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複雜故事
塔瓦西斯突然造訪其實是個大事,像他這樣的存在突然不報備的離開京城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有人知道了這件事並且抓住空窗期趁虛而入,會將帝國中樞置於危險的境地。
至於為什麽烏瑪什會知道他肯定是突然離開京城的,當然是因為如果是被允許的情況,他肯定會知道行程。
自己怎麽說也是個聖人,帝國肯定不會在自己這邊隱瞞事情的。
“你還不錯。”隻是幾秒鍾之後,塔瓦西斯就收回了手,如此對覺羅說道。
而這個時候還有段如同流虹不斷的變換的光芒還在他的手指中間。但他隻是指尖輕輕拈動,就將那繽紛絢爛的劍氣輕鬆碾碎。
他轉過頭看著麥迪,似乎有些遺憾:“你的心態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是因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會如此嗎?”
“不……我的心態天生就不是很好。”麥迪顯得有些許局促。
“太可惜了。如果這個天賦是給我的話,或許百年前我能當場斬了狄亞勳。”
覺羅聽到這話,有些疑惑:“您與教宗大人關係很差嗎?”
“不,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半個朋友吧。”
“那為什麽……”
“誰都有討人厭和年輕氣盛的時候,我們都是如此。是時光將我們磨礪的更加鋒銳但是又更加沉穩。”
“您說的沒錯——現在能跟我說說您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麽吧?”
“你們知道我的弟子嗎?”
“安舍爾大人和沐恩大人嗎?”
“看來他確實是個浮躁的年輕人,這麽多人都知道,有些張揚了。”
“不,他是個很穩重強大而且善良的人。”覺羅遙遙頭,不認可塔瓦西斯的想法。
塔瓦西斯笑了笑,不予置評:“你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我很開心。”
“聽說他還沒有回來,您是希望我們去找他嗎?”
“嗯,在大陸的西方……很遠,而且我隻有這些線索。”
“這……”覺羅感覺有些哭笑不得,隻有這些線索的話,一路向西和沒頭蒼蠅有什麽區別。
“沒辦法,我隻能祝你們好運。他可能命懸一線,你們現在趕過去也不可能救得了他,所以如果沒有遇到他,到金灘高原就折返吧。這個東西,好好保管,如果遇見了需要幫助的情況,就捏碎它。”塔瓦西斯給了覺羅一個魔導器,並不是寶石,而是某種質地晶瑩的合成礦物,和玻璃差不多。
“金灘高原的占地麵積很大……真的不需要探查嗎?”麥迪輕輕問道。
“不必了,他如果真的被帶到了那邊,應該也早就能下來了,下不來的話你們去了也沒用。”塔瓦西斯背著手,顯得有些許龍鍾之態。
“要往北方或者南方偏移嗎?”
“不必,隻需要順著那個地方向西方去就可以了。”
“那個地方?”
“等你們到了邊塞,會有人告訴你們的——去吧。”說著,時空的光芒突然強烈的湧起,但是這種強烈的魔法氣息竟然瞞過了世界大陣將他們送走。
幾分鍾後。
“這麽強烈的魔法氣息都能瞞得過世界大陣,看來還有很大的改良空間。”門被輕輕的打開,聲音傳來。
“沒什麽改良空間了——況且你覺得我造的東西能用來對付我嗎?”
“鐵匠鍛造出的刀斧為什麽不能殺掉鐵匠?”
“魔法不是刀斧,我也不是鐵匠。”塔瓦西斯轉過身來,兩個人相對而立向對方微微行禮。
“你這樣偷偷跑出帝都,可是非常危險的。”互相行禮致意後,烏瑪什說道。
“沒關係,反正那顆守宮槐還在,而且蘇丹大主教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何必擔心。”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難道你不怕帝王和你離心?”
“沒人能跟七世同心同德,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一點。”
“這話不像能從你口中說出來的,高塔之主應該是人臣典範才對。”
塔瓦西斯不置可否:“為什麽同意讓她過去?”
“你知道了?我還以為我保密的不錯。”
“烏瑪什大人,雖然您比我成名的久一些,但是總不會因為這個您就覺得我是傻子吧?”
“並非如此,隻是我覺得您可能會故意計較對方的身份,這也是安舍爾的囑托,況且這麽點消失,我也覺得沒什麽必要跟您說。”
“那你為什麽讓她過去?而且軍方都是你的人,還扣了張伯倫不讓他上報。這事讓我很擔心。”
“難道您覺得我會和‘他’做交易?”
