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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理所當然

  異獸暴動顯然屬於那種……怎麽說呢,非常隨機性的事件。但是看似隨機的生活實際上也會且必然會有其底層邏輯。


  “是何方的異獸暴動?”塔瓦西斯緩緩的站起身,問道。


  “黑崖林。”


  “黑崖林?”高塔之主眉間的深秋雪色微微變換,那裏是曾經數位聖人的戰鬥之地,此後已經有多年缺乏生機了,就連野獸都很少的地方,哪裏來的異獸。


  “是獸潮,不知道因為什麽被引動,周圍的野獸再向那邊聚集。”文書似乎是看出了聖人的不解,補充道。


  “那應該不是什麽大事。”


  “這……畢竟是裁決者的象征之地。”


  “那就交給裁決者來處理好了……正好他們最近事情不多,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說道異獸暴動,最近帝國的東方,雷水兩院的森林之中,似乎有些動作。你親自帶隊,去評估下那邊的情況,然後給我。”


  “我這樣去帶隊評估,會不會引起阿達德和天泉兩位宗師的不滿?”


  “他們這段時間是在喊著那邊的動向有些起伏,致書給我讓我增派人手。但是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即便要增派人手也需要在得知了確切情況之後才能決定。你是皇家之人,如果去了那邊覺得的確有必要進行動作,那麽就寫封報告給我。我呈交到陛下那邊,也更容易通過。”


  那名文書點了點頭,領命離開。但是顯然他並不是非常開心做這種事情。


  能被陛下派到塔瓦西斯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不少的秘密的,他在這裏的意義監視大於幫助,但是不管怎麽說,他是高塔的一份子,高塔之主的命令,不能不從。


  把他支開,這位塔主大人,是想做些什麽呢?


  在沐恩的要求下,枯條還是隻好答應了下來,但是如果讓他和對方肉搏,則與找死無異。他也算是和沐恩交過手的人,知道沐恩有幾斤幾兩,曾經沐恩說過的想殺他並不難雖然有些誇張,但是在距離接近到一定的程度,這句話也的確是成立的。而和他戰鬥可以占到上風的浪客傀儡,絕對不是枯條可以戰勝的。


  但是枯條身上的寶貝不少,所以他雖然打不贏對方但是絕對不代表他沒有辦法限製住對方。


  在魔法之中,用來限製的術式是非常多的,而且但從銘刻成魔導器、法陣還有能否生效的角度上來說,絕對要比傷害性的術式更容易展開。


  當然是否更容易破解那就是兩說了,畢竟影響的變量太多了。


  也因為這個原因,市麵上可以賣到 的魔導器大都是這個方麵的。枯條取出一串看上去像是魔法源石的手串,然後就這樣直接丟向了浪人。


  浪人本應該可以輕鬆的躲過去,但是在瞬息之間,似乎 整個世界的環境都朦朧了。


  甚至連另一戰場正背對著枯條的沐恩都受到了影響。


  所有的人手上正在進行的動作,精度都大幅下降,而與之相匹配的,是枯條的魔法少了將近二十分之一。


  他可是個真正的高級魔導師,甚至已經擁有第三套回路,他的二十分之一的魔力可想而知其中的分量。


  而因為這短暫的恍惚,所以那浪人沒有能夠成功的躲過這個手串的鎖定。


  爾後源石真的就是源石,直接開始融化,並且將其中銘刻的回路直接烙印在了對方的身上。


  “我找到你了。”枯條的眼光隨著這個烙印被打上,迅速的流轉到不遠處的方向。


  那個正在與沐恩對陣的法師傀儡突然抽身離開,而浪客的身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傀儡師在一定距離內想要收回自己的傀儡速度可以非常的快,所以沐恩沒能夠抓住那個傀儡,而且還被對方劃出了一道傷口。


  他轉過頭看了過去,發現枯條沒有任何動作,“怎麽不追?”


  “和你的理由一樣。”枯條轉過頭來看沐恩,發現他的肋部被劃出了很長的血線,“沒事吧?”


