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深水之底
對於尋常人來說,沐恩他們可以算得上是高大的過分了,但是也正是因為這種身材,他們會看上去並不是特別的魁梧。而此時他們又稍稍的佝僂著自己的後背,看上去就更加低調了不少。
裏昂摸出了幾張表麵已經磨損了許多快要看不清的上麵頭像的銅板,沐恩看到這個東西眉毛都動了動,他甚至不知道這東西是他從哪裏淘來了。
“你這銅幣,比我們這裏的還差勁。”
“從沙子裏挖出來的。”裏昂賠笑著說道,然後他左右看了一眼,仿佛是害怕被欺負,見好像有人對他有想法之後才有些怯懦的坐了下來,並且拉了拉沐恩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傻站著了。
那個像是強盜酒保放下手中被擦得幹淨但也能看得出已經上了不少年頭的木頭杯子,給裏昂倒了一大杯的啤酒並且對他說道:“一個銅板在這裏可買不到一杯酒,不過看你們這麽狼狽,這杯就給你打個折吧。”
“多謝、多謝。”裏昂看起來有些驚喜和惶恐然後看了沐恩一眼,將那杯啤酒拉到了自己的麵前。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哈哈大笑起來,覺得拾荒者真的是群貪圖小便宜的賤貨,看他那個樣子,應該是一口酒都不打算讓自己的同伴嚐嚐了。
不過也是,拾荒者們如果在荒原上遇見了,免不了為了別人身上的那點破爛大打出手,反正這些連公民權利也沒有的爛骨頭壓給沒人會在乎。
拾荒者的構成比較複雜,流放或者逃跑的罪犯、出逃的奴隸等等都有可能成為拾荒者,而且因為他們不被納入帝國的管理體係之中,沒有身份證明,沒有家業,也不會允許進入城市之中,隻有邊陲的小鎮或者鄉村,才有可能見到這些人的身影。
而且即便是在那種地方,他們也是不太受歡迎的人,畢竟這些人為了活下去已經拋棄了底線和道德感,偷盜、搶劫甚至於殺人他們都在所不惜。
但是帝國畢竟沒有那麽多的人力將自己的權利真的像極晝的太陽那樣將光芒灑滿整個世界的角落,所以在某些灰色地帶還是可以看到些人的身影。
例如黑澤鎮那樣的地方,沐恩等人就見到過很多拾荒者 。但是地下城之中卻反而沒有見到過,可能因為地下城是真正陽光下城市的陰影。
絕大多數遊走在黑白之間的人包括尚未緝拿歸案的犯人也是擁有檔案和戶籍的,會成為流放者的人往往是那些被剝奪了“名字”的囚犯。在海神的教義之中,這種變成離群之魚的懲罰是比死亡更加嚴重的酷刑,被剝奪一切成為孤獨之人在荒原之上,沒有辦法聽到海洋深處神呼喚他的名字,也就無法在死後找到最終的歸宿。而離群的魚也會成為其他怪物狩獵的對象,遠比在魚群之內的那些受到肌體力量庇護的單位更加危險。
而奴隸也是沒有太多此類權利的,雖然現在帝國的奴隸們已經基本上沒有不被賜予“名字”的人了,但是當初在建國初期的時候,許多的戰犯被俘虜成為了奴隸之後,他們被迫信教,但是卻沒有擁有名字的權利,那個時候對於他們來說最高級的恩賜不是恢複自由之身,而是被主人賜予姓名,讓神的目光可以注視到他們。
後來帝國就不允許有奴隸出現了,所以這些奴隸們很多都擁有了戶籍,少部分作奸犯科的就被驅逐到了荒土之上成為了拾荒者。
現在帝國還存在的奴隸就是那些‘自願’為奴的人了。雖然這種脫褲子放屁的政令讓人感覺很降智,但至少他們都是本來就擁有名字的人,也擁有給後代取名這樣的權利,所以現在帝國之中即便是奴隸地位也要比這些沒有名字的拾荒者高。
神權的地位非同凡響,直到現在。
雖然南海教廷仿佛已經高度的去世俗化在大部分的掌權精英階級眼中成了個吉祥物,但是他們仍然擁有這種特權——或者說是始終保留了這種權利,那就是執行姓名剝奪的權利。在帝國之中這種刑罰已經極少出現了,因為神權的逐漸邊緣化,所以自三代安努王開始就很“仁慈”的表示這種刑罰實在是太過苛刻,即便是窮凶極惡,也應該能夠得到神明的寬恕,所以殺掉便可止住他們的罪孽,無需讓他們獲得終生的折磨。
