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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淵水長空

  “呦,沐恩少爺這是咋了?”迦爾納起床開到沐恩一副修仙過度的樣子問道,“怎麽感覺快要猝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咒我,本來生活就已經這麽無情了。”沐恩翻了個白眼。


  “有力氣翻白眼,那應該還可以。”


  “滾。”


  不多時,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旅社的樓下,兩位苦修者向眾人告辭,他們要在太子的邀請下去遊覽帝都。


  華麗的馬車駕駛過來的時候,沐恩長舒了口氣,雖然可能別人的感覺上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是自己還是覺得有些飄然了。


  他對皇家宮闕沒有尋常人那麽陌生,雖然原來在高塔的學習之旅感覺上有點囚徒,但其實也有出來放風的時候。年紀太小高塔不敢讓他獨自出去就會讓他和納布一起玩。


  說來奇怪,可能兩個相差極大的人隻有在小時候才能玩到一起,隻憑借天然的好感就可以成為朋友,無關其他的任何事情。


  典禮其實不算是特別的隆重,可見帝室並沒有想要聲張的意思。畢竟這次遇刺的事情如果仔細想來簡直是處處透著詭異,天下的聰明人也不是隻有這麽幾個。


  這個典禮也隻是為了作為收買人心的補償措施而已,估計帝王自己也心知肚明用處不大,隻不過都配合著對方演戲罷了。


  恩賜之物是尋常的貴重物什,但是顯然至少沐恩和阿蘭就看不上。而阿蘭是個相當不吝嗇於他人分享自己的財產的,說不好聽點就是不知道賺錢的困難有點人傻錢多的意思,所以他的朋友們其實也對這個事情不是特別的感冒。


  而且看上去有些沒有誠意的味道,都是統一的六階魔導器,勉強算是摸到了上級魔導器的門檻而已。


  如果隻是從外形上來看,這個魔導器就是個器柄,何為器柄,就是武器可以讓人拿捏的把柄。


  魔導器中有許多中不同的回路,也就是說,它可以變換成許多不同的魔導器,並且幻化出的魔導器會自帶一個增幅的魔法,並且保有一個帝室獨有的五階進攻魔法“耀斑”。


  進攻性相當的強悍,算是沐恩當下比較缺乏的群體傷害型魔法,最棒的是這個魔法是瞬發的,並且可以直接放在別人的腳底下。


  當然了如果要放在別人的腳底下就需要預熱幾秒。


  雖然是範圍殺傷,但有效殺傷範圍其實不算太大,至少和炎陽冠冕的五階獨創魔法焚城之炎沒有辦法比較。但是跟擁有的傷害並且施術時間比起來,二者完全是在同個等級的。


  本來焚城之炎就是以高額的傷害聞名的,隻是施術時間相對較長。而這個魔法的瞬間傷害比它還要更強些許,施術時間更短,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像焚城之炎那樣造成後續的持續傷害。


  擁有範圍殺傷的屬性,卻是單體魔法的傷害。帝室果然還是值得敬畏的。


  據說這些魔法都是開國君王留下的,可想而知那位開國君主的曠世雄才。


  戰爭年代,雖然會讓生靈塗炭,但是也的確會讓無數浩傑兵器,成為推動社會進步的催化劑。


  在典禮之後,眾人就離開了,聽說明天還會又個典禮,那個典禮就比今天的浩大多了。因為據說要通過魔法棱鏡向大陸上的所有人展示。


  但是這些與他們就都沒有關係了。


  沐恩在馬車上看著在坐的各位,他們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思考了幾秒鍾之後決定還是不裝了。


