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水小鎮
怎麽說呢,冒險總是最能勾起這些年輕人主觀積極性的事情了,對於他們的推動性可能僅次於愛情之下。這種真切的將自己置身危險處境的感覺,是想想就會讓腎上腺素開始分泌的刺激。
四個人裏,隻有西蒙的個子比較高,而沐恩還不到十五歲,隻是將將一米七而已,像他們這樣的魔法天才,能長到兩米而都是很尋常的,教宗狄亞勳甚至有兩米四的身高。
而沐恩的個頭在都是未成年人的學院裏麵都算是比較拖後腿的,那麽到了黑澤鎮這樣到處是凶惡豪橫之人所在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迦爾納的身材還算是高的,所以他和西蒙先進旅館打探情況,沐恩和阿蘭則跟在後麵觀望,裝作是人類的樣子。
“人類的話?你的回路夠嗎?”在討論如何渾水摸魚的時候,迦爾納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沒事的,平民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會魔法——或者說是不會法術。估計這裏也一樣,大部分都是把自己當野獸憑借本身的力量好勇鬥狠。”阿蘭看上去並不害怕,作為從小就生活在貴族之家被當做接班人培養的的少爵爺,也是很清楚平民是什麽模樣的。
不過西蒙卻搖了搖頭道:“一般的平民可當不了逃犯,兩位大人還是千萬小心,不過不去酒館還有某些地下場所,黑澤鎮還是講規矩的,畢竟還要做生意。”
“我記得了。”沐恩點了點頭,然後戴上了兜帽,他們要繞路從另外一個地方進入同個旅館。
黑澤鎮最好的旅館,裏麵來往的人都備受矚目,如果自身的實力不夠,很可能會被外麵虎視眈眈的強盜們找個機會吃幹抹淨。
西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選擇這裏著實是無奈之舉,因為除了 這個地方,其他的旅店可能會發生許多不必要的衝突。在這座紅婚紗庇護的旅店內,不管在外是何等模樣,進去都要藏起尾巴裝個體麵人兒。
“兩間房,最高層。”西蒙摘下兜帽,下麵是一副俊俏的模樣,麻布的兜帽下,從細節中可以窺見裏麵的衣服價格不菲。
那前台是個妖精,看上去魅惑力十足。而且能做前台的工作,眼力也當然是很好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西蒙想讓他看到的那些東西。
“大人是來做生意的?”妖精輕輕搭上西蒙的手,嬌滴滴的問道。
“我可不是大人。”西蒙冷笑,然後故作冷酷的抽手斜撤,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迦爾納。
“進去以後,在門口冷靜的掃視一圈,然後不要再看其他的任何東西,眼睛裏要帶著些許不屑。如果左顧右盼就裝不像了。”迦爾納記著西蒙剛給她傳授的富家公子哥偽裝指南,抬起頭冷冷的看著那個嫵媚的妖精。對方穿的並不暴露,但是那服裝很恰到好處的能勾起別人的遐想。
“啊……是位俊俏的少爺呢。”那妖精看到個頭稍矮的迦爾納,立馬明白了怎麽回事。“您這樣的貴人在這兒可不多見呐,不知道公子大家光臨,是來做什麽的?”
迦爾納隨手丟出一袋黑金幣,沒有回答她的話。這個時候西蒙伸出手,意思是討要房間的鑰匙。
那妖精似乎有些茫然,西蒙便探身俯在她耳邊沉著嗓子道:“我家少爺的意思,是花點小錢買你閉嘴。如果你還是這麽喋喋不休的,他也能花點小錢買你性命。”然後他直起身子,用唇語對著那妖精又說了句話,神色嘲諷。
妖精當然看出來他想說的是什麽。
“就憑你的姿色,想上他的床?你覺得自己配嗎?”
之後兩人就離開了前台,留下了大廳裏的許多旁觀著。
“那小子和他的隨從,不怎麽樣啊。這樣的配置也敢來黑澤鎮嗎?”