但是曆代的教宗也都是聖人,所以即便是皇室早在千年以前就開始嚐試和他們撇清關係,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忽略教廷已經和能夠帶來的影響。所以在程序上設置了個相當繁瑣的程序。
理論上,曾經罪大惡極的囚徒們如果要被判決剝奪姓名,那麽就要由帝國來撰寫報告,然後遞交教廷,如果教皇也同意進行這樣的判決就會出動審判庭對其進行審判。如果是教廷自己覺得誰是異端,那麽不需要經過皇權的審理,自己就會直接進行判決。而現在,因為情況的變化神權的削弱,如果有誰真的那麽跳把教廷給惡心壞了的話,想要對其進行判決需要先向帝國報告,而帝國認可之後帝國的官員會再走個形式上的流程,撰寫報告請示教宗,而教宗則會程序性的通過,然後再進行審判。
所以說雖然當下看上去這個最嚴重的刑法權利仍然掌握在教廷手中,但是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個民眾們並不知道的笑話。畢竟現在會被施加這種刑罰的人基本上也不會在乎所謂的海神教派,所以這種類似於流徒的刑法反而不錯。
不過在上述的那些政治博弈不並不隻是單純的像看起來那麽的簡單,皇室用來交換驅逐神權的代價是在某些區域內教廷的掌控力度已經基本等同於全部,幾近於列土分疆。而因為南疆的特殊性,所以神權的影響在逐漸蔓延的過程中已經基本上把除了南方卡佩家族封地之外的領土全部占據。
其實這也一直以來是安努王室非常頭疼的問題。
本來之前上任教宗戰死是個非常好的機會,本可以借此來讓尾大不掉的教廷徹底一蹶不振。但遺憾的是狄亞勳比塔瓦西斯更狠,同樣是用某些不知道的手段強行成聖,他的速度還要比塔瓦西斯早上幾年。
如果那個時候不是因為他的突然成聖並且因為年少時候盛氣淩人的經曆給了整個帝國統治階級巨大的壓力的話,或許塔瓦西斯還不會選擇用如此……如此代價過於令人難以承受的方式躋身聖人。
看上去平和的帝國之內實際上暗流無時不刻的在湧動著。
而剝奪名字的刑罰,當然不會隻是讓個教士上去宣讀一下“你名字沒了”這個決定,還有很多複雜的程序。比如說讓他的魔力回路消失,如果不願意讓自己的回路消失就會被強行震裂。然後會在他的身體之中施加一個可以隨著血脈的傳遞而繼承的“烙印”。
烙印當然隻是個好聽的說法,實際上本質就是個詛咒。這種詛咒的效果非常的強悍,雖然不會殺人也不會減運,但是會排斥魔力,而且讓傷口恢複的更慢,並且這種東西在某些人的還非常的明顯,如果教廷的人看到立馬就能感覺出來。
並且因為沒有極強的負麵效果,所以反而更難以拔除,就像最難治的病往往是所謂的“亞健康”狀態一樣。想要拔出,就隻能請求教廷的寬恕,這也是為什麽教廷始終可以牢牢的掌握這種權利。而施加和拔除的方法,也隻有各位金紋大主教才有資格知悉。
這種被稱之為“無名者烙印”的魔法被列為禁咒,永世不會消退,還會隨著自己的血脈傳遞給後人。
罪人的子嗣依然是罪人。無論自稱為何,他們都是失去了名字、失去了神明庇佑的被遺棄者。
考慮到其實這個梯隊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增加過了,所以如果近的“正統”拾荒者其實都是“祖上積德”的世襲罔替之人。他們沒有任何的魔力,不受待見。
當然實際上的拾荒者肯定數量還是要比這些世襲罔替的倒黴蛋多的,那些自稱為拾荒人的底層百姓可能各有各的難處或者是逃犯之類的,總之裏昂表現出來的這樣的情況其實就和如今的拾荒者群體非常的相似了,那種雄赳赳氣昂昂眼神鋒銳看上去像是野獸的拾荒者那肯定都是假的,狼都知道尾巴要防下來看起來慫一點才好過活,搖尾巴那就是表示自己服了,所以世界上不存在什麽從眼神看上去就很有故事的拾荒者。
說句難聽點的,那樣的腦子缺弦的拾荒者已經成為了白骨了。被人看一眼就覺得是有威脅的人,不可能在任何社會中存活下來的機會。和荒原上的獨狼不可能真的生存,拾荒者裏也有聚落,他們有自己的規則。
聚在一起時和和氣氣,散開兩三去痛下殺手。
這可比文明的世界要殘酷的多得多。