  他說自己要回高塔了,然後就跳下了車離開,沒有告訴他們為什麽。不過相信他們應該可以明白。


  吉爾從昨天其實就沒有跟大家在一起了,基本上是和提摩太同時離開的,今天來了之後也隻是參加完典禮就回去了。


  這種疏離感其實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並且在回到國境之內以後愈發的明顯。


  隻是其他人不知道在出發營救沐恩之前,亞伯和吉爾伽美什曾有過一次開誠布公的秘密談話。吉爾將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訴了亞伯,亞伯其實感覺有些傷心,但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從建隊伊始,已經有很多人來了又離開了,我們曾經一起並肩戰鬥過,所以有人要退隊我肯定會挽留。但是我從不強求別人。你很優秀,可能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幾個人之一,我相信你能在離開了我們的隊伍之後依然做出非常耀眼的成績……雖然你和性格和大多數人不太相似。我知道你凡事先為自己考慮,平心而論,我也不覺得不對。隻是沐恩是我們的朋友,就算你不把他當朋友,把他當成一塊墊腳石,但是至少你應該和我們一起去嚐試拯救他。為我們共同的旅途畫上一個句號。他在臨走之前把你喚了出來,說明他相信你的能力。我認為無論如何,你要報償這份信任。畢竟將來如果你成為了……高塔的高層,甚至是高塔之主,擁有了幾乎是無上的權利。你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戰勝整個世界,你肯定需要別人來幫你。而幫助是需要報償的。沐恩幫助了你,現在是你報償的時候了。”


  吉爾看著亞伯,歐泊般的眼睛中透露出了思考的意味。


  最終的結果也都知道,吉爾出現在了隊伍中。


  但這的確是他作為隊員的最後一次出現在任務中了。


  其實隊員們始終對這個傲慢的人頗有微詞,但是亞伯總是在其中調停著矛盾。


  “道不同不相與謀。也沒必要因為他和我們不同就這要詆毀人家。”


  “隻是發發牢騷罷了。”迦爾納笑道。


  第二天沐恩和吉爾都已經離隊,然後剩下的人帶著苦修者做客了那座嶄新的天神教教堂。


  “你好生逍遙啊。”眾人中沒有信徒,雖然貴族大都信仰海神教派,但是顯然阿蘭也不是個對其他的教會抱有極大敵意的人。


  畢竟還是自己的隊友。


  “我隻不過是籠中雀,算得上什麽逍遙。”保羅歎了口氣,這個名字的分量比他當初想象的要重上很多。


  “你今天請我們來是要吃好吃的嗎?”阿蘭調侃道。


  一旁的提摩太故作姿態的嗬斥道:“放肆!要叫教皇陛下!”


  “免了。”保羅在高台上立馬開始幫腔,根本不給下麵的人反應的機會。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亞波說他確實是太無聊了,要不然他覺得保羅應該是不會參與這種低級玩笑的。


  “確實如此。不過我要請你們來不是單純的像你們炫耀我的籠子。”保羅走下高台來,屏退了左右說道,“今天有個大殿 ,我受邀參加,可以帶你們去。”


  “教皇大人這消息不靈通啊,昨天我們已經去過宮裏了,是在沒有麽樂趣可言。”


  “我知道你們去了。但是今天有場鬧劇,我覺得你們一定會感興趣。”


  “就算是場鬧劇昨天也該彩排過了吧。”亞伯看上去也有些興致闌珊,然後他突然想起來身後的兩個苦修者一直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趕忙向保羅介紹道:“這兩位是苦庫庫爾坎森林的苦修者,他們很強,甚至連沐恩都不是對手。”說著就簡單的相互介紹了一下。


  “帶你們去皇宮裏走走,相信我,今天的可笑程度甚至會超出你們的預期。”


  既然聽到了這種話,那迦爾納和阿蘭肯定是不會放過了,所以他們就整頓整頓,出發了。


  到達宴會的現場是下午,典禮並沒有安排在白日,而是晚上,反正魔法充裕的亞特蘭蒂斯國度不會因為進入夜幕就黯淡無光。


  下午是酒會,可以在這裏遇到不少達官顯貴,但是在主流中不被接受的天神教派即便是教皇親至,也顯得不夠牌麵。所有人都會湊過來,但是所有人都隻是禮節性的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保羅在他們的眼中隻是個小孩而已,又怎麽可能會受到那麽多的禮遇呢。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教皇所在的地方各種條件和服務還要比其他的地方好些。估計是帝王是講求麵子的,知道保羅一定會被冷落所以故意囑咐了侍者要更加小心的服侍。


  除此之外讓人沒有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海神教教宗狄亞勳竟然屈尊來拜訪了這位年輕的會首,言談舉止儼然是把保羅當成了和自己平級的存在。語氣中竟然還帶上了些許敬語。


  要知道,世界上能夠讓這位驕傲的較髒說話用敬語的人可不多。連塔瓦西斯都不行……雖然他們其實算是朋友關係,不那麽講求禮儀。


  教宗大人在的地方自然是擁躉眾多,所以很快原本略顯冷清的角落開始變得人滿為患。那些追隨的人並不直接搭訕,隻是有意無意的以某個人為圓心移動。仿佛閑情逸致的隻踱步了幾下,其實看上去已經是充滿了趨炎附勢的可笑意味。


