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良機

  靜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那天與陶陶還是一起離開了川市,遠離了唐旭。


  她們兩人找了一處小城,悄悄的躲了起來。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發覺自己的記憶實在已經越變越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失靈了,倒是腦袋不再疼痛,她想,有時候痛覺神經失去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不用在最後活的那麽痛哭。


  於是她開始寫東西,把那些記著的過去,憑著感覺,一筆一筆寫下來。但因為失明的原因,字寫的都是歪的,常常會跳到下一行去。後來找來了一把直尺,學著小學生那般攔住下麵,開始了筆述回憶。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


  她就是在靠著這種方式,在遙遠的小城裏,靠著思念和回憶度日。她想到小時候第一次見唐旭的場景,想到他們被綁架,又想到成年後她對他暗中做著研究,再到第一次相遇談判很多很多的事,夠她慢慢回憶了。


  陶陶一直都在她身旁照顧,可是有一天翻出了她偷偷藏起來的安眠藥時,她抱著她大哭起來。那是她打算在實在受不住疼時給自己準備的後路。


  可是好不容易安撫好陶陶的情緒後,卻聽到電視裏在播報有關川市的一則訊息。唐氏企業建造的一處商業樓,發生農民工罷工事件,唐旭去解決糾紛,卻被不知哪裏從天而降的重物給壓在了下麵,生命垂危。


  當時她整個人就呆了,心中的弦瞬間倒塌。那些堅持的、自私的、放下的,統統都衝出腦海,隻剩一個念頭:他出事了。


  在與陶陶回程的路上,陶陶問她如果唐先生真的遭到不測她當時隻是慘淡的笑了笑,心中卻在回答:天上地下,她會相陪。


  夢做到這裏就醒來了,手去一摸臉頰,竟是滿臉的淚水。清楚的記得夢中她是如何的傷心難過,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不管再發生什麽事,哪怕真的手術不成功要死去,她也都不會再離開唐旭半步。


  因為他是她此生的摯愛啊。


  耳裏聽到門外有說話聲,是唐旭和約翰醫生。在北京終於截下約翰醫生的回國行程後,他們最終決定還是回到川市來,一來川市有她的親人在可以陪伴,二來院長他們對她的病情了解透徹,可以做最好的研究。


  秦落那頭的奔波,找來了其他幾國的腦科專家,於是臨時組建成了一個醫學討論小組,針對她的案例做討論。剛才她的沉睡,正是因為要對她的腦部做一個詳細的檢查,然後對她注入了鎮定劑,讓她昏睡過去,卻不知做了那樣一個令人心碎的夢。


  門外約翰醫生看著手中的圖片,一邊詢問院長以前的病症情況,一邊皺著眉深思。最後把幾人一起叫到了研討室內,這是專門為幾名腦科專家準備的商討用的房間。


  約翰把CT報告放在桌麵上,抬頭道:“現在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把這份拍片與最早一次為病患拍的片想對比,按道理前後經過了有兩月之久,病患也出現了不良反應,都顯示著這瘤在擴散,可是情況似乎並非這樣。”


  他停頓了下來,拿過精尺去量兩張片子上的黑色腫瘤。


  唐旭心中一懸,走前兩步急問:“醫生,是又病變了嗎?”不敢確定醫生話中的涵義到底是好是壞。


  約翰沒有抬頭,隻是忽然放下手中的精尺,神情裏帶了些激動地說:“不,我剛才特意再次的確量過,病患的瘤不但沒有持續擴散,反而變小了,現在這張比之以前的要起碼小了兩毫米左右。這麽小的差距可能肉眼看不出來,但是醫學上這是一種巨大的突破,也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院長聽言忍不住站了起來,“約翰醫生,您的意思是說病人的瘤可能會自動變小,甚或偶可能會不藥而愈?”


  “NO,還沒到如此誇張的地步,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一個癌症病患者在不用任何藥物治療的情況下會不藥而愈。但是有許多先例明明是晚期病患,猜測不到半年壽命,但是卻有活了長達十幾年,這種類型通常被大家評為奇跡,但我相信這其實是病人與病魔做抵抗的結果。所以這個病例,我絕對相信可能因為病患的心緒平靜,坦然麵對生死的態度,造成了現在這種良好的局麵。”


  其他專家們聽他這般分析,也紛紛點頭。


  唐旭追問:“那是否代表此時是動手術的良機了?”