“我聽到聲音了,那是一袋黑金幣,十個。哼,真夠闊綽的。敢這樣露白,肯定有高手在側,說不定他讓我們看到的隻是他想讓我們看到的。”
“嗬,有趣,我就喜歡殺那些所謂的高手。”
過了十分鍾左右吧,沐恩和阿蘭走了進來,還沒等那妖精問話,沐恩就先聲奪人了。
“剛剛是不是有兩個人來住店?”說著,他比劃了下兩個人的樣子,並且簡單的描述了下兩人麵具的相貌。
“您……認識他們。”
“嗯,有點事情沒有解決。”
“酒店內,不能動手哦,否則會被殺的。”
“謝謝提醒,我要住在他們旁邊。”說著,沐恩摘下兜帽,他的臉上刀疤縱橫,而且從他剛剛進來時候的模樣來看,似乎有條腿還有點瘸。
“是個人類?很久沒有人類來了。他的身上沒有魔法氣息,真的假的?”
阿蘭聽到了那些小聲的談話,將頭輕輕側了過去,他相信對方應該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高手。”和那個人坐在一起的人對他打了個手勢。
在四個人都上去之後,那兩個坐在一起的壯漢也走到了前台,想要把自己的房間換到最頂層。
“二位先生,你們的錢不夠。”妖精說話的時候笑眯眯,但是聽上去卻挺刺耳的。
“媽的!”
這裏的黃昏要比別處更早些,也更長些,傳說是因為那位在婚禮上殺死自己未婚夫的女子最喜歡這個天氣,所以連天神也不敢忤逆她。
被無數人稱之為“紅婚紗”的凱瑟琳慵懶的倚在自己那奢華的椅子上,見過她的人其實很少,因為絕大多數都已經死了。她的麵容帶有十足的神秘感,讓人看了一眼之後總忍不住想再次造訪,並不像是外界有人所想象的那樣,是個滿臉汙跡,就像是海盜沒有辦法洗臉還筋肉強壯的樣子。
怎麽說呢,如果用某些男人的視角來看,她非常有女人味,房間裏也幹淨整潔,並不刻意的追求富麗堂皇的緋聞,但自然有種讓人覺得富貴的氣息。
“你說……那個小朋友很有錢?”她的眼皮抬得不是很高,有絲縷的笑意,看上去充滿了挑逗的意味,此刻在她麵前跪著的,正是那個前台的妖精。
“是的,但是他沒告訴我他們來的目的。”
凱瑟琳笑了,“小孩子嘛,來這裏當然是為了找刺激的,他給你的黑金幣都是真的?如果是這樣我說不定可以去見見他。”
晚上,正在迦爾納發愁該吃點什麽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西蒙便嗬道,然後西蒙轉過頭對迦爾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是富家少爺,不管閑雜事。”
“明白。”
打開門,原來是那位妖精,她推著個小車,向西蒙行了個禮。
“你來做什麽?”
“我家主人要我來給您家大人送些吃食,我家大人說,想跟貴公子簡單的聊聊。”說罷,妖精的眼睛望向了房內。
這個時候其實很想吃東西但是必須要故作矜持憑窗遠眺的迦爾納轉過身來。
“你家的大人?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紅婚紗凱瑟琳吧?”
“正是。”
“有何貴幹?事先聲明,這次本少隻是來遊玩的,不想跟她扯上太多的關係,畢竟我也算是個守法的人家。”
“我一個下人,哪裏敢猜測主人的意思,不過如果您肯賞光,地址已經放在這裏了,主人她會恭候您大駕光臨的。”妖精甜甜的一笑,丟下句如果有需要隨時叫她後就離開了。
“幹,現在怎麽辦。她不會是想讓我當她男人吧?”妖精離開之後,迦爾納立馬罵了句娘,他這個樣子,糊弄糊弄一般人還行,遇上行家裏手怕是要露餡。
“問問我家大人吧?”
陽台上,裹了第二層麵皮的沐恩正在那裏喝茶,望著樓房普遍低矮的黑澤鎮,不禁感慨這裏的確不是什麽好地方,街上到處都有難聞的味道,就像是嘔吐物、鮮血、以及腐肉與排泄物混雜的那種感覺。
他轉過頭,看到迦爾納走了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各看各的風景去了。
“兄弟衣著華貴,怎麽來這種地方。”沐恩聲音又變,問道。
“聽說這裏有寶藏,便想著來玩玩,你呢?”
