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 岳羽本性
提著從里長家裡收刮的細軟財物。放在了丁二娃面前。丁磊便面色冷漠的往村外的方向走。就在經過倩兒家附近之時,他最後望了一眼那邊的院門。棺木已經運來,正在收斂倩兒的屍身。身周幾乎所有的窗門都是緊閉著,一道道眼含畏意的視線,向這邊小心翼翼的望了過來。
丁磊心內愈發的悲涼,正欲再次提步之時。就聽得那邊為倩兒合上棺木的巫婆一聲嘆息:「這就是命啊!天意難違,命里註定——」
命?
丁磊握著腰刀的手驀地一緊,然後再次加快了腳步。
「倩兒她這一生就註定了紅顏薄命?不,我不信命!」
「天意?若這天意真是如此,那這老天待人也未免太過不公!」
「——這是人禍!申管事和丁奉只是走狗,那上官家為富不仁,留著也是禍害人間!」
他胸內那滿腔的殺念戾氣,還有幾欲擇人而噬的衝動,愈發的沸騰激蕩。心臟猛力跳動,就彷彿隨時隨地會炸裂開來。
順著這條大道,也不知走了多久,遠遠便望見前面上官家的大型莊園。然而才剛剛靠近,便有幾十名兵丁圍了過來。
「此人就是丁磊!給我拿住了,死生勿論!」
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便有二十支箭齊刷刷的射了過來。丁磊連削帶擋,才勉強攔下了十幾支。然後手臂胸部皆齊齊中箭。而此刻在他眼前,二十名步弓手,已是再次張弓。丁磊的腦里,頓時是一片空白。
「難道說我丁磊今日就要橫死於此?不行!我大仇未報,豈能就這麼認輸死去?」
一股兇橫無比的意念,驟然在丁磊的腦內炸裂開來。那射過來的二十餘支箭,就彷彿被一股莫名力量在阻滯牽帶,從他身旁掠過。
而丁磊本人,也沒怎麼去細想這異狀。整個人化作了獵豹,沖入到了那些驚惶失措的兵丁陣型之內。雁翎刀劃出一片亮白弧光,將其中那名屯長打扮之人,一刀砍死。
「即便是命定我丁壘要死於此!我也要拖著這上官家全族上下,一起來陪我!」
丁磊來回幾個衝撞,便將幾十個兵丁殺散。然後也不理會那些潰兵,直接從莊園的高牆翻入。直奔那內院,見人就砍,遇人便殺。
也不知手裡的刀揮了多少次,待得丁磊終於止住了身形。只見這莊園內到處都是衝天火焰,屍體滿布庭院。而腰間帶著的幾把雁翎刀,也都全數卷口丟棄。再環視四周,周圍卻是再無生人。
按說此刻,丁磊大仇得報,該當一暢胸懷。然而想起倩兒那冰冷的屍身,本該平平安安渡過此時的自己,如今卻不能不亡命天涯,他心裡的悲憤之意絲毫不減。
丁磊猛地剝下一具死人衣裳,沾染著地上流淌著的血液。在那院中照壁上,書寫上『殺人者丁磊』的字樣。而後仍覺心中鬱憤無比,便又連續寫下了七個『恨』字。緊接著在其下方,又是連續『殺殺殺殺殺殺殺』七個殺字。以宣洩著他心內無盡恨意殺念。
「這上官家雖是禍首,可倩兒之死,也要怪這天意弄人!
思及此處,丁磊驀地又把手裡的雁翎刀指向天空:「天若欲戲我,我便將這天也斬碎!自此之後,我岳羽死生在手,變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為我命在我也,不在於天!」
話音落下,整個天地間電閃雷鳴,烏雲蔽日!而丁磊站在院中,則是一陣怔然。
為何自己會識字,岳羽又是誰?