“誰都有可能和他做交易……唉,我並非是懷疑您,但是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解釋。這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這事,是七世給我的消息。”
“他找上了皇帝?”
“很可能是陳年積案。”
塔瓦西斯聽到這句話,想了想,笑了一下。
“所以說啊,沒人能和七世同心同德。”他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然後就離開了。
那個無形的結界隨之消失,直到這個時候學院中的宗師才恍然發覺了某些痕跡。
“帝國的雙子星……唉……”烏瑪什看著塔瓦西斯離開的方向,雖然那邊並不能看見他的身影。
如果不是那場災難,何須讓他們兩個如此行事。如果他們二人沒有因為這個為自己把自己通往絕峰之上的路變成死路,或許沐恩是否存在,並不是件影響很大的事情。
傳聞教宗狄亞勳曾密戰歐西裏斯,給的壓力竟然讓這位千年最強臨陣破鏡,成為了超越凡俗的存在才最終取勝。
作為比他們成名早了將近一百年的烏瑪什,他自然知道曾經那些故人的強大。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成為超越他們,獨領時代的風騷,結果卻出了這樣兩個人。
即便用那種方法破鏡,都仍然成為了比他們的前輩和絕大多數前代聖者都要更強的聖人。
而且竟然是這樣的情況,自己才能勉強與他們並肩同行。
這的確是對每一個曾經誌在遠方的天才都打擊巨大的事情。
習慣了被別人仰視,突然需要仰視別人,心裏的落差確實難以接受。畢竟我們習慣於將自己當下身處的環境視作這個世界全部的樣子。
走過第三重門,已經是來到了底層勞動者的居所了。沐恩想到在遠古時代 ,這些進行鑄造工作的人應該地位不低才對。因為那個時候的產能本就稀缺,所以根本沒有那麽多的人能夠去練習和學習這種技術。特別是優秀的鍛造師,更是不可多得,不像如今,采集能力和這個行業本身群體極大的豐富不說,還有很多成熟的專業體係。
以前都是口口相傳,血脈傳承,相當的閉塞。
可是這裏的情況好像並非如此,鐵匠和木匠還有紡織者沒有太明顯的差別。最多就是鐵匠們的房子更大些,但是這也是必要的,因為燒熔爐怎麽說還是需要木柴之類的。
“這個地方,原來肯定是在地上的……而且看起來似乎不應該是在這個地方。”沐恩走進數個,仔細的查看其中的情況,發現很多的起居特征都與當地的氣候不符。
要知道這裏可是大陸的西方,地勢頗高,所以氣溫較低紫外線卻比較強烈。
並且這裏保留了很多的農業特征,可高原地帶地勢複雜,並不適合進行耕作,這裏也沒有太多用來開掘土地的工具,似乎本來就是生活在平原之上。
考慮到外麵廣袤的地勢特征和這裏獨特的環城結構,沐恩有種讓人不敢置信的想法。
“這裏的環境就像是把什麽地方整個取出然後擱置在這裏了一樣。”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情,聖人也做不到吧。”楓葉看著這層層疊疊的景觀和建築,沉鬱的蒼穹上那些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結晶體此刻看上去讓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因為她突然出現了一個怎麽也甩不掉的想法,此刻的自己,好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琥珀包裹在了其中,變成了其中無法脫身的生命。
“你不覺得這裏……很像琥珀嗎?”她有些凝重的說道。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很像。”沐恩點了點頭。
“你不害怕?”
“該來的躲不掉,害怕也沒什麽用。”沐恩好像瞬間長大了許多,不再如同原來那樣胡思亂想自怨自艾了。說完,他轉頭對楓葉露齒一笑,“咱們接著走吧,如果能找到那些邪術師,肯定就知道了。”
“這麽危險的地方,難道你還認為那些邪術師我們能戰勝嗎?”很奇怪,雖然在外麵的環境中 ,即便非常的稀薄狗蛋還是可以聞到那些魔法氣息,但是到了這裏麵,卻絲毫無法察覺。
關於這點兩人已經感受到了,不過兩位出身高塔的人都不是很在意,畢竟這種情況還是非常容易出現的,隻要稍微注意一下,留些時間出來還是可以清除掉,並沒有魔法術式的痕跡那樣難以破壞。
“我覺得已經事到如今,不能答應至少給個痛快,能打贏血賺。而且邪術師們都非常的怕死,真正危險的地方不會有高手去——你之前對付過邪術師嗎?”