“找個人,報答他的恩情。”
“哦?沒想到黑澤鎮也有這樣的性情中人。”
“不管在哪裏都有各式各樣的人,就像您,不也出現在了這裏嗎。”
“的確如此,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出來我是個富貴人家的,就憑我的衣服?隨便殺個商賈便能買上一屋子了。”
“的確如此,不過您身上的自信與傲慢的神態可不是殺人越貨的醃臢貨能擁有的。”
“好眼力,雖然聽起來不像什麽好詞。誒!本少爺突然有了興致。這樣吧,咱們玩個遊戲,我在你麵前踱步三圈,你猜我是哪家的人,三次機會。猜對了,我給你十枚金幣;錯了,我要你根小指。”
“呦,真闊綽,反正我這小指頭留著也無用,那我就試試給大人助助興?”
“試試。”
說著迦爾納開始在陽台上踱步。
“我猜,是主營蛟綃的蘭德斯家族?”
“還有兩次機會。”
“哈哈,那就必然是眠湖家族商會的大人了。否則這身上的藍玉寶石從何而來呢。”
“呦,沒想到這窮酸地方也有識貨的人,不錯,這錢就賞你了。”說著,他走到陽台邊,伸出手將金幣遞過去,而沐恩則伸出手來接過。
兩手交錯之間,沐恩遞過去了一顆藍玉寶石。
回到房間之後,迦爾納長出口氣,感慨臥底也不過如此了。
“怎麽辦?”
“裝阿蘭家的人,他告訴我要傲慢一點。可是我也不太了解眠湖家啊,怎麽辦?。”
“我了解一些,我來跟你講,剩下的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次日,迦爾納故意遲到了十幾分鍾才赴會,而那位在地下世界威名遠揚的女人依然十分耐心的在等待著他。
“您好。”迦爾納很自然的坐到了椅子上,看著那位高大的女子。
西蒙被攔在了門外,隻能祈禱他不會出事,否則救都沒法救,而且自己得跟著一塊玩完。
“我是這裏的城主,所以我代表黑澤鎮歡迎你,親愛的眠湖家少爺。”凱瑟琳對遲到的事情隻字未提,但是卻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
“呦?我可從沒表明過自己的身份,看來昨天陽台上的那個人是你派來探我話的。”迦爾納向椅背一靠,似乎並不在意。
“大人敢隻身赴宴,勇氣讓奴家很欽佩,這地方的人可都沒有什麽道義可言,您不怕出事?”
“無妨,我相信凱瑟琳女士邀請我來不是為了這樣做的,那樣隻會嚇跑其他的商販,這裏總不能隻為那些見不得光的人而存在吧?”
“您說的對,所以互相尊重就是前提,您說對嗎?”
笑裏藏刀,迦爾納有些緊張,不過還是故作鎮定道:“的確如此,要不然我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裏。”
這樣說話,場麵無疑就比較僵硬了,凱瑟琳的眼神也變的冷了許多。迦爾納心裏在打鼓,隻能期望沐恩不會騙自己,要不然把這個瘋女人惹毛了自己可就交代了。
過了一會,這個女人的神態突然又如同清風化雪,笑得很溫柔:“不愧是大家族的少爺,當初我要是敢這樣跟其他人說話,早就不知道骨埋何處了。不說這個了,奴家作為一地的魁首,知道有您這樣的大人物來了,當然還是要款待一番,好盡地主之誼。不過不知道大人所來為何事啊?”
“遊玩。”
“當真?”
“傳聞黑澤之下,奇珍無數,我也想著賭賭運氣,看能不能帶兩件可心的小物件回去。”
“黑澤危險,大人可要三思。”
“哦?您說的,是哪方麵的危險?”
“都有,奴家能力有限,隻能維持這鎮子內不出大亂子,如果是去了黑澤,底下粗鄙人的行事,就不是奴家能控製的了。”
“謝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除了這件事,還有些事情想和少爺談談。”
“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女王大人也想著跟我做生意。”
凱瑟琳聽到這話,笑得眯起眼睛:“瞧您說的,雖然奴家實力不濟,但如果能與大人合作,那便是拚了性命也要護您周全不是?”
“聽起來很有誘惑力,不過您知道我也隻是個少爺,而且家族裏也不允許我接觸什麽……如您這般的綠林豪傑,否則也不會今日赴約還要思考良久。但。既然是客,主人家的意思還是要聽聽。這樣吧,您的想法盡管跟我說,我到時候如果能活著回去,便去求求家中長輩,您看如何。”
“這是最好,奴家備了薄宴,還請大人賞臉。”
下午的時候,迦爾納返回了房間,西蒙陪著他沉默的走了一路,返回九點後關起房門迦爾納長出口氣,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怎麽樣?”