※ ※ ※ ※
水寒峰觀雲殿,六名元嬰境修士皆是面色鐵青。在幾人面前的這片水鏡之中,無比清晰的倒映著岳羽在環境中所經歷的一切。
那由鮮血書就的七個殺字七個恨字,在鏡中清晰無比。而當化身丁磊的岳羽刀指長天,說出那句「天若欲戲我,我便將這天也斬碎」之時。水鏡中的影像,頓時一陣劇烈晃動。而六名元嬰境修士。皆是面色微變。隨著這強烈無比的意念,整個幻境都出現了晃動。哪怕是他六人全力催運靈陣,也只能勉強鎮壓著,不使其崩潰而已。
「死生在手,變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為我命在我也,不在於天!」
就在大陣之旁,正盤坐旁觀的葉知秋一陣輕聲呢喃,然後目里異光閃現:「岳師侄好豪氣!也只有有這般意念之人,才能得長生!」
「嘿嘿!這孩子,天生便該來修道尋真。」
那邊的李無道,這時也是擊節讚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年輕之時,怕是及不上他萬一。」
「你們兩個,居然還有閑心在這裡說話?還不快過來幫忙?」
宮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喝,李無道與葉知秋面面相覷了一眼,才不情不願的加入到了靈陣之內,開始幫手鎮壓岳羽那幾與欲破陣而出的意識。
當幻境逐漸穩定,主持陣法的幾人,皆是齊齊鬆了口氣。若非是他們如今的修為,早已不畏寒暑,此刻必定是滿頭滿臉的冷汗。
「這已經是第二十二次滅人滿門了,不意這小傢伙的殺心,居然如此之重!」
莫君也發出一聲嘆息,然後便聽端木寒噗嗤一笑,豎起了個手指:「師叔祖,應該是二十七次才對。此外還有兩次,雖未成功,卻也是大開殺戒——」
莫君瞪了她一眼,也沒去反駁。只是怔怔然眼望著水鏡內,那依舊恢復了一臉茫然的岳羽。
「原本是打算讓他被官差擒住。然後經歷十年牢獄之災。只是如今一開始就出了岔子,這可如何得了?」
「還能怎樣?你我雖是連續兩次以法力鎖壓,可那孩子都能以意念掙脫。誅殺掉那些差役兵丁,使之後情形,全然脫離你我之掌控。這幻境畢竟是發生在他腦內,即便我等幾人合力,也難以真正完全鎮壓——」
宮智也凝著眉頭嘆道:「這人與人之間的性情還真是相差迥異!當年我穿越虛空,遊歷洪荒諸界。這丁磊一生遭遇,便是那時得知。不過此人雖有些血性,可性情究竟還算平和,當時老老實實便隨差役走了。可換作羽兒,情形卻是截然不同。說起來,我等只是讓他化身丁磊,幻境中經歷此人一生,以歷練道心而已。不想最後竟是如此了局。」
「若不是這般性情,當年他也不會在還未入廣陵宗的時候,便做下那等膽大包天之事。羽兒天性不喜受人擺布,其性情之剛烈,只從方才那一語,便可知一二。同樣的情形,那丁磊忍受得了,羽兒他卻必定會是拔刀相向。哪裡能容這等宵小之輩,踩到自己頭上?他天生就不是一個信命服命之人!」
農易山拂了拂長須。一臉的苦惱:「其實這也算是好事。無道說的沒錯,這孩子倒的確是個修真種子。其實他這樣的道心,無需怎麼磨礪,也足以對抗任何心劫了——」
「那域外天魔的強橫,諸位又不是沒有經歷?羽兒如今固然不錯,可若能早經歷世間百態,日後渡劫的把握,也必定更大一分。」
說到這裡時,宮智一聲冷哼:「當年我等幾人,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幾月之前,我等不知他修為進境如此迅速。已經是讓他冒了一次險。這次金丹渡劫之前,卻必定要補上!」
「宮師兄此言倒是深合我意!只是這孩子在這幻境中,偏不按你我等所定之路走下去,我等又如之奈何?」
嚴真死命揪著下巴鬍鬚,眉頭也都快皺成了一處:「說來慚愧,這歷時半月,經歷四十七種幻境,如今卻是收效甚微——」
端木寒聞言卻又是捂著唇吃吃一笑:「什麼收效甚微?根本就是一點用都沒有!」
此言一出,在場幾位元嬰修士,皆是面帶慚色。便連李無道,也是忍不住唇角微彎。
一直過了良久,農易山終於開口試探著道:「諸位師叔,以羽兒他的性情,只怕這類太平之世,恐怕是容不下他。必定是要殺人放火,走那逆反殺戮之道。你我何不換換環境試試?」
宮智莫君幾人頓時眼神微亮,正面露喜意之時。只聽昌冰鴻又冷冷道:「還有十七次!若是再有這等掙脫你我控制之事發生,你我即便有葉師侄和李師侄相助,也最多只能再鎮鎖住十七次而已。以羽兒之力,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恢復清醒,掙脫這九天十地幻靈大陣。」
整個觀雲殿內,頓時是再次一片冷寂。
岳羽此刻卻半點都不知,自己身外之人的煩惱,他只覺自己意識昏昏沉沉,腦內一個個人物,一個個畫面不斷轉換。就彷彿轉眼間,便經歷了無數人生。有時生在富家,有時則窮無立身之地。有時生為男子之身,有時則乾脆就是婦孺。
而隨著時間流逝,岳羽心裡積累的憤懣之意,也就愈難以宣洩。實在是不爽,被人這般操控擺弄。意念四處衝撞,只欲掙脫這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