之前，有三皇五帝，春秋戰國的無數人才。楚霸王勇猛非凡，王翦，白起如何？田單，孫臏又如何？初代閻王可以永不錄用項羽，但是現在放棄劉裕，確實有些可惜。」
誰也沒有多說，表達完自己的觀點后，目光都齊齊看向了秦夜。
沉吟了足足五分鐘，秦夜才道：「殺是肯定要殺。」
「不過……看他表現。」
秦夜站了起來：「如果表現的好，可以讓他入畜生道輪迴三世，再回地府效力。」
「如果表現不好。」他冷笑了一聲：「黑夜叉的紙花船，不介意再多載一人。」
「來人，傳劉裕。」
……………………………………
劉裕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北陰閣。
許多年前，他曾經進入過一次。但這次，他不得不感慨，這個世界變化之快，他已經看不懂了。
隨著侍從一路往裡走，步上鮮紅的地毯。踏過金碧輝煌的長廊，不時可見一行行宮女端著托盤，托盤上盛放著各種美酒佳肴，金樽玉器，悄無聲息從身旁走過。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侍從沉聲道：「大人，到了。」
前方是一扇敞開的紅木門，是典型的華國古代鏤空雕刻門窗。門板上燭龍浮雕栩栩如生。再往裡看，是一根根硃紅色的盤龍巨柱，就在寬敞的房間中央，一把金色的龍椅上，已經坐了一道身影。
若有若無的恢弘氣息，海嘯一樣緩緩噴薄。這是閻羅高階……劉裕只感覺心中發苦，長嘆一聲走了進去。
就在他剛進去的剎那，大門輕輕在後方關上。
金鑾殿中非常安靜，安靜到針落可聞。偶爾能聽到兩側于謙和楊繼業撫動茶杯的聲音，劉裕暗自咬了咬牙，推金山倒玉柱，撲通一聲跪在地面，重重磕了個頭，沙啞道：「罪臣劉裕，拜見閻王。」
恥辱……
自己曾經都是要統一華國的皇帝，如今卻不得不拜倒在冥帝之下……無人可見，他的額頭觸碰到地毯的剎那，面容都有些微扭曲。
那些所謂的矜持，可笑的驕傲，在這一磕頭下灰飛煙滅。
仍然沒有聲音。
那些磅礴的陰氣，形同實質一般流淌在金鑾寶殿中。劉裕根本不敢抬頭，數秒后，才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哦？劉愛卿何罪之有？」
如同在大庭廣眾之下裸奔，劉裕心中五味雜陳，伏首道：「臣……罪該萬死
！」
「攜漢陽以威地府，是為不忠。曾兵臨承薪逼宮，是為不臣。眾天羅俯首而臣不俯，是為不義……臣請閻王重罰！但願求得戴罪立功的機會！」
很坦蕩嘛……
大勢面前，沒人敢不坦蕩……秦夜愣愣看著跪伏前方的劉裕。當日十二天羅逼宮，是何等聲勢浩大，自己是何等勢單力薄。
二十年……二十年後，你到底跪在了本王面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僅此而已？」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這些？」
「再想想，好好想想。」他輕輕放下茶杯，微笑道：「還有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你不打算說的？」
如果陰靈有汗，此刻劉裕早已汗流浹背。
當然有！
私通伊邪那美，背叛華國地府，勾結俄羅斯冥宮……條條死罪！
不……死都便宜了他！
他不敢說……作為曾經的十二天羅，他太清楚地府的刑法有多麼可怕了。而且……隨著第一殿閻羅輪迴王的出現，孽鏡台恐怕也跟著出現了……剝衣亭寒冰地獄，黑繩大地獄，阿鼻地獄，大叫喚地獄……這些名字足以讓任何陰靈頭皮發麻！
君不見，強如蘇妲秦檜，一旦進入六道地獄，出來之後就連和地府作對的膽子都沒了？
他沒敢回答，然而，于謙的聲音響了起來：「說話。」
「閻王問話，身為臣子，焉敢不答？」
「臣……臣……」劉裕眼皮都狠狠擠了起來，猛然再磕了一個頭：「臣的罪孽，罄竹難書！但求將功贖罪！從此以後，地府所指，皆下官兵峰所向！」
他赫然發覺，事到如今，他竟然需要憑著自己一身武力，來討個活命的機會。
何等羞恥。
「怎樣的罄竹難書？」秦夜悠閑地問道：「放心，再差不過下六道。你以為你不說，你的罪就不足以上孽鏡台？」
「憑你們曾經兵臨寶安！就足以死一百次！！」他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老地府崩潰，誰都在全心全意組建新地府。你們是當日本王唯一臂膀，然而你們做了什麼？！」
「逼宮？這就是地府的臣子？」
「這是給你的最後機會，劉裕。」他走到劉裕面前，死死盯著對方：「說，你還做了什麼？如果你足夠坦誠，我可以考慮不讓你輪迴十世！」
如同溺水的人總會本能地抱著身邊浮板。這一句話，瞬間擊潰了劉裕心防。一時間，他忽然失笑。
來之前，想好了無數的措辭，無數的措施。
猜測了秦閻王種種反應，自己的種種結局……但是，真正面臨這一刻，他才發現，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機會。
沒有回答，他雙手舉過頭頂，將一隻紅色木匣舉了起來。
「罪臣……這百年來的所作所為，和所有資料，全都在這裡……」
「和誰接觸過，如何接觸的，以及對方所有情報，但求……閻王能看在罪臣為老地府工作千年的份上……給罪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秦夜的目光終於亮了。
要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