“沒怎麽樣,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總感覺差點就要露餡,幸虧平時跟著阿蘭學過些貴族禮儀。”
“咱們下一步怎麽做?”
“能怎麽做,等吧。”
小半個月後,小隊的成員們終於都聚齊了,迦爾納宣稱這是自己冒險隊的成員,並且即將出發。此外他還特別雇傭了住在自己隔壁的沐恩和阿蘭。小隊基本全部由人類組成,理由自然是價格便宜。畢竟人類們的生命不到百年寒暑,雇傭起來要花的錢比亞精靈要低的多的多。
在出發前,那個叫凱瑟琳的女人派來了個手下,說是有她在,不會有城裏出來的人敢惹。
但這反而讓眾人都感覺到很大的壓力,畢竟這其實算個明著來的眼線,估計當時迦爾納在飯桌上還是讓對方心生懷疑了。
在行進的過程中大家都很沉默寡言,其實私下裏都在仰賴恩奇都的精神魔法進行交流。
“要不要做了她?”亞伯走在隊伍的中間,緊挨著迦爾納,一副親信的模樣。
“胡鬧,做了她咱們還跑得掉嗎?”提摩太回應。
“你們別著急,今天我去找她聊聊,看看能不能談出點什麽來。對了,阿蘭我之前跟那女的聊了一單生意,用的是你們家族的名號,你看……”
“我覺得可以,你直接答應下來吧,不過要提些附屬條款,保證我們不會虧,到時候我列份清單給你。”
夜幕,迦爾納走出自己的帳篷,帶著微笑找到那名凱瑟琳身邊的女官。
“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麽名字,總不能一直叫您近侍大人吧。我那有幾個兄弟,可都追著問我呢。”
“少爺客氣了,我沒有名字,您可以叫我紅袍,每任主人的近侍都有個叫紅袍的。”
“凱瑟琳小姐發跡當上城主也不過七十年吧?難道她身邊的親信換的這麽頻繁。”
“有些人不知道主人手段,心裏總有些僥幸的想法,自然就活不長久。”
迦爾納聽完似乎很感慨:“那您一定是忠心耿耿了。”
紅袍禮貌的笑了笑:“主人救我於水火,撫養我長大,這條命都是她的,又豈容二心。”
“其實你不用跟著我們,手下那些人都是錢色遮眼的粗俗貨色,我怕他們對紅袍小姐起歹念。再有兩天我們就能進入黑澤了,您這就返程吧。告訴凱瑟琳大人,她的條件很優厚,我很心動。之前等著隊伍集結地點時候我也沒閑著,家族告訴我可以自行決定,隻不過明麵上不能用家族的名義。然後我想了些補充條款,寫在這紙上了,還有些可能沒想好的,或者有爭議的,可以等我回去再詳談。”
紅袍認真的聽完之後思索了下,再次微笑道:“沒關係,如果有人侵犯於我,相信少爺您也不會坐視不管。主人命我必須要跟在您的身邊,防止您出現什麽危險。”
迦爾納皺起眉頭,假裝勉為其難道:“別怪我說的話不好聽,如果真的有什麽危險,憑您這樣勉強達到大魔導士水平的回路,恐怕也保不住我。而且本少爺出門也不可能沒有扈從暗中跟隨,否則我怎麽可能敢招呼來這些亡命之徒來替我賣命呢?那不是等死嗎。再難聽點,我已經主動收納了兩個你們的眼線在這裏,已經很給凱瑟琳女士麵子了。”
紅袍歎了口氣:“少爺,這是主人的命令,紅袍做不了主的,還請見諒。”
談不攏,迦爾納點點頭,做出了有些煩躁的神態,“那就隨便你,不過醜話在前,生死自負,本少不會救你的。包括那兩個人。”說罷,迦爾納掀簾而去。
帳篷中紅袍的聲音傳來,音量不大,迦爾納隻模模糊糊的聽到她說那並不是他們的人。
當然不是你們的,迦爾納心中嘲笑道。
做戲肯定是要做圈套,此時小隊裏的每個人不止要籌謀冒險的事宜,還要根據每個人分到的不同身世表現出不同的個性和習慣,活脫脫的戲班子。
其實他們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要維持這麽久,迦爾納自己都責怪自己一開始出手太闊綽才會引來這麽多的問題。
畢竟不是自己的銀子他不心疼啊。
但其實這樣做的好處也有許多,隻是沒有被眾人看到罷了,因為這位紅袍的存在,所許多蠢蠢欲動的強盜們都安靜了下來,既然是凱瑟琳的罩著的人,這裏就沒有人敢動。