咬人的狗不叫,誰也都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沐恩越看越覺得 觸目驚心,裏昂裝的實在是太像了,與之前在路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沐恩甚至 自己都有些恍惚。
在平常的人眼中,或許拾荒者都是些低三下四 的人,但是那是因為平常人能夠見到他們的時候一般都是自己抱成團的時候,他們隻有在極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凶相畢露。所以他們留在世人眼中的假象和真實實則相去甚遠。
沐恩等人自然沒有辦法偽裝成真正的因為教宗的審判而成為的拾荒者,但是他們隱藏起絕大部分的 魔力,偽裝成普通的拾荒者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沒有人會這麽糾結一個拾荒者的身份,出生在拾荒者家族聽上去也不是什麽特別讓人有麵子的事情。
“喂,你不分點給你的同伴?”有人怪笑著問道。
“我、我自己掏錢買的,為什麽要分。”聽到話的時候,裏昂下意識的縮了下 脖子,然後才支支吾吾的問道。
“你也不說說話?那銅幣肯定是你們一起撿的吧?難道就沒你的一份?”那個人調侃了一句裏昂之後,又來戲弄沐恩。
但是沐恩隻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低沉和失焦,然後就低下了頭。
這個場麵可以說是兩個名伶在同台飆戲,這群把他們當成傻子來調侃玩弄的人還不清楚其實真正的傻子是他們自己。
“你這朋友怎麽不說話?”那酒保問道。
“他……他嗓子之前因為亂吃東西被毒啞了,所以不能說話。”
“可憐。”那酒保看起來凶神惡煞,而且笑的時候比其他人都更不像好人,但是好像人還不錯的樣子,“不過可惜我沒有辦法給你再倒一杯酒了,這裏的生活條件就這樣,酒水特別的昂貴。”
裏昂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汙濁的牙齒,沐恩沒有辦法像他做的那麽狠,牙齒還是白色的,所以他要盡可能的避免張嘴……不過經曆過外麵的情況,沐恩的牙現在應該也挺黃的,畢竟沙土什麽的可不會經過主人的同意再進到嘴裏。
然後裏昂喝了一口那個啤酒,竟然整個人難以克製的將臉龐擰到了一起,仿佛糾結成了朵菊花。
沐恩刹那之間差點動手,因為肌肉驟然緊繃還差點抽筋,他看著自己的這個朋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好辣,好辣!”裏昂開始咳起來,沐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是在像自己證明演技還是這個東西真的讓他難以接受。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這的啤酒,度數可是很高的。”
世界上度數最高的精釀啤酒可以達到將近七十度,但是這裏的酒並沒有那麽高,否則的話也不會 倒這麽滿滿一大杯。但是也絕對不低,在三十到四十度之間,剛剛裏昂對此沒有防備,直接喝了一大口下去,在猝然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出現這種反應也實屬正常。
既然裏昂說自己是個喜歡亂吃東西的孩子,沐恩也就索性不講話了,開始用手打出流利的手語,想要買上一杯。
但很可惜,他們看不懂。
有是有優秀也是種錯誤,沐恩能夠看到裏昂用眼睛剮了自己一眼,他自然沒有想到沐恩居然還會這麽奇怪的東西,但是他也知道這麽高的素質絕對不應該是拾荒者可以擁有的。
“你在比劃什麽呢?”
沐恩也反應了過來,然後又胡亂比劃了幾下,似乎有些急了,開始發出嗚嚕嚕的聲音。
又是引得哄堂大笑。
“他上次吃壞東西的時候把腦子也給燒壞了一點,不好意思。”裏昂在給他打圓場。
“莫不是看到你喝酒自己也想喝?”