  這也不能怪他們,貴族們都是忠實的海神教徒,而近兩代的教宗實在是太過神秘,有機會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觀摩的確是件非常令人激動的事情。


  這次的典禮規格很高,連本來應該閑的無比空曠的巨型皇家庭院都有些伸不開手腳的樣子。愛爾柏塔幾乎不掩飾的一路尾隨著教宗大人,眼中的傾慕幾乎是無法遮掩。


  帝國之內,向她這樣的女孩其實不少,但是敢在冷酷且威壓強大的教宗麵前露出這種表情的還是不多。


  愛爾柏塔在,雖然克洛伊不是特別想要跟著,但是還是稍微看看就能看見她,少女已經是楚楚動人的模樣,周圍有無數的貴族青年們在圍繞著他。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把女子比作花把男子比作葉的原因吧,有顯化盛開的地方總有綠葉追隨著。


  其實通過上次的戰鬥,迦爾納覺得和克洛伊的雙邊關係有所緩和,所以便向她招了下手,也沒有做什麽表情,畢竟表示的太熱絡萬一被無視豈不是有些小尷尬。


  但沒想到的是克洛伊看到了這個招手,並且仿佛找到了借口般從那些青年才俊的包圍中脫離,來到了迦爾納的身邊。


  “受寵若驚。”迦爾納笑了笑時說道。


  “沐恩呢?”


  “你該不會是想在這裏和他決鬥吧?”


  “你怎麽總也沒個正型?你不知道今天的典禮是什麽。”


  “你看看你說的。我三尺微命一介平民,不是認識了教皇大人怎麽能進的來這種莊嚴寶地。恐怕世界上隻剩下一個人不知道今天是來幹嘛的,可能就是我了。”


  克洛伊似乎不再想和這個油嘴滑舌的登徒子說話,來到了正在談話的兩個宗教領袖邊上,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低著頭輕輕的拉了拉狄亞勳的衣服。


  殊不知狄亞勳和保羅已經看了她很久。


  “克洛伊小姐,不知有何貴幹。你這樣低著頭站在我的旁邊這麽久,若是換了個人,我還以為是要來刺殺我的。”看樣子教宗今天心情不錯,竟然還開了玩笑,與傳聞裏那個深居簡出,威嚴無比帶著未知恐懼感的教宗大人相去甚遠。


  “這個……某人托我給您的信……祝教宗大人武運昌隆。”說完之後,就趕緊向後退了兩步,似乎有些敬畏,想了想突然發現剛剛教宗大人好像叫了自己的名字,便趕忙補充了一句能被教宗大人記住名字是她的幸運雲雲。


  “你太拘謹了。”狄亞勳看著始終沒有抬起頭來的克洛伊說道,“這點你和沐恩差距有些大,他哪怕直麵我甚至要與我戰鬥都有前進的勇氣。”


  克洛伊聽到了那個已經和她失去關係很久的名字,抬起頭,顯得有些迷茫。


  “青澀的青春真的很美好,不管是給彼此留下了怎樣的回憶,都不要那樣放在心上。畢竟你們都還不成熟。或許有天,你們可以做在一起喝杯下午茶,笑著聊聊故年故事,互相嘲笑對方當初的幼稚。我希望你們可以做到這樣。否則人生真的少了一大截樂趣。”


  克洛伊睜大了眼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沒想到教宗居然知道這樣的事情,不由得心裏感慨不已。


  然後隨著她下次的紮眼,她突然發現自己還沒有抬起頭,而教宗大人略帶清冷和威嚴的聲音傳來:“卿欲有何事?”


  克洛伊再次抬起頭,這麵龐和剛剛就全然不似了,她反應的很快,立刻就知道了剛剛是幻境,但是自己毫無察覺。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嗎?