雖然對於沐恩等人來說他們都是麻煩,可至少紅袍帶來的麻煩還是比較柔和的。這裏是野外,要盡可能避免一切可能的衝突,隻打必須要打的仗,否則一點小問題也可能被滾動成雪崩。晚上十一個人都圍在篝火前進行前進路線的規劃,紅袍也參與了進來,雖然她感覺周圍的人都在有意無意的忽略他。
新塔院的天才們也很辛苦,要裝作智商不太高的樣子對於阿蘭還好,他本來也不太愛動腦子,但是可就苦了沐恩和亞伯了,很多問題迦爾納一說他們就有解決思路但是硬生生在嘴邊懸崖勒馬,然後開始阿巴阿巴說胡話。
頗有種陪皇帝下棋的感覺。
“黑澤離黑澤鎮為什麽這麽遠,這不是鬼扯嗎!”沐恩看著地圖發出不滿的大叫。
紅袍坐的端莊,離其他人也稍遠,看得出很嫌棄眾人這種不修邊幅的模樣。“黑澤很大,從黑澤鎮開始就已經算是進入其中了,隻不過現在還沒有到黑澤施展力量的時期。”
“現在可是雨季,黑澤居然是這幅的狀態?”迦爾納看起來非常好奇,但其實他一點也不。
“外界是雨季,但是您來了這麽久,可有過雨水?”
“還真沒有,不過聽高塔的專家說,是因為這裏的地質構造特殊,雨季比別處晚和短些。”
“那是虛假的騙局,黑澤是處古神的封印,深海族的溺魂黑水觸碰了封印將它其中的力量傳導了出來。”
“古神是什麽神?”沐恩起了興趣。
“是從過往的混沌中誕生的靈智,可以看做是某些力量的集合體。隻不過那些力量都是太古之災中遺留下的殘渣而已,究其力量的大小可不配稱之為神,其中曾存在的最強者也不過算是半神罷了。”沐恩眉頭皺了一下,因為這些話是從那個已經幾年不曾作聲的存在傳導給他的。
你是西索吧?沐恩這樣想著,但並沒有得到心湖的回應。
“既然是神,一定有很多寶藏吧。”迦爾納絲毫不擔心那個什麽鬼東西會跳出來把自己的頭擰掉,畢竟他不認為自己隊伍中的任何人有能力解開能封印名字後綴中帶“神”的法陣。他們的目的也並不在此。
“請不要這樣說,少爺。每當黑澤彌漫的時候,古神的聲音與仆從會從沼澤的深處湧現,那個時候,哪怕是最凶惡的惡徒都要躲藏在黑澤鎮中,防止被古神的呼喚攝去魂魄。”
“攝去魂魄?有點意思。”迦爾納下意識的看向沐恩,因為剛剛沐恩從腦海裏傳來了攝魂使者的名字。
“是的,而且除了那種若有若無的聲音,還會有噬人的仆從。”
“這麽邪乎?你經曆過?”安珀顯然並不相信紅袍說的話,笑容中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絲毫沒有要給對方留麵子的意思。
真要說起來,在場的所有人估計都不怕這個來自黑澤鎮的紅袍。雖然除了迦爾納等寥寥幾個人外在學院中並不以戰鬥能力著稱,但是那隻是相對而言。畢竟,眾所周知邪術師對於普通法師具有極大的殺傷力,但是高塔出品是可以單殺邪術師的。雖然紅袍的魔力回路已經來到了大魔導士境界,但非要殺她的話,每個人都可以做到。
但是安珀顯然沒有成功,紅袍隻是與她對視了一眼就沒有下文,隻是繼續緩緩地說道:“你們可以不信,但我是土生土長的黑澤人,我不會騙你們。少爺知道,我是被主人收養的孤兒,我的父母就是在我六歲那年在我眼前被帶走的。”
“那怎麽你還在?”
“我也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聽見那個聲音,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會失去魂魄。”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再繼續跟著我們了,我們是群亡命徒,不值得紅袍小姐搭上性命。”迦爾納麵帶微笑的好言相勸道。
“但現在並不在黑澤泛濫的時期,否則你們也沒有辦法從這一側走出鎮來。”
“血蝴蝶。”正在幾人說話的時候,亞伯突然借著營火看到了空中翻飛的一隻紅色蝴蝶。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吸引了過去,然後倒吸了口涼氣,再顧不得裝傻充愣,紛紛拿起武器然後一盆水澆滅了營火,開始後退。
“什麽情況?”紅袍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血蝴蝶,你不知道?”