“或許吧。”
那酒保笑了笑,取出了幾枚銅板,然後放到沐恩麵前,沐恩伸手去抓他趕緊躲開來,然後那酒保比劃了兩下,意思是沐恩給他銅板他給沐恩酒。
沐恩 眼神呆滯,缺乏焦點,過了十幾秒在那個酒保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的時候他仿佛才明白過來,然後開始翻自己的口袋。
“真是個傻子。”旁邊的人笑道。
沐恩最後掏出了幾個銅板,有一個看上去還被彎折了不少,並且非常的陳舊,煙熏火燎的痕跡很重。
裏昂看到這個場景眉毛挑了挑,他當然知道沐恩那裏的錢都是非常新的,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剛剛現場做舊的,可是裏昂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方法,自己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魔力的痕跡。
那酒保看著銅板,有些嫌棄,但是還是數了數,然後搖頭道:‘少了一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沐恩急了,將自己的口袋翻過來,裏麵已經非常的幹淨,說著他還要脫鞋,仿佛想告訴對方自己的鞋裏也沒有東西。
但是他的腳並沒有做過都的修飾,如果現在脫鞋很容易被有心人發現暴露身份,所以這其實是個默契測試,
過不起來,裏昂很生氣的錘了一下沐恩的腦袋,沐恩沒想到對方下手如此之重,整個人的表情都擰巴了不少。
“你個傻啞巴!別給我在這裏丟人。”在教訓沐恩的時候,裏昂看起來神氣了很多,然後別人看到這一幕自然看熱鬧不嫌事大,開始調侃裏昂。而裏昂就立馬換了副麵孔開始唯唯諾諾的賠笑。
“好了,別打人。”那酒保等了裏昂一眼,然後給沐恩 倒了杯酒。
“呦,雷利,你這一下虧了不少呢。”那個酷愛出聲挑事的人看到這個情況開始陰陽怪氣了起來,“兩杯酒隻賣了一杯酒的價錢,我們啥時候能 碰上這種好事啊?”
“你如果不是這麽遊手好閑,學會了釀酒自己省吃儉用點,就不用來老子這裏賣酒了。”那個酒保將粗壯的手臂輕輕的放在吧台上往哪個嘴碎的人看過去,一副嫌棄的樣子。
然後那個人便罵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轉過了頭去。
隻有雷利一個人會釀酒,所以就算他對所有人都不客氣,也不會有人對他起歪腦筋,否則這些連酒都沒得喝了的大漢們可能會將那個殺了這凶惡酒保的人給剁成肉餡。
這是個憑托了綠洲才得以建成的小鎮,各類的物資顯而易見的稀缺,而摩印行省因為自己的一些問題,所以他們的經濟始終不是很好。
但這不是說他們的貴族生活不好,相反他們的貴族是帝國之內可以說是最奢靡的一批人了,並且臨近關隘,所以他們還可以從來往的商客之中收取一筆不菲的稅款,之所以人民這麽窮困,有比較複雜的成因。
但是那並不是他們獨有的問題,雖然很多學者們說他們是跟人類沾染了不好的風氣變得狡詐了很多,但實際上撇開偏見,這似乎是權利不受到有效製約的情況下所必然會產生的問題。
所以這片荒漠化非常嚴重的土地上,他們的生活條件就更加艱苦了。
如果是個內陸的湖泊並且不再向海邊蔓延,那麽久而久之肯定會變成鹹水湖,成分會和海洋類似,而且也難以用來灌溉草木。
而這裏的人吃水都是用這湖裏的水,而湖上並沒有明顯的來源和去向,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這是條地下河在地麵上的顯露。
拾荒者很難出現在城鎮之中,即便出現了,多半會偽裝成乞討者在路邊希冀著可以有人給他們以施舍。在文明的國度之中,沒有給這群人施暴的機會。
甚至就連殺人案出現了,他們哪怕沒有任何關係都會聞風而逃。
因為官僚們很可能用這些社會的邊緣人口來頂罪,然後就可以快點結案了。
畢竟世界上也沒有那麽多的連環殺手。
社會有時候看起來很複雜,但是知道了底層的原因之後,往往又會看起來很簡單。
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赴湯蹈火的貪婪之人罷了。
但是這些人雖然能夠認得出拾荒者的打扮,看上去也並不是非常了解這些群體,所以見到他們出現在這裏,並沒喲偶過多的驚訝或者什麽樣的情緒,裏昂嚐試著找人旁擊側敲一下這邊的事情,但都被揮揮手給趕走了。
他們也沒有再繼續久留,在喝完了 酒之後就離開了酒吧。