  然後她急急忙忙的再次將小姨的信取出呈上,然後便告退了。


  教宗很快的掃了便那信件,無奈的哼笑了一聲。


  魔法師報的記著在旁邊看著這些情況不斷的發生,感覺自己明天的版麵已經不太夠用了,如果不是這個典禮,每個在往日都是頭版新聞。


  其實宴會上的熟人真的很多,迦爾納甚至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阿蘭也見到了自己的家人,安舍爾也來和兩位大人物打了個招呼,麵對這些自己師弟同個隊伍的年輕人,也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表達自己的感謝。


  沐恩此刻正在和雅典娜在一起。


  這個少女穿著純白的衣服,身上散發淡淡的花香,而白皙的皮膚並沒有因為身上雪白的長裙而顯得遜色,反而映襯的她的白是如此的不真實。


  她坐在輪椅上,手中抱著隻禦貓,那貓咪乖巧,就這樣傾伏在她的懷中。


  沐恩坐在她的旁邊,兩人的中間是一方小桌子,並沒有什麽言語。少女在輕撫貓咪的背脊,貓咪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而看上去年紀稍大些的青年則用手撐著自己的頭,在閉目養神。


  “你在這裏啊,不怕辛奈會吃醋嗎?”師兄的聲音從 不遠處傳了過來,是沐恩熟悉的語氣。


  他覺得有些無奈,感覺自家師兄好像不會長大一樣,現在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麽還是這麽跳脫。


  隻是他不知道,這個語氣這個聲音,如今隻有他能聽見了。如若是其他人想要聽到不死鳥的現任家主——安舍爾用這樣輕快的如同少年般的語氣,已經是基本沒有可能了。唯有一個方法,就是坐在沐恩的身邊才能沾到此光。


  人不是不會變化的,隻是我不想破壞留在你心中的那個印象罷了。


  仿佛隻要這樣,我們的感情就會永遠維持在初見的時候。


  沐恩睜開眼睛,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聽說你在我沒有回來的時候,在新年晚宴上暗諷帝王?你瘋了吧?”


  “為什麽這麽說?我明明沒有諷刺任何人,隻是把他做的事情說了出來而已。難道這也算是諷刺嗎?”


  “反正你注意著點吧,怎麽這麽大了也不能讓人少操點心呢?”


  “你都會為我操心了,不錯啊。”安舍爾笑得特別快活,然而沐恩卻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安舍爾看在眼裏,突然有些複雜的情。看著沐恩你,雖然自己甚至都沒有成婚,卻突然有了種做父親的感覺。


  或許孩子們總是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成長的吧。


  看著當初的小樹逐漸成長起來,就要和自己一般高也要獨自承受風雨了,安舍爾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隻是這些他都沒有表現出來。


  在與沐恩簡單的聊了兩句之後,他才和那位擁有公主同等地位的少女打起招呼。


  “雅典娜公主,午安。”安舍爾笑眯了眼,看起來就像鄰家大哥哥。


  “已經是下午啦。”雅典娜站起來施了一禮,旋即捂嘴輕笑道,“安舍爾大人上次見麵可沒有這樣開心呢。”


  “今天是盛典,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依我看原因不是這樣吧。”雅典娜笑得很甜,眼睛中帶著些許靈動的色彩。


  “她……”沐恩想問,但是又沒有問出口。


  “關心別人時間很困難的事情嗎?”安舍爾看著自己的師弟,問道。


  “不是。但……我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是關心。”沐恩並不希望自己愛的人和自己一同經曆危險,即便那是他們本人的意願。


  “想得太多沒有好處,你怎麽能用有限的智慧去猜測無限的世界呢?”


  “我隻是煩惱她並不遵從我的意願。”


  “你們都是有獨立意識的人,不要想著去支配,而要想著去包容。她很好,你們也很快就能再見了。”


  沐恩睜看眼睛看著自己的師兄,眼神中透露著疲憊,他還要持續這樣的狀態大概三個月左右,在內院的考試之前都無法恢複,真是要命。


  “我不僅沒追上你,差距還越來越大了。”


  “知道就好,你師兄還是你師兄。”安舍爾這次笑得格外暢快,幾乎是捧腹大笑,小聲直到被沐恩很不客氣的踢了兩腳才停止。


  “行了,師兄還有事,先走了……可別做什麽對不起辛奈的事情哦~”


  “你什麽時候才會死啊,我已經等不及了。”沐恩白了他一眼。


  “嘖嘖,咱們倆還真是兄恭弟順啊。”


  “不要煩我了!”