  沐恩搖了搖頭,“小傷。”


  “要小心中毒或者感染……這個地方太潮濕了,非常容易感染。”


  “沒關係,已經愈合了。”沐恩將自己在自己肋骨附近繪製的那個治愈法陣撤銷,用手輕輕一抹,那裏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


  “水平很高啊。”枯條看到這個場景,微笑了一下,不用問也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但是知道歸知道,想要辦到其實並不容易。


  魔法回路會無時不刻的保護法師的身體不會受到外來魔法的侵害,就像是人體的皮膚可以隔絕絕大部分的細菌那樣。而這種在自己身體內部進行法陣會之就需要先進行這種封鎖的解除,類似於偏過回路進行分支架構,這點就很難用人體的某種能力來類比了。


  人體大部分都是植物神經,雖然始終在運動但是沒有辦法真正的控製。而絕大部分的魔法師也隻能控製自己的回路流速,如果想要形成術式,就需要念動咒語借助言靈的力量。沐恩已經有了未來大魔法師的影子了。


  “他為什麽會襲擊我們?”沐恩走過去,開始翻找那個傀儡的身體。那傀儡身上,被打上魔法烙印的部分還在閃閃發亮,沐恩嚐試用魔力進行 溝通,能夠感覺到一個人已經逐漸消失在了視野之內。


  但是如果隻有這種追本溯源的能力,用源石來銘刻魔導器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而且魔法源石本身質地柔軟,不適合用來銘刻魔導器,成功率很低,所以價格必然非常的高昂。


  其中其實還包含著很強大的限製能力。


  對方的反應也十分迅速,立刻切斷了與傀儡的聯係,沒有戀戰飛速離開了。


  “每年都會有人在秘境之中被逼瘋的,你問我為什麽,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


  “哦?”沐恩聽到這話不禁莞爾,“你覺得他是瘋子?”


  “不,我的意思是在這裏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枯條將那個傀儡的皮囊收入了一個專門用來防止戰利品的魔導器中,但是把那柄長刀留給了沐恩。


  他知道沐恩對這些武器情有獨鍾——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這種專門用來防止戰利品的魔導器,枯條有很多,而且每個容量都不是很大。就是為了方式某些可能存在危險的魔導器會留有他人的後手,然後一鍋端掉其他的寶貝。


  真正的老冒險家用吃虧換來的經驗。


  “我們應該前往下個目的地了,已經沒有時間浪費。”枯條看到沐恩正在抱著那把刀品鑒好壞,有些無奈,這個樣子確實像是武癡才會做出來的。雖然沐恩隻是在腦海中用得出的參數來判定自己適不適合使用。


  “走吧。”沐恩抖了抖手腕,刀身晃了兩下,這代表著他感謝枯條讓出戰利品的好意。


  “不用謝,合適的人用合適的東西,除了那把戰鬼,其他的東西你都可以留著。”枯條轉身繼續前進,沐恩則在後方跟上。


  走了一會之後,沐恩想到了某些可能性,便問枯條剛剛對方離開的方向是否有村莊。


  “在宏觀的尺度上,肯定是會有的。”枯條如此回應。


  這種專屬於枯條的冷幽默,其他人若不熟悉真的難以理解笑點在何處。


  但是沐恩知道,所以他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那你也該知道我的意思。”


  “我便當它是沒有。那他的傀儡從何而來?又住在哪裏呢?”


  “不要殺心那麽重,出門在外,窮寇莫追的道理必須要懂。”


  “可是顯然戰鬥的時候我們是弱勢方,如果不能趁著對方失誤的機會痛打落水狗,這樣唄反反複複的消磨可能會被耗死吧?”


  “那我問你,傀儡師的主要戰鬥力來源在那裏?”


  “肯定是傀儡啊。”


  “傀儡的戰鬥力呢?”