回到外麵的防風帶之中,沐恩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任何人跟上了之後對裏昂說道:“感覺他們好像還挺正常的。”
“正常個屁啊,這麽險惡的地方還能糾結這麽多的人 來酒吧裏成天待著,我是不相信的。”
“管他們這個幹嗎,隻要無關於不明宗教的問題,是什麽都算是正常現象。”
“我進去之前,是做好了打出來的準備的。在其他任何地方,拾荒者都會被趕出來才對,雖然不是什麽好的酒館,但是他們肯定也會拒絕拾荒者光臨……反正你相信我就對了。”
“但是這還是不關我們的事啊,他們這個生活環境,和拾荒者說實話差距好像也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嗯?”裏昂聽到沐恩這樣的話,有些疑惑的神情,“你……我聽說你是很擅長分析的啊?為什麽這次如此放鬆自己?”
“因為咱們進去的時候我沒有發現任何宗教聚集或者宗教儀式的痕跡,所以他們這裏正常的居民——如果他們是正常居民的話,那麽這些人的懷疑就沒有那麽高了。如此低調的教團信仰我是不相信的,所有的布道者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象征綁在身上滿世界帶著走。他們的身上一沒有共同特征,而沒有共同飾品,三沒有共同的口頭俗語,基本上已經可以斷定這事和他們沒有太大關係了。”
裏昂被這一大段話給說的有點傻眼,他張了張嘴到:“你……進去的時候觀察到的?”
“當然不是,我肯定是從看到這片防護林就開始觀察了啊,這些樹的排列組合也沒有太大的邏輯關係,樹幹明顯 的部分也沒有任何的奇怪符號。你如果隻因為人家聚眾喝酒就懷疑人家也太過分了 ,如果他們是以酒為宗教,那我覺得咱們可以直接回去了,並不構成實際威脅。而且你要知道,那個向上麵報告這件事的人隻在這裏待了幾天,而且還說明了他認為很可能是某種違反帝國政權統治的宗教。所以這至少能夠說明兩點。一點就是他們的周期性宗教儀式或者宗教的特征非常明顯,二是他很可能親眼看到了可以代表這個宗教的徽章印記。如同海神教派和天神教派,他們的信徒你都可以在走進他們所做的建築物之中看到這些人留下的關於自己信仰的痕跡。而酒店裏沒有任何這個方麵的東西,連能夠被稱之為符號化的裝飾都沒有 。”
“你還學個符號語言學?”
“略知一二。”
裏昂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好像世界受到了億點點衝擊,“你不去高塔內院真是可惜了。他們就缺你這種人才。”
“我這種人才哪裏都缺。”沐恩也是一點都不客氣。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顯然裏昂和他還不是太熟,沒有吐槽他自戀的話,而是另起話頭的問道。
“咱們當然應該換個裝扮去問問當地的人有沒有感覺到什麽奇怪的事情,或者最近來過什麽人。然後晚上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們 想要等到的人。”
“這是這樣意圖太明顯他們未必會相信我們或者配合我們吧?”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你不去?”
“不去,我沒這個本事。而且我對這裏的湖非常的感興趣,所以我想去那個湖看看。”
“啊!那他們要殺了我怎麽辦?”
“那就往湖邊跑咯。”沐恩拍了拍裏昂的肩膀,離開了。
裏昂此時看著沐恩的背影,有千般滋味在心頭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保持克製和修養……保持克製和修養。
沐恩離開的時候,臉上已經快要憋不住笑意了,他當然知道那邊去問鎮民這樣的任務非常的困難,窮的地方往往比較排外是個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們又是生麵孔,主動貼上去很容易被當成是不懷好意的人,所以成功率很低。
不過沐恩也沒有對裏昂的成功抱有希望,他隻是需要一個比較可靠的幫手吸引更多的視線,然後他能在不止中心的綠洲,還能有機會在整個小鎮裏轉一轉。
此刻兩人出來在防風帶之中,其實天已經黑的七七八八了,不過沐恩還大概記得自己出來的時候是什麽時候,所以現在應該也不過五六點左右。
見鬼,這個風難道就不會停的嗎?