“不知道。”
“有夜魔在此出沒。”
夜魔是種很有趣的惡魔生物,因為他們無比的熱衷於暴力美學,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學界都沒有把他們和吸血鬼做出分類。但是後來發現,雖然吸血鬼是十分有藝術天賦的惡魔生物(這可能與他們精挑細選初擁的對象有關),但實際上夜魔更為浪漫——在他對你動手之前。
根據幸存者的描述,血蝴蝶在空中翩然起舞就是他們在巡視自己的領地,當夜魔鎖定目標之後,往往實在晴朗的夜裏,月色之下夜魔就會在那裏等你。傳聞中他們十分喜好將受害者的血肉割成玫瑰的樣子,並且極其纖薄,甚至可以片成半透明的程度,風一吹便會搖曳。而受害者就會蓬開如同在水中招搖的海葵。如果看到這種慘劇的過客共情能力缺失的話,估計會非常欣賞。
當然了,夜魔其實有很多種,這種夜魔通常被稱之為玫瑰夜魔。
取名的那個人真的也十分擁有黑色幽默的細胞了。
“還說你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居然連著周邊有夜魔出沒都不知道。”迦爾納將身體下伏,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然後他們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估計是那些血蝴蝶主人的夜魔如同行屍走肉般從眾人的身前走過,他的禮服在風中輕輕的飄擺,散發出淺淡的血腥味。
“什麽情況?”迦爾納轉頭看向亞伯,而亞伯此時也正等著沐恩給自己答案呢。
“不知道。”幾秒種後,亞伯給出了沐恩的答案。
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夜魔,不知道這種惡魔生物到底長什麽樣子,但是從剛剛的會麵來看,還挺能引起別人的生理不適的。
其實單純說五官,夜魔居然長得不錯,但是那種詭異的青灰色皮膚和偶爾做出動作的關節讓人覺得不適。那夜魔就像是臨近死亡的生物般不時抽搐,而抽搐的時候他看上去十分僵硬的關節居然突破了骨骼的限製做出了詭異的姿勢。
甚至不時腦袋轉上個兩百多度再回去,在大半夜還真是挺容易讓人做噩夢的。
“放到他看看怎麽回事。”少爺迦爾納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然後眾人就一擁而上,提摩太將神聖的力量捅進了對方的天靈蓋。
終於是不動了。
沐恩覺得這時候應該樹立一下自己粗鄙的形象特征,所以罵了句髒話。
“師爺,來檢查檢查?”迦爾納回頭招呼亞伯,然後根本對這些方麵知之甚少的亞伯就開始裝模作樣起來。
不過他再怎麽對這方麵的知識缺乏了解,也在上手的同個瞬間就察覺出了異樣。
“他的骨頭全斷了。為什麽還能走?”亞伯撫摸過對方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壞了。”
那個被擊穿天靈蓋的夜魔突然再次站起,將亞伯的脖子死死地扼住。
“亞——師爺!”迦爾納反應迅速,立馬過去飛踹一腳,但是對方輕飄飄的不受力,帶著亞伯向遠處飛去。
“傀儡師!”沐恩攤牌了,現在再裝亞伯要沒命,“去擊碎他頭頂的絲線。”
纖薄的金屬利刃向空中飛去,又在來到夜魔的頭頂時,突然崩碎。
“看你的了,恩奇都。”公主殿下的魔法不能在外人麵前暴露,那麽此時能夠無形無相解決對方的就隻有恩奇都的真視之眼了。
恩奇都接到信息,抬眼望去,漆黑的夜幕裏看不到傀儡師的絲線。
那便是根本就沒有傀儡師的絲線。
夜魔鬆開了自己的手,與亞伯一起從空中掉下,紅袍此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太快,讓這個從小就生活在凱瑟琳身邊的少女沒能反應過來。
傀儡的弦既然已經斷了,那麽照理來說正主也該現身,所幸亞伯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臉成了豬肝色,隔著麵具看不太出來。
“能打贏嗎?”這是眾人當下最關心的問題。