  “傀儡的製作材料和傀儡師的手法。”


  “這裏沒有那麽多的好‘材料’。”


  “你是不是有點太不爭不搶了?”沐恩不是很理解枯條為什麽會如此冷靜。


  “經驗和教訓總會給我們帶來很多有用的東西……我們去追,可能會陷入險境。到時候要麵臨的選擇可就比現在要困難多了。”枯條說道這裏,意味深長的看著沐恩的眼睛,歎了口氣,“但願你不需要有天會麵臨這種選擇——雖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的確如此……”沐恩苦笑了一下,總感覺枯條的身上有很多的故事。不,應該說是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很多的故事。


  他此前總是覺得自己過得很差,老天待自己不公之類的。而且因為他的存在而給自己、給自己的朋友帶去的困難似乎總要正常的情況多上很多。


  但是來了這裏之後,從那些人的隻言片語中,從自己的親身經曆和親眼目睹中發現了,原來自己並不是過得非常的糟糕。總有人比自己經曆了更多的磨難,總有人過得比自己更加苦悶。


  史詩天才生來就是強運之人,他們往往會過得非常順遂,直到離開這個世界為之都能感知到許多的善意。所以即便是被下了名為“祝福”的“詛咒”,沐恩的生活依然要比許多人好上太多。


  有許多人對他這樣說過。


  原來他不願相信,甚至對那些話嗤之以鼻。因為生活的挫折給自己的痛苦總是如此的真實,讓他忘記了睜開眼睛將目光放在更多的人身上,忘記了去聆聽那些苦難之人的聲音。


  這可能是我們靈魂深處難以擺脫的傲慢。


  如今他親身參與了這些將傷痛都變得麻木之人的生活,終於明白了曾經那些話的含義。


  初聞不知曲中意?

  大概如此。


  反正人的悲喜注定不會全然相通。


  在黃昏時分,他們來到了另個村莊,看到眼前的場景兩人的神色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因為天空沒有下雨,他們離著很遠就已經聞到了從這裏傳來的腐臭氣息。


  沐恩看著眼前的場景,一拳打在村門口的門框上。


  因為秘境中的特殊環境,這些屍體非常的安靜,甚至沒有蠅蟲在他們的身邊舉行某種神秘的聚會。


  他轉過頭,不想再多看。


  正如同那個曾經教訓過他的人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從小就與殺戮為伍的孩子。再怎麽不想承認,他的心靈之中對於殺戮這件事情也沒有那麽的遞出,看到很多常人眼中可怖的場景也早就沒有那麽多的觸動。所以他不想看的原因不是因為這些人的死狀讓人覺得惡心,而是單純的在為生命的逝去和邪術師的殘暴感到煩悶。


  “我今晚不會想要睡在這裏的。”沐恩在暮色之中點亮了煙鬥,深吸了一口。


  “我明白,但是我們還是要進去看看。”


  “這隻是群村民,他們不會有什麽值錢的寶貝的。”


  “原來我在你心中隻是個不入流的寶藏獵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咱們該像個新的辦法了。”


  “那你在這裏等我,我進去看看,幾分鍾就好。”


  “行。”


  之後沐恩就在這裏點著煙絲,雖然攏共也沒有抽上幾口,畢竟煙絲已經很少了,他得省著點。


  幾分鍾之後枯條舉著火把走了回來,沐恩能夠感受到身後的溫度,不用看也知道變成了火海。


  “還把人家村子燒了,如果有什麽未歸的遊子回到家鄉,估計會想要捅你幾刀。”沐恩調侃道。


  “無妨,讓他砍就是了。”枯條此舉是為了不讓人可以收斂走他們的屍體,用作某些其他的用途,所以沐恩也並不在意他放火燒還是用水淹,這點學校裏是教過的。


  “有什麽發現?”


  “咱們接著出發去下一個吧。”枯條沒有明說,看上去神神秘秘。


  沐恩扭頭來看向他,眉宇之間似乎有些驚訝:“你還想著去下個村子?如果不出所料,他們應該也已經成為了這個樣子。”


  “嗯,所以我們去看看吧。”枯條似乎並沒有真的在聽沐恩說了什麽,隻是堅持自己的提議。


  這讓沐恩的神色更加疑惑:“你……是不是覺醒了什麽奇怪的癖好?”


  “少胡說八道。”


  這裏自然是不能住人的,嚴重的腐爛很可能會誘發屍瘟,所以他們應該快速離開,並且預防性的服用藥物。所以他們就這樣走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在一個看上去比較隱蔽的地方進行了休整,之後便再度出發。


  “瞧,我說什麽來著。”沐恩的語氣算是輕鬆,但是和他平時說話的強調明顯還是缺乏了些活力,說明他的心情並沒有聽上去那麽的輕鬆。


  枯條沒有理會他的話,接著走了進去,幾分鍾之後出來看著沐恩認真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想救那些人嗎?”