此刻已經是中秋時分,來自北麵的海洋季風應該已經已經差不多刮完了,此刻還有如此詭異的妖風確實會讓人有些不好的想法。
沐恩對刮風本身沒有什麽看法,但是這樣地方的人大概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所以如果風沙可以停下來的話,應該可以讓裏昂給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
小天使並沒有什麽剛剛認識人家不久就把對方當工具人會不會有點不好的感覺,反正也術業有專攻,既然人家演技讓自己甘拜下風,那肯定就讓他去套話更好,雖然沐恩不抱太大希望,可是萬一有意外之喜呢?
此刻仍有天光從空中照下來,那是種很陳厚的昏黃色色調,不知道為什麽沐恩看著這昏暗而不明朗的光線,總有種自己還身在秘境的錯覺。
他來到了湖邊,這邊的人有很多,沐恩都盡量避開。
其實沐恩的妖王水仙可以讓他降低存在感是通過某種讓人不起注意的方法達成的,很難用邏輯來解釋,但是這樣的情況非常不適合一種情況,就是獨自行走。
如果在空曠的街道上,對麵迎頭來了個人,你根本 沒有任何辦法不去注意到他。所以離開人群並不是個好的選擇,反而是融入人群才是正確的。
但是小城有小城的壞與好,壞是因為人口少,熟人社會可能會造成小圈子的鼻塞,好是因為大家都認識,如果關係處的還算過得去,互相幫忙的時候自然會互相幫襯。
所以沐恩在這個地方就也 根本 不敢靠近人群,因為他們彼此太過熟悉,所以即便是在人群中,他們一眼掃過也能發現沐恩這個特殊的外來者。
沐恩看看這他們,在粗壯的樹木之後。
這棵樹大的離奇,特別是考慮到外界的壞境是那樣的情況下,這種一年可能要消耗十幾噸水的生命能在這種地方生存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 ,而且看這種粗壯程度,雖然北部相對比較靠近熱帶,木材的結構都相對蓬鬆柔軟,但是這樣的粗壯如同水桶般的木頭還是讓人微微驚訝。
可能這棵樹是在這裏的地質環境改變之前就存在了的,然後一直生長在此地 。
湖是不規則的類似於橄欖的形狀,湖邊有人搗衣提水。
還有小孩子在合理嬉戲,能夠看得出他們的皮膚都比較的黑。
隨著著昏黃微弱的天光慢慢趨於真正的黯淡,人們逐漸散去,而沐恩並沒有什麽動作。
身體沒有動作但是他的魔力始終 沒有停歇下來,他能夠感覺到這個湖水傳來的某些特別的魔法訊,但是因為過於微弱而晦澀,沐恩並不能很好的將其抓住。
沐恩扣了扣自己的耳廓,然後彈了彈手指,將裏麵的沙子與池水邊豐美的水土混合到了一起。
他四周看了看,沒有任何人要來,然後他就將衣服脫下,走入湖水之中。
這個綠洲中心的湖著實是不小的,長的地方恐怕有近一公裏寬,所以可想而知這中心必然不會太淺,沐恩想要去底下看看裏麵是什麽情況。
這種行為無疑非常的冒險,但是沐恩並不在乎其中可能存在的情況,逐漸讓 湖水漫過了自己的身體。
沐恩閉上眼睛,他試圖放出無法被探測的魔力在水中遊蕩來為自己帶回訊息,但是在經過一番微微的顫抖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水能導電,而魔法不會避開製造自己的魔法師,所以他這樣的行為如果用力過猛可能會讓自己因為失去意識溺死在水裏。
“不應該啊?蒼瞬幽境不是可以免除任何元素的限製才對嗎?”沐恩 在心裏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想到自己也沒有辦法違反魔力鎖效應進行 遠距離的魔力放出,猜想可能是自己的秘法還是超越不了自然的規律進行無視。
或許這也是有神論的證明?