“不知道,”沐恩指了指夜魔的屍骸說道,“這個東西已經死了,我感覺不出來他身上的魔法回路強度如何,不過看肉體也不是特別的強。不過判斷對手你不能光看對手能殺什麽。他能把骨頭敲得這麽碎,估計也不是很好惹。如果那東西是個魔導師那咱們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那怎麽辦?”迦爾納有些緊張,他的回路隻要一出手就瞬間能夠看出不是眠湖家族的人——不過實在漏了餡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辯解,無非是怕黑澤鎮的瘋婆子覺得自己等人在騙她有可能導致更大的隱患罷了。
“怎麽辦?”沐恩看著迦爾納的眼睛,意思很明確,在咱這,真來個魔導師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的殺人滅口。
“那姑娘長得還挺漂亮。”亞伯揉了揉脖子,聽語氣好像有點心疼。
“這會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公主的身份無論如何和不能暴露,如果對方真的是我們解決不掉的,那就隻能做了那個叫紅袍的。”年輕的教皇走了過來,向還在咳嗽的亞伯伸出了手,他的眼中情緒很平靜,看上去很明白自己和自己的團隊到底是需要什麽。
不遠處的陰影中,有人走了過來,但到底是不是人還有待商榷。
“正主現身了,什麽水平?”西蒙走了過來,他手中的術式已經凝結完畢。
沐恩搖了搖頭,“感覺不出來,好像沒有生物的氣息?”
仿佛是為了印證沐恩所說的話,那個人影走的更靠近了些,然後它露出了陣容,是個木偶。
那木偶眼睛滴溜溜的一轉,看上去製作極為粗糙的嘴就開始上下開闔並發出了聲音:“前方就是黑澤,不要再靠近了。”
“前輩想獨吞寶藏?”迦爾納盡顯貪財本色。
“死寂之地哪裏有寶藏?隻有把你的生命當做財寶然後收割的死神罷了。”那木偶的聲音吱吱呀呀,令人感覺毛骨悚然。“剛剛是給你們的警告,連這樣的陷阱都沒辦法識破,走入古神的領域就是送死。如果你們致意前進我不會再阻攔,但是會把你們的屍體做成我的傀儡。”說罷,那木偶在林間飛速的開始後退,仿佛被什麽人給提了回去。
沐恩感慨著搖了搖頭,“兩個木偶,兩種不同的提線方式,這個人很強。”
傀儡師並不是惡魔生物,而是種十分罕見的魔法師,至於為什麽罕見,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成為傀儡師的難度很高而且不夠強。傀儡師的能力更多需要更優秀的傀儡來成就,比如如果有機會把一個聖人做成傀儡,那麽哪怕傀儡師隻有大魔導師的水平,也可以發揮出亞聖的實力。但這也就是極限了。再說了,上哪給你找聖人的屍體啊。
所以絕大多數的傀儡師都是業餘愛好的兼職,並不會像煉金術師那樣全心全意的研究,畢竟你製作的技術再好,也得能把傀儡的活體給幹掉才行。
“這個人還不錯,竟然還會來給我們提醒。”亞伯望著木偶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喂喂,你剛剛差點被掐死,現在居然說人家人品好,你是受虐狂嘛?”
“那種手勁,很輕易的就能扭斷我的脖子的,人家沒想殺我。”亞伯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
事情安定下來,所有人再度升起篝火,因為經曆了剛剛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看著迦爾納,希望他能給個主意,而臉上這樣表示,私底下卻是在征求沐恩和亞伯的意見,沐恩推辭決策權,表示自己不知道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既然是亞伯要來,就聽他的好了。
麵子上零零散散的討論了一會後,迦爾納宣布還是要繼續向前走,否則花的錢就太虧了。這樣的答複顯然勢能讓視財如命的雇傭兵們興奮的,所以大家都扭著性子舉起武器歡呼了一下。
第二天,當紅袍醒來的時候發現這些人都已經走了,而她其實五點鍾就已經蘇醒,為的就是防止這些人脫離自己的視野。
“她沒完成任務會不會被殺啊。”走在路上,亞伯似乎有點擔心那個不到三十歲的少女。
“至少沒死在我們手上,已經很道德了。”沐恩揮了揮手示意亞伯不要太多愁善感,照著聖保羅的想法,是應該把她在夢中殺死的。
眾人終於可以用原本的嗓音說話,感覺真是太美好。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真正的黑澤究竟是何等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