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十章
程杏飛和P姐找遍了方圓五公裏的夜市和酒吧街,生怕花昭陷入麻煩之中。
隻可惜她們運氣不好,一直沒能找到花昭的下落。
眼看時間已經走過三點,整座城市逐漸陷入睡眠,程杏飛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就在這時,她們接到了一個意外的來電。
電話是打到P姐的手機上的,那是一個陌生號碼,P姐接起來後,臉色幾經變化。先是驚訝、然後是欣喜,接著變成了說不出的古怪。
她掛下電話後,程杏飛迫不及待地問:“是花昭的消息?”
“沒錯。”P姐點點頭,“你都猜不到是誰打來的電話——是卓毅!就是那天在博物館見到的警衛隊長。他今天輪休,在夜市旁邊的小巷子裏遇到了花昭。”
程杏飛對他印象頗深,不光是因為他臉上那道讓人過目難忘的傷疤,更因為他第一次見麵就貿然攻擊她的行為。
……不,等等!
程杏飛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姐,剛才卓毅在電話裏具體是怎麽說的?”
P姐皺眉:“他聯係我,說是找到了之前夜闖博物館的人,問我們有沒有‘興趣’過去看看,如果沒興趣的話,他就把她扭送派出所了。”
程杏飛:“……”
她苦笑。
第一次見麵時,她以為卓毅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但現在發現,這家夥精明的可以。
真正的莽夫,早就在抓到花昭的第一時間,就把她送到派出所了。怎麽可能堂而皇之地打電話通知她們!
看來他已經猜到——不,應該說他已經認定——花昭和程杏飛有關係,而且是很深的關係!
……
車子匆匆駛到小巷口,程杏飛顧不得腳下泥濘的小路,腳步飛快地向著巷子深處走去。P姐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拐過最後一道彎,那個讓人擔心了一整晚的身影出現在她們眼前。
路燈下,花昭坐在一個倒扣的紙箱上,雙手抱著膝蓋,困得東倒西歪,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頭。
至於打電話聯係他們的卓毅,他藏身於路燈照不到的陰影中,指縫裏夾著半支即將燃盡的香煙,煙頭一明一滅,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是什麽情況?
程杏飛率先開口:“卓隊長。”
卓毅被她打斷了思緒。
他把煙頭在牆上按滅,扔到地上,又碾了兩腳。他身高驚人,從陰影中走出來時,仿佛是一座氣勢逼人的大山向著程杏飛壓來。
正撐著頭打瞌睡的花昭猛然驚醒,她趕忙從紙箱上跳起來,一臉緊張地看向程杏飛,活像是一個犯了錯誤後不敢麵對家長的小朋友。
花昭訥訥說:“你來啦……”
程杏飛看看卓毅,又看看她,問:“怎麽回事?”
花昭趕忙把事情的經過複述了一遍。
她存了表現的心思,自然語氣誇張,自吹自擂:先是炫耀自己如何敏銳,才能發現那兩個小混混妄圖“撿屍”;又誇獎自己不畏危險,深入龍潭、智鬥歹徒,最終順利把兩個混蛋拿下;隻不過後來出了點意外,招來了警察,她在倉促逃離時,自投羅網撞到了卓毅手裏。
說完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問程杏飛:“怎麽樣,本宮厲不厲害?”
她大晚上離家出走,連一張紙條都沒留下。程杏飛又是生氣、又是擔心,強撐著發燒的身體都快把地皮翻遍了!明明程杏飛應該狠狠數落她一番,但見她眼睛亮晶晶求表揚的模樣,忽然心頭一軟,原本的氣惱都化為了無形。
……算了,孩子做錯了事,回家再慢慢教育吧。
程杏飛最關心她的身體:“你打了架,受沒受傷?”
花昭揚起下巴:“那種貨色,本宮一個打十個都沒問題!”
程杏飛:“……”
也對,之前花昭就能從博物館警衛手下全身而退,又能飛簷走壁從二十八樓逃出去,教訓兩個小混混,確實不在話下。
唯一的問題在於,花昭的樣子被那兩個混混看到了。
P姐說:“他們僅憑一張嘴,警察不會相信他們的。即使有媒體得到風聲來問我,我也會把你們摘得幹幹淨淨的。”
性騷擾的事情說完,接下來就要輪到重頭戲了。
程杏飛拉住花昭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後,像是老母雞保護小雞仔一樣護住她,然後揚起頭,直接看向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因為是輪休期間,卓毅並沒有穿警衛製服。他就住在這附近,半夜下樓買夜宵,哪想到撞上了一出好戲。他穿得非常隨意,寬鬆的牛仔褲配上洗得鬆垮的跨欄背心,露在外麵的雙臂肌肉緊實,線條分明。
他看上去極富攻擊性——這不是一種錯覺。
“卓隊長,”程杏飛鎮定地說,“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離家出走四處惹事,讓您見笑了。”
“你妹妹?”卓毅聲音低沉,“知名女星程杏飛有個雙胞胎妹妹,這種事哪個媒體會放過?你要是有妹妹,早就被炒的全天下皆知了。”
程杏飛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我媽帶著妹妹去了國外,我們很多年沒見了。”
這話半真半假,程杏飛自小父母離異是真,母親出國也是真,隻不過她母親在國外早就再婚了,生了個混血baby。
程杏飛從未在媒體上宣揚過自己的家事,現在以此為借口,拿出來糊弄卓毅剛剛好。
誰想,卓毅根本不上當。
卓毅:“你說你妹妹剛從國外回來?那你讓她說句英文聽聽?”