  “好好好……”


  等到安舍爾走了之後,雅典娜才終於再次出聲道:“嗯……我覺得您那樣的語氣對安舍爾大人,似乎有些不妥。”


  “多少年了,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之前也見過安舍爾大人啊,看起來是個心思很深沉的人呢。他隻在您的麵前才會這樣啊。”


  “是嗎……”沐恩歎了口氣,“或許吧,但是……事情很複雜。不是他的錯,但是我有些心結還沒有完全的解開。”


  “希望你們都能開開心心的。”


  沐恩笑了:“我也如此希望……如果可以,我也想在禁闈裏不用出去,走哪都還可以讓人推著。”


  “嗯……可是我想出去,或許世事總是這樣吧,得不到的才特別想要得到。得到了的似乎也就是那麽回事了。”


  “完全正確。”


  “所以我們要努力克服這種心理缺陷呀!您一定要好好珍惜安舍爾大人的溫柔。”


  沐恩望著師兄離開的方向,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個微笑,但是那種微笑中又飽含著許多不同的情緒。


  “被愛的人不需要道歉。”


  在這個清淨的別院中,雅典娜跟沐恩講了今天的典禮會進行的內容,沐恩並不在意,畢竟會出現在那個“小天使”位置上的人並不是自己。自己今天隻需要待在這個如同天勢般的姑娘身邊就行了。


  感覺似乎帝國有撮合他們的意思,但是沐恩已經和雅典娜開誠布公的說明了自己已經有了女友。


  但是雅典娜隻是微笑著,沒有說什麽。


  “其實我有點好奇。”過了很久,天光已經逐漸開始在流雲中波折蕩漾的時候,沐恩終於感覺自己恢複了精力,便想著和雅典娜聊聊天。


  “什麽?”雅典娜非常溫柔。


  “你的天賦究竟是什麽?”


  “嗯……我叫它純白守護,但是法典上說是離岸之絆。”


  沐恩點了點頭,又是個強的很詭異的天賦。


  “天賦法典上對於這個天賦的記錄比較少,我想知道你用出天賦的時候需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之類的?”


  “不用啊。”


  “不可能吧?如此強大的天賦竟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使用,豈不是毫無成本。”


  “會有比較長的時間不能再次使用吧,大概是一個月,而且這段時間裏我會容易生病。”


  “怪不得隻能在宮裏修養,那對使用對象有什麽限製嗎?”


  “有。每個存在隻能被施加一次這個術式,除非契約接觸。也就是說,被設置為‘保險’的那個人就不能被保護了,而已經被保護的人也不能成為別人守護者。而且隻能是生命被作為別人的守護者,但是被守護的對象則是隨意的。”


  “原來如此,那你現在可以使用嗎?”


  “當然啦。”


  “被綁定的雙方需要同時在你的麵前嗎?”


  “不需要啊,至少成為保護者的那一方是不需要的。但是需要是我認識的人。”


  “那能不能把我綁定在什麽不會死的人身上?”沐恩開玩笑道。


  沒想到雅典娜竟然真的開始仔細的大量起了沐恩,過了一會之後撲閃著她漂亮的大眼睛對沐恩說道:“我不能對你施加祝福,你的身上已經有了純白守護的能力……而且感覺比我的還要更強呢。”


  沐恩聽到這個話,看上去有些驚訝,顯然不相信。


  “是誰和誰鏈接的?”沐恩問道。


  “不知道誒,我可不能感應到這些鏈接,除非是經由我手的。”


  “那我是保護他人的一方 還是被保護的一方?”


  “是被保護的一方哦。”


  沐恩看著雅典娜的眼睛,少女的眼睛很真誠,看起來非常端莊動人。


  夜幕降臨,但是整座帝都都是燈火通明的。帝都的燈火不是為了這場典禮,而是這個天下最偉大的城市本就是座不夜之城。


  在典禮上,迦爾納等人知道了所謂的鬧劇是什麽。


  事實證明,可能隻有烏瑪什一人沒有在最開始就想到這點,其餘的人看上去都沒有絲毫的意外可言。


  但是這樣的新聞對於原理宮廷政治的普通人們來說,仍然是個非常非常 勁爆的新聞,所以在這場全境之內都在播放的場景不斷的轉折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最後獲得瑰寶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那少女穿著潔白的長裙,在金光閃爍的照耀下顯得如同神仙一般,不僅如此,她還擁有者許多不同的頭銜,說是帝王的隱而未昭的女兒。