“當然,不過都是很弱的那種邪術師。”
“邪術師還有很弱的?”沐恩歎了口氣,“我怎麽就沒遇到過呢。”
“啊?大部分的邪術師都很弱吧?如果天賦足夠幹嘛還要走這種歪門邪道。”
“說的也是,不過我一般的戰鬥都要越境作戰。”
“哇哦,教宗二號。哦不對,塔主二號。”
沐恩本來對這種話是無所謂的,但是想到剛剛老師對自己所說的,便重複了一句:“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庸與模仿,我是我自己。”
“說的沒錯,畢竟他們我還不喜歡呢。”
沐恩哭笑不得。
愛呢,還是要藏在心裏含蓄一點比較好。這話他想說,但是說不出口。
畢竟誰不享受這種明晃晃的偏愛呢?
越過第四道門,沐恩能夠感覺到已經進入中心地帶了,這些地方有很多的小高層,而且看上去有了很多的藝術氣息。
在這邊轉了幾圈,沐恩除了發現這裏符合中產階級會書寫之類的特征之後,還察覺——或者說是確定了,這裏所有的城池等級之中,人們的家具等等都非常的幹淨整齊,而且有很多東西沒有帶走,好像這裏的居民都是突然消失了。
不——不能說是突然消失,應該說他們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幹淨,然後把環境和陳設都打理的十分有生活氣息,然後什麽也不帶,就這麽集體啟程離開。
因為在他們的起居室中,可以發現很多的生活用品,比如被褥之類的東西、小孩子的玩具、樂器甚至還有書信。
雖然那些書信上的文字沐恩一點也看不懂,不過還是能從那些字符中感覺到一種祥和的氣息。
這樣的地方,為什麽會被放棄呢?
雖然沐恩覺得如果在現在這個時代,統治者如此鮮明的昭示人民的等級,一定會帶來激烈的反抗,在帝都和很多大城市裏,就連貴族的居所都是隨意的散布在城中。城中心當然是領主的,但是卻沒有什麽明顯的富人區。
雖然這樣的狀態之存在於某些大城市,而且基由此,在這種大城市中的人形成了一條奇怪的鄙視鏈。即剩下的那些沒有這樣做的城市不管體量如何,都統統是“不夠文明”的地方。並且他們搬出了很多的“證據”和說辭,說那中地方的人,壟斷發出聲音的權利,聚集在一起天天密謀搞強權壓迫。
可實際上帝國除了帝都和幾個大家族的都城所在地,剩下的地方半斤八兩,很多被忽悠瘸了的地方想學著搞這種東西,反而更加混亂。
體製或許會存在優劣,但是更重要的還是看統治者和組織者的能力,和喊的口號沒有什麽關係。
跟詆毀他人來反襯自己優越的“因敵人而證明存在”的二元對立者更加沒關係。
啊不……有關係,誰的陣營裏這樣的人比重越高,誰的陣營就越差勁。
這是顯而易見的。
沐恩已經無法探知當時生活在這裏的人是作何觀想,但是這樣如同恬靜的畫景讓他感覺似乎這樣的國度非常的令人有安全感,人民滿足於自身當下的環境與工作,所以他們願意本本分分的待在自己當前的位置上。
太美好的東西總讓人覺得虛假,這裏的氛圍就與天空灑落的光芒一樣 ,似乎被暖色調包裹,像是某些人的回憶。
沐恩在一個畫師的家中找到了畫,是在城中的某座闕樓上眺望遠方所畫,他所站的地方應該比自己現在的位置還要靠裏麵很多,因為上麵畫出了至少七層的城牆,並且前方有個巍峨的人影。
應該是他為這裏的帝王所畫。
那個人影特別的雄偉,按照這裏的建築框架來進行大致的推斷,這個人恐怕和狄亞勳一樣高。
狄亞勳站起來就跟山一樣,別說狄亞勳了,就連瘦子站起來都跟座山一樣,但是瘦子比狄亞勳矮了一個頭還多。如果不親眼看見,甚至很難相信這個男人竟然可以移動,他就真的像是一座會活動的雕像,讓人難以理解究竟多麽雄壯的身體才能將他支撐的起來。
而狄亞勳最眾所周知的能力是擅長戰鬥。
一般來說越高的人,重心就會越高,那麽在進行一些動作的時候就更容易出現某些問題,比如說轉身太快就容易摔到,所以他們的轉身速度是可以預見的慢。這也是小個子對付大個子的時候最常用的辦法。
但是狄亞勳……沐恩沒見過狄亞勳戰鬥,如果硬要說隻能是見識過他坐在那裏不動放了幻術就把自己差點給玩死。
可所有人都說,狄亞勳是個技術流的戰士,這也是必然的,擅長越境殺人,這就說明個人的魔力儲量肯定不如對方。換句話說可以越境作戰的都是群操作怪,類似沐恩這種花裏胡哨手段擺出的人。
這種場景太難想象。