畢竟在秘境之中,半神能給給一整個世界帶來的威壓就如此的巨大,那麽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個至高的神明可以隨意的設定並更改規律,那也可以視為權能,而且是超越所有權能的權能。
那可以在水中燃燒的火,是不是就 是說 其實特性的等級比蒼瞬幽境還要更高?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沐恩晃了晃腦袋,決定以後 有機會去問問精靈王。然後就開始向深處遊去。
其實這種對於底層邏輯的反抗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自然界中的水元素並沒有強力的魔法進行約束,所以這種柔性的狀態剛好可以化開沐恩的蒼瞬幽境。如果是水元素的法師製造出來的,沐恩可以用雷槍穿透。
這裏的水,如果沐恩想要,也可以 用雷槍穿透,但是探索 是個 需要範圍內魔力 柔性放出的過程,所以會被同樣柔性的水元素進行 轉移和偏折。而因為雷電的傷害特性,所以沒有辦法讓沐恩如意。其實他當然可以純粹的無屬性魔力放出,但是畢竟是在敵後作戰,沐恩可不想被人抓住了線索然後順藤摸瓜。
早知道或許應該在岸上進行魔法放出?不過那樣需要專注進行感受,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過來看到他,拿自己的情況就不太好說了。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沐恩在被人砍死的時候還在畫幾何圖。
水麵之下的光線本就非常的壓抑,沐恩在現在這個天氣之下更是什麽也看不清楚,但是他始終在貼著湖底進行探索,每當他感覺憋不住的時候,就從黃金之心中取出一口空氣。
儲物魔導器中可不是自身存在空氣的,本身是個無狀態真空。
類似於時空定格,用普世的物理學沒有辦法完全的解釋。
所以才能體現出可以保存活物的亞聖器究竟有多麽的特殊。
雖然睜開眼睛也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沐恩還是能感覺到在走到某個程度的時候,湖底出現了 一個不正常的陷坑,然後他沉了下去,腳觸碰到地下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這裏有已經被腐蝕的酥脆的骨骼。
他的腳感當然 沒有如此細膩,主要是他正好踩在了那個倒黴蛋的頭骨和牙齒上,這種觸感太過特別,所以沐恩可以感覺得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並不敢確定這就一定是人類或者亞精靈的骨骼,也有可能是動物的,畢竟拿東西被他一腳踩碎了,他實在沒來得及仔細感受。
落差大概有二十米,沐恩如此想到,自己胸前的水壓變得非常的明顯。二十米已經是絕大多數人類都沒有辦法承受的深度,算上湖麵與湖底原本的高度,這裏與湖麵的垂直距離恐怕有三十五米左右。
沐恩並沒有經受過專門的訓練,所以他可以非常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但是亞精靈的身體強度比 正常的人類要高上不少,而沐恩 又比較的魁梧,而且還有回路的加持,所以他現在用身體的力量仍然可以勉強的經受住這樣的考驗。
人類受過訓練的極限距離不過是四十多米,而高級魔法師們經過訓練和魔法的加持可以潛入幾百米,亞精靈還可以更深些許。但是沐恩並不是高級法師,而且他也沒有 經曆過訓練。
幸好他記得曾經在書中看到過,如果潛入深水之中,不要快速上浮,否則可能會導致血液中的氮氣分離出來形成 血栓,然後導致血液流通不暢,嚴重的時候會導致死亡。所以他並沒有慌亂,而是頂著這種難受 的感覺 慢慢的浮上了水麵。
浮上水麵張開眼睛 的瞬間,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遠處凱莎突然抬起頭,那雙充斥著堅強與自立意味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的感知中,沐恩消失了。
在黃沙之中躲著的西蒙幾乎是在 瞬間就從泥土中爬起來吐掉了嘴裏嚼著玩的土塊,一時間身體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不過遠在帝都的塔瓦西斯倒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在他的視野之中,沐恩仍在世界之內。
沐恩爬了上來,這裏是個奇怪的殿堂。
“我是什麽時候……”沐恩從水中爬起,身後拖了一地的水漬,他潔白而精壯的、充滿男性魅力的身軀在那殿堂奇異的湖藍色熒光下顯得有些令人麵紅耳赤。
除了在秘境之中,沐恩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情況可以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穿越空間 的法陣。
所以這一下子,他的心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