  她慢慢的走上廣場的中心,頭發溫馴的披在身邊,就像是油畫中描摹的靜態的美人,似動而未動,似真似不真。


  烏瑪什說不上什麽感懷,隻是覺得這樣的戲份未免有失體麵。他是個軍人,他們家世世代代幾乎都會在邊關曆練,北方的那座危險的長城一半都烙上了火鳥的家徽。


  但是到頭來卻因為所謂的權利流淌,失去了這個寶物。


  關鍵是,那枚平靜的蛋還是從自己的手中被送了 出去,給了安舍爾,安舍爾再交給了那個虛假的“小天使”,然後輾轉到了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手上。


  這讓他的驕傲很難以接受,也很自責。


  隻是……其實那些錯綜複雜的繁文縟節,都是用來禁錮上層的,越到上流的社會,越是這樣充滿了掣肘。


  就像那些被視為消遣的遊戲,真正的高手們都是想著如何讓對方越來越難受。


  安舍爾站在自己父親的身邊,烏瑪什看著自己的獨子,有些感慨。雖然安舍爾的身上少了幾分自己那種馳騁沙場的霸氣,但是卻不得不說,他對於這些政務的理解和處理能力,要比同年齡的自己好上太多。


  火鳥的封地是個相對嚴肅的地區,這裏的人們都秉持著素日為民戰時為兵的覺悟,所以行事作風都比較硬朗,相對之下也更好管理。這也是為什麽火鳥家族非常的強大但卻始終徘徊在真正的核心權利圈子外臨門一腳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麽烏瑪什力排眾議冒著家族中所有的人反對也要扶安舍爾上台的原因。


  安舍爾很勤奮,但是他堪比親生的養父其實也在這麽多年的歲月中始終有意識的讓他遠離那些沙場的紛爭。


  以高塔內院的研究學員身份成為塔瓦西斯的弟子,可以學到很多對於那些人心微末問題處理的經驗。畢竟塔瓦西斯雖然不工於此道,但是他想要做到也不是什麽難事。


  這鳳凰蛋如果真的在自己的身上,那也絕不會交給安舍爾。


  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令人難過,但是他作為一家之主——至少是曾經的一家之主,確實也有些血脈的情結。他如今還沒有孩子,但是這不代表他未來也會沒有親生的孩子。


  就算是不交給自己的親生之子,也應該交給家族中最有潛力的年輕人。


  但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安舍爾意識到了父親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眼,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在相對安靜的包廂中,教皇保羅對其他人解釋了這個典禮之所以會被稱之為鬧劇的原因。


  在兩河流域之內,專屬於火鳥家族的小封地上,辛奈看到了大殿的完整過程,也看到了沐恩平靜的坐在那個名為雅典娜的女孩身邊,內心不禁胡思亂想了起來,這樣的情緒使她焦躁,所幸便提前離席了。


  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這其實依然是個相當普通的日子,最多隻是個生活的調劑,畢竟人都是喜歡湊熱鬧的。


  等到後半夜,賓客散卻,沐恩找到了自己的師兄,而安舍爾並不在自己的房間之中。


  然後他很自然的想要去找炎陽冠冕,但是被衛兵攔了下來。


  明麵上的身份差距太大,並不能讓他成功的見到這位聖人。


  好在他沒有等太長的時間,安舍爾就打開了房門,看到沐恩的刹那有些疑惑。


  這樣高調的出現會引起他人懷疑沐恩的身份你的。


  “無所謂了,我感覺我的身份幾乎全天下都知道了。”


  “那說明你不夠小心。”


  “怎麽能是我不小心?就算我被壓製了很多,但是你不覺得我的天賦總是會讓我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嗎?”


  “那就更要低調了。”


  “憑什麽啊?強還是錯了不成。”


  “你並不強 ,隻是優秀而已。而很多人不喜歡看到優秀的存在。”


  “我來找你不是來聊這個的。”


  “怎麽了?有事的話為什麽不白天說?”


  “我又不了解她,怎麽可能在她麵前說真心話?”