程杏飛拽了拽花昭的衣角,給她遞了個眼色——考驗花昭這一個星期的文化課成績的時刻到了!
花昭:“……”
花昭慌了,這是什麽神展開,哪有考試不提前通知就突然發卷子的啊!她這一星期學了什麽?二十六個字母她還沒背利落呢。
花昭隻能硬著頭皮強上了。
她先吭哧吭哧背了一遍字母表。
然後又開始秀對話能力:“哈羅,好啊有?飯,三克油,安得油?愛慕飯,吐。”
……厲害,直接搞了個自問自答。
卓毅麵無表情地說:“令妹英文真是歪銳古德。”
程杏飛:“……”
站在一旁的P姐真不忍心聽這塑料英語,尷尬地扭過了頭。
程杏飛還在努力給她找借口:“她在當地上的華人學校,英文不好。”
卓毅:“哦,哪個華人學校還教半夜翻牆爬博物館哭喪?”
程杏飛啞口無言。
卓毅挑了挑眉,眼神上下打量著麵前這一模一樣的兩張小臉。真是有趣,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同樣的臉型,但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卻帶著清晰明顯的差別。尤其是那雙杏眼,一雙盛滿好奇,一雙裝滿警惕。
卓毅最怕麻煩,不想同她們兜圈子,直接說:“程小姐,你不用給我編謊話,她的身份我大概能猜出來——她是花昭公主對不對?來自一千年前的花昭公主?”
“!!!”
他沒給她們一點緩衝,就輕而易舉地揭露了花昭的身份。
這一刻,程杏飛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倉促上台的魔術師,還未演練熟練,就被犀利的觀眾翻出了底牌。
花昭更是嚇得縮成了鵪鶉,她甚至懷疑這次的“路見不平”都是卓毅安排的,在小巷的暗處,會不會有一群人埋伏在那裏,隨時要衝上來,把她送去解剖?
P姐同樣震驚。穿越這種事往往隻出現在小說或影視劇中,她當初接受花昭的身份都廢了好一番功夫,卓毅是怎麽看出來的?
卓毅篤定地叫破花昭的身份,在那樣平靜、冷漠、卻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們連否認的話都說不出口。
眾人沉默。
卓毅又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燃,煙霧繚繞。
他嗤笑一聲:“行了,別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在博物館夜班做久了,別說千年前的公主詐屍了,比這更奇怪的事情我都見過。”
……
回家的途中,車裏一片寂靜。
花昭心虛地坐在後排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
她自知理虧,她今晚一聲不吭就跑出家門,還莫名其妙地在卓毅麵前暴露了身份,真是衰死了!
P姐瞥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咳,公主殿下,因為怕你一個人太寂寞,杏飛特地坐最晚一趟航班從羊城飛回來,結果一進家門,發現你居然從二十八樓溜出去,杏飛都急病了!——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P姐:“提醒一下,三個字,第一個是對,第三個字是起。”
就差把正確答案貼在花昭臉上了。
花昭:“……”
小公主這輩子沒說過一句道歉,這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在胸口盤旋許久,但喉嚨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堵著,死活說不出來。
P姐:“或者五個英文字母,S開頭,Y結尾。”
花昭還是說不出口。
P姐:“要不日語也行,司密……哦對了,你還沒學過日語。”
程杏飛見狀,向P姐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逼花昭太緊。
P姐翻了個白眼,勇奪世界第一白眼大賽冠軍:“哦,敢情我成惡人了。”真不知道程杏飛是怎麽回事,明明才二十歲,怎麽就這麽想給人家當媽呢?
花昭臊得不行,小聲為自己開脫:“我今天不是無緣無故離家出走的,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倒黴,撞到卓毅手上。”
但轉念一想,不是落在卓毅手上,就是要被警察逮捕……靠,怎麽是一套送命題!
“卓毅確實是個問題。”程杏飛眉頭微皺,因為生病的緣故,她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更襯得一雙眸子亮的驚人,“——我怕卓毅會把花昭的存在泄露出去,咱們要想辦法把他拉入咱們的陣營。”
至於具體方法,還要仔細研究一番。
拿錢封口,是下策中的下策。
……
車子在夜色中前進著。
天邊隱隱翻出了一片白,晨光自地平線下冒了出來,驅散了夜晚的黑暗。
三人一宿沒睡,皆是疲憊交加。
等到走進家門後,花昭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她今晚在夜市裏逛了一大圈,又親手教訓了兩個混混,身上又是灰又是血,感覺像是剛從垃圾桶裏滾了一圈出來。
程杏飛給她準備好換洗的衣服,讓她先去洗澡。
花昭懷裏抱著柔軟芬芳的睡衣,看著程杏飛疲憊的雙眸,心裏的愧疚一波連著一波。
她不敢再多說什麽,垂下頭,立刻竄進了浴室裏。
浴室門唰的一聲合上,在關緊前一秒,一句輕輕的話飄出了門縫。
“——杏飛,對不起,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程杏飛一愣,隔著浴室磨砂玻璃門,她望著裏麵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莞爾笑了。
“——笨蛋,我從來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