  “哪些?”沐恩偏了偏頭,不解道。


  “我們最開始看到的那些人。”


  “那些村民?”


  “嗯。”


  沐恩的神色發生了些變化,他衝進村莊左顧右盼,滿目雜亂無章的蕭然,不知道枯條是從什麽地方判斷出了那些人也會有危險。


  “你應該能想到吧?就算沒有任何明顯的線索,這麽多情況相加,也能明白他們的處境非常的危險。”枯條走到他的身後,停下腳步。


  “他們的位置特別的偏僻,咱們又不是沒有地圖。而且你到底發現了什麽?我不認為你是哪種無的放矢的人。”沐恩回過頭來。


  枯條抬起胳膊,指向了那整個矛盾的節點。


  那宗教意味十分濃鬱的雕像。


  “你應該可以將它拚起來吧?要不要嚐試一下?”枯條仍然是那副並不想直截了當的告訴沐恩眼下情況的模樣。


  “有什麽事直接說好不好……這麽花裏胡哨的幹嘛?”沐恩歎息道。


  “因為我需要你的知識,我將他們拚起來之後,有些疑點我無法解釋。想看看這次你能否繼續帶給我驚喜。”


  沐恩聽了這話,開始釋放出自己的魔力,那些破碎的石塊從地麵上逐漸懸浮起來,變成了他們原本的樣子。


  半晌之後。


  “中減少了個東西?”沐恩顯然也發現了困擾枯條的要點。


  “是的,少了個東西,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你應該不是個喜歡做事刨根問底的人?”沐恩沒有辦法從斷口處找到任何魔力殘留的痕跡,而且他覺得枯條和認知中好像不太一樣。


  “對於很多事情上確實如此,比如說別人過得怎樣,一座城市的曆史。但是有一個,我其實特別在意。”


  “什麽?”


  “可能要為止付出生命的事情,我需要知道自己為了什麽。”


  沐恩聽到這話,慢慢的回過頭,看向枯條。眼神中飽含著很多的情緒。


  他知道這話的意思,意思是枯條決定不管對方有多少人,都準備插手此事。


  “你決定了?”他問。


  枯條看著沐恩,突然微笑了一下,說道:“別那麽悲壯的看著我,我還沒有決定呢。所以才要搞清楚對方想要的是什麽,能讓他們為此不惜殺死這麽多無辜的生命。如果隻是什麽普通的東西,我們就沒有必要插手了。”


  “什麽是重要的?”


  “那種……聚集在一起可以產生巨大力量效應的東西吧。”


  “他們肯費這麽大的力氣,想要找的東西肯定就是這樣的。”


  “那也不一定,很可能隻是某些非常珍奇的礦物之類的,那樣的東西不值得我冒險。但是……如果是某些空間寶石之類的,我們或許就得去看看了。”從始至終,枯條的話說的都很平靜。


  “空間寶石?”沐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就像他說的,枯條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


  是了……這個帝國的許多城市都莫名的消失!那仍然存在的地方,恐怕都有存在著空間魔力的東西庇佑著

  沐恩想到了這裏,嗤笑了一下。


  “既然你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


  “剛剛想到的,你的腦子也很快嘛。”


  “不過……你應該已經離開了高塔很久了,現在是個自由的冒險者,值得嗎?”


  “你在說什麽傻話呢?我是個冒險者,那是我的職業。但是我們都知道,我們的職業因為什麽東西的存在而存在。那麽我們當然知道,我們的敵人是什麽樣子。這不會因為我們職業的變化而變換。再者說,難道你覺得我會忘了自己的出身嗎?”


  高塔,正如同它所建立的世界大陣一樣,限製著帝國中的黎民百姓,但也保護著芸芸眾生。


  如果我們因為覺得保護弱者是正確的才去做,那我們所行的恐怕就不能被稱之為善事。


  我們應當認為,這世界就該如此。


  或許那樣,才能真正的讓這個世界變得文明富饒。


  “理當如此。”沐恩舒展了下身體,他們要與時間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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