  “她是絕對可以信賴的。”


  “那也不代表我就要在她麵前掏心掏肺。”


  安舍爾擺了擺手,他覺得再這樣的問題上鬥嘴實在是讓人煩躁,便叫沐恩有事說事。


  “我不想進入內院了。”


  “為什麽?給我個理由。”安舍爾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但是他想知道沐恩的想法。


  “好累,每次都排我去最危險的地方。你也知道我身上的那個狗屁倒灶的祝福。這讓我就像災難的吸引器,每次都要麵對那種死亡的威脅。而且團隊裏隻兜底的隻有我。如果我都做不到,那麽就要寄希望於有人來救我們了。”沐恩喝了口杯子中的飲料,發現是度數很高的酒,這讓他皺起了眉頭。“運氣是會用完的。”


  “那你想做什麽呢?去高塔的內院嗎?”


  “不……我想獨自出去遊曆。”


  “這不還是會遇到危險嗎?死亡的幾率就更大了。”


  “嗯。”


  “那你為什麽還想這樣。”


  “我不是怕死,師兄。我隻是不想連累我的朋友。”


  “你並沒有連累他們啊。”


  “不,我在連累他們。他們可以穩步成長的,不需要和我麵對那麽多的危險。”


  “但是你們會越來越強。”


  “我準備好接受我的命運了!”沐恩突然吼道,“但這不是他們的命運。他們不需要以如此不健康曲線變強!他們可以好好的活著。”


  “你覺得新塔院難道是隻為了你一個人建立的嗎?”安舍爾看上去並沒有被沐恩的情緒感染,說話還是問問呢呀的樣子,“不是,在裏麵的學生接受魔鬼訓練,甚至讓人感覺有些揠苗助長的強度也要讓你們盡快的接受那些知識。是因為你一個人嗎?你可能沒有辦法想象那種場景、我們接下來即將麵臨的災難。我們都在被時間一步步逼入絕境。六十年前的災難未必不會重演,而星辰之淚所引起的滅國戰爭指揮更加慘烈。如今的雕梁畫棟、玉宇瓊樓都會在戰爭中被摧毀。這是我們每個人的戰爭,我們無路可退的。隻能前進。”


  “但是如果這些天才在戰鬥中死去,他們的貢獻就是零。安安穩穩的成長,雖然可能不及這樣的高壓成長,但是卻可以發揮作用。”


  “沒有誰的作用會是零,而且如果隻是活下去就有作用的話,我們不如和敵人簽訂跳躍,然後全體投降好了。師兄的父親烏瑪什聖人就是在邊疆戰鬥、長大的。他哪怕是初入宗師時候,戰鬥的能力比絕大部分的宗師更強了,同境界以一敵二甚至都不是問題。如果隻是溫室裏的花朵呢?你們隻要不在滅國之戰來臨之前死亡一半以上,帝國就是賺的。”


  “人命難道隻是個砝碼嗎?你說的這話可對得起你的慈悲之心?”


  “如果無法戰勝敵人,慈悲沒有施舍的地方。你自我放逐了,未來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沒有自保能力的無辜的平民慘死在屠刀之下。師兄的父母就是這樣死去的,如果不是因為運氣好,我也不複存在。的確很多話直說出口太過傷人。但是如果不提前明白這些,擊碎幻想。我們的種族、後代可能都沒有這樣幻想的空間了。你見過奴隸吧?他們的臉上總是愁苦的。沒有快樂,沒有目的。如同行屍走肉隻為活著而活著。我想你知道,哪怕是你不在他們的身邊,他們也有可能遇到同樣的危險。而如果沒有你在,他們可能就會在某次危險中全軍覆沒。這樣的事情隻要出現一次,哪怕隻是有一個人因此死去,你想你肯定會無比的內疚。”


  “總好過和我在一起每次的危險。”沐恩的情緒平和下來,但是還是有些搖擺不定。


  “未必好過你們在一起默契配合,然後化險為夷。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幫你照顧了你的心上人一年,她滿心希望著能夠在新塔院的內院見到你,我也已經寫了推薦信她可以免試入學。你這個時候卻臨陣脫逃了,她會怎麽想?”


  “那也好啊,至少我可以很長時間不用擔心她會和我在一起出事。我沒有保護她的能力。”


  “你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怎麽能隻考慮自己的感覺和欲望?愛是包容啊,我的弟弟。你愛她嗎?”


  沐恩看上去有些難過,很多東西他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所以他慢慢的站了起來,歎了口氣,說自己還要再多想想。


  “我們所有的選擇!”師兄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讓沐恩的身形直了直。


  “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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