那個在畫卷中央的下方正在眺望遠山的男子,給沐恩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是狄亞勳站在那裏。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沐恩才更加的疑惑。
他們現在已經是在第四層城牆之後,已經來到了藝術家的區域,而這裏的皇城似乎在第八層後麵,畢竟闕樓可以看見七層,而闕樓本來就應該在皇城上,所以這裏很可能有霸道城牆。
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很多君主都會這麽幹的,畢竟 八道城牆什麽的東西帶來的安全感可比所謂的防線靠譜多了。即便是全線崩潰,自己隻要把城門一關,想要入侵的敵人就需要時間來破解,自己就可以趁著這個時候趕緊跑路。
可惜這樣的成本太高了,沒什麽國家可以負擔的起。
而且沐恩不知道再往下還能有什麽階級。
藝術這個東西,它非常的飄忽,在戰亂年代,你畫的再好,人家關心的可能都是用來擦屁股會不會紙太硬。而繁榮昌盛的年代,這幫人的價值好像比誰都高。
照正常而言,藝術的裏麵,應該是官員。官員在第五層,那第六層是什麽?皇帝在第八層,這還有兩層不知道用來幹嘛,難道皇帝也要重地?
金鋤頭狂喜。
沐恩搖了搖頭,不明所以,但是將那幅畫還有搜集到的一些樂譜交給了楓葉。
“你怎麽對這些東西如此感興趣?”
“文化類的東西當然重要,這裏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遺跡也不知道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但是……或許和精靈族遺失的章節有關。”
“啊?!”
“別那麽驚訝,隻是可能而已,畢竟這裏實在是太奇怪了。”
“精靈族會把自己族人做成那種東西嗎?”
“精靈甚至不會把自己的東西弄丟……這不是被偷了嗎。”
“好吧,是我草率了。”
“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啊?”沐恩打趣道。
“沒有,隻是一下子沒轉過來彎。”
兩個人繼續前進,終於,到達了第五層的城牆。
沐恩也是在現在才終於感覺到,正常的城市的城牆應該的樣子了。
帝國之中也有很多的環城,但是這些環城都不算是很大,一般都是建立在山崗上的要塞。平原上的城池,一般都是不規則的形狀。
當然環城顯然是最好計算麵積的城市,不考慮到地勢因素,隻需要簡單的用公式就可以計算出來。
甚至隻要看城牆在在一段距離內的弧度就可以判斷出這個城市的麵積。
而直到這裏,沐恩才覺得這是個正常大型城市的城牆麵積。
之前那些,大的太離譜了,簡直就是在牧野之上都建造了城牆。
就連帝都的大小——被城牆庇護的範圍內的大小,都隻是在這個地方的三層城牆之後的麵積。
走進門中……
走進門中?
“這個門沒有鎖,有問題……”即便是走路也是需要體力的,沐恩和楓葉走了這麽遠,已經有些疲憊了,而且沐恩現在的狀態其實也並不是最良好的狀態,所以在跨門而入的瞬間甚至沒有發現這個情況。
前門的門都是需要沐恩靈魂化之後先進入後麵開門鎖才能夠打開的,而且根據最開始的情況,應該是隻有一道門關上,另一道門才能打開。
但是一個成熟的冒險者,絕對不會因為規律就自覺自動的關上門然後前進。
他肯定要等到找到了下個門的位置並且保證打不開之後才能夠繼續進行。
否則萬一遇到危險,是會出大問題的。
“他們怎麽開門鎖呢?”楓葉不認為誰都能you沐恩那麽特別的能力。
“方法太多了,而且他們其實也不一定需要開門鎖。”
“什麽意思?”
“或許他們上門鎖隻是想擋住後麵的人。”
“後麵的人?有人在跟蹤他們 ?”
“啊……”沐恩說著說著,突然陷入了沉默。
過了良久,他突然開始笑了起來。
“怪不得,沒有邪術師的氣息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麵對的不是邪術師?”
“恐怕是這樣的。”沐恩的表情開始變得饒有興致。
看起來是個很複雜的故事呢。
讓他有些興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