  約翰醫生抬頭凝看著他,“如果你願意相信我,那麽可以一試!”其實做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非常困難,因為盡管有了好的進展,可是最早他所擔心的那些問題依然存在,這顆腫瘤存在已久是最大的隱患。


  人腦的構成非常奇特,誰都不知道一場手術下來,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唐旭沉默一會,隻沉聲問了一句:“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約翰抬起兩個手指,輕聲道:“20%!”這是他能給出的最大可能,畢竟這仍舊是一場極其冒險的手術,他要他們這對情侶可以考慮清楚。


  對於醫學,他一向嚴謹,憑著自己多年動手術的經驗,其實有50%的把握可以成功切除那顆腫瘤,但是他沒法保證人腦神經的牽連帶來的影響。那影響可能很小,也可能很大,甚至有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需要考慮。”唐旭淡淡道,轉身走了除去。


  他的確需要考慮,即便約翰醫生的神情非常有把握,但他給出的幾率還是太小。這意味著他仍有80%的可能會失去靜顏,這就像是一場賭博,而賭注就是她的命,他怎麽輸的起?

  剛剛推門走進病房,就見她坐在了床頭,“你醒了?”剛才她還因為鎮定劑而在沉睡的,怎麽不過一會就醒了?


  靜顏拉住他的手問:“阿旭,結果是如何?不要瞞我。”唐旭隻遲疑了下,就把剛才的結論告訴了她。早就決定,無論何事,他們兩人要共同麵對,所以從此以後,他再不會瞞她任何事。


  “你說我腦中的瘤在變小嗎?”難怪最近這段時間她不再頭疼,但是其他症狀似乎沒有變好轉,“阿旭,我願意做這個手術。”


  “可是”


  手指輕輕撫住他的唇瓣,止住了他後麵的話,他心中的憂慮她清楚,事實她也有同樣的擔心,但是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約翰醫生能夠開口擔保有20%的成功幾率,比之最早的8%多了很多,對於她來說也是唯一的機會。


  什麽奇跡之說太不靠譜,瘤在變小不代表就會消失。所以還是決定把命運交給科學,交給約翰醫生。


  手術時間定在了三天後。


  這是一段最最煎熬人心的時間,即便是靜顏一直微笑麵對,卻也無法消除掉眾人心頭悲傷。所有人都為唐旭和兩個孩子讓步,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與靜顏在一起。


  約翰醫生的建議是可以去一些舒緩心情的地方散散步,讓病患有個良好的心態來麵對三日後的手術。靜顏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錦縣。


  雖然現在錦縣已經沒有了,因為城市風貌的改變,已經劃入川市底下,變為一個區,而早前的舊房也都被拆了,但是原址在那裏。所以她想帶著辰辰和真真兩人,回老家去看看。


  唐旭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即便那裏城市改造,但鄉土氣息仍舊濃厚,空氣依舊清新,對靜顏來說是個好去處。城市道路的擴建,讓川市到錦縣的路不僅寬敞,也縮短了行程。


  不過兩個小時,他們一家四口就抵達了錦縣的一家三星級酒店。開了一個最大的套間,把行李提上了樓,兩個孩子很懂事,知道媽媽的眼睛看不見,一邊牽一隻手,引著媽媽往前走。唐旭在前麵提行李,偶爾會回過頭來看,不覺眼中帶了笑。


  若是沒有那些憂患,他們這樣一家四口的旅行,當真是幸福之極。撇去憂慮,在來之前心中就打算好,這三天他們要開開心心,什麽都不去想。


  四人進了房間後,唐旭為靜顏絞了一把毛巾擦擦臉,這次過來並未帶輪椅,是她堅持的,她說想要親自走在曾經踏過的每一條小路上,感受泥土的氣息。輪椅本是怕她眼睛看不見而摔倒用來代步的,但現在有他在,還有兩個寶貝在,完全可以做她的眼睛。


  當真真聽到媽咪如此說時,煞是認真的點點頭道:“嗯,我做媽咪的眼睛。”


  最近這陣子小丫頭特別安靜,以往的調皮勁少了,變得懂事許多。因為爸爸告訴她,媽咪生病了,隻有她聽話,媽咪才會好起來。


  在她的觀念裏,這個世界,她最愛的就是媽咪,所以她要媽咪趕緊好起來。


  脆弱的時候,有家人在身邊陪伴,那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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