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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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羅奇直覺火焰中有什麽東西要來了,大火在幾分鍾之內就完成了合圍,荒村會被燒成白地。荒村之外有一圈結界,火勢並沒有向外蔓延,杜正一控製著連鋼鐵都能融化的高溫火焰向內燃燒。荒村變成了一座巨型煉鋼爐,羅奇懷疑到最後連塊磚頭都不會剩下。
“最後村子會被你燒出一塊大坑嗎?”羅奇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出掐死老魂靈的人或者東西出來,他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杜正一望著大火深處,皺起眉頭,羅奇又開始有了那種感覺,杜正一能看到他看不到的東西。他已經淺淺地用意識試探過了,火場裏沒有任何意識。“是神獸嗎?”羅奇著急地問道,“窮奇?還是貔貅?”
“是神獸,兩頭。”杜正一低聲說。
羅奇緊張了起來,火場已經在收縮,火光在村莊的中心地帶進行著最後的激烈燃燒,羅奇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在大火中恍惚看到了人形的影子。
火光衝天,群山靜默,一瞬間羅奇生出了一種幻覺,仿佛人類從未出現過,萬古如斯。這裏隻有法師,和法師瑰奇的世界。
人影出現在火光深處,羅奇開始以為杜正一終於犯了個錯誤,接著火光中出現了第二個人影,羅奇終於明白了杜正一的意思。
羅奇在火光中看到一把紅色的傘,一個男人撐著這把傘,高熱的火焰仿佛是水,被紅色的傘分開,火星落在傘上。撐傘的男人大約剛到中年,他的臉還很年輕,可是痛苦雕塑了他的麵龐,他的身材瘦削卻健壯,他的步調平滑,但是羅奇看到了他左手撐著的手杖。
那把手杖分散了羅奇的注意力,他仿佛被開了一槍,呆呆地望著那隻暗淡的手杖,就好像那玩意兒是死神用來收割死亡的鐮刀。那男人跟他對視了一眼,眼神茫遠,仿佛根本沒有看見他。羅奇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根本就不夠看的,他的胸口翻騰著苦水。
羅奇不是自大的人,但近來他漸漸認為自己天生就是一個意念師。直到今天,直到現在,他被人上狠狠上了一課。羅奇根本就沒有感覺到這兩個意識的存在,杜正一發現了他們的魔法痕跡,而在他的視域裏,他被人捂住了眼睛。
男人的視線轉向了他傘下的人,羅奇這才從呆滯中轉向了那個人。那是一個年紀不算大的男人,身上穿著一整套西裝,在大火中走來西裝保持完好,羅奇第一眼隻注意到他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接著就被他的穿戴吸引。他的深色西裝做工精良,襯衫的衣領上有領帶針的光亮,他的領帶上甚至老派地帶著略顯華麗的領帶針。
相比為他撐傘的男人那副痛苦鍛造出來的成熟穩健,走在傘下的男人顯得是那樣年輕活潑,行動敏捷,精神飽滿,神色間唯有躊躇滿誌的愉快。他甚至對著羅奇和杜正一露出老朋友一般的笑容,一定是杜正一根本沒有理睬他,他還略帶抱怨地朝羅奇眨了一下右眼,仿佛他篤定羅奇會欣賞他的幽默和體麵的禮貌。
但在拉近的距離裏,羅奇看出來他也沒有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年輕,他笑起來的時候眼下有細細的紋路。在同樣拉近的距離裏,羅奇還看見他的袖子上戴著銀質的袖扣。
他的精神狀態極佳,恨不得腳下生風,他的舉手投足都優雅有力,仿佛天生的領袖。
他遠遠地向杜正一伸出手,誠意十足。
杜正一悠閑地把手插進了褲子口袋裏,擺明了不打算握手。羅奇驚訝地來回看了一番,低聲問,“你們認識?”
“不。”杜正一閑閑地說道,“我隻是見過類似的場景。”
“在什麽地方?”羅奇緊張地問。
“有一年我在京都。”杜正一說,“看到一場模仿藝妓出街的夜晚遊行。”
羅奇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笑出來了,但是對方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頭頂上的紅傘,竟然“噗嗤”一聲笑了。“不好意思,家裏的傘全都被拿出去了,就剩這一把了。”
羅奇知道他在說笑,他忌憚地看向打傘的那個冷麵男人,他臉上的痛苦一直就沒有褪去半點,仿佛痛苦已經根深蒂固盤踞在他的骨髓之中。他們已經走出了火場,他抬頭收起了那把能當做古董的紅色油紙傘,隨手就扔進了身後的火裏,傘在大火中瞬間化為烏有。
羅奇抽了一口氣,西裝男又一次笑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眼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一定做慣了領導,有一種懶洋洋的自信貫穿他的全身,可他又有些幹練的實幹風格,羅奇隱約想到他的權力應該並非完全來自繼承。
那人笑了,帶著看穿對方的自得。既然杜正一拒絕握手,他略一鞠躬羅奇想到了本尼迪克特,不是福爾摩斯的那一個,是在莎士比亞戲劇舞台上的那個。但是接著他清楚說出的話,卻如同驚雷席卷山穀,“杜正一,年輕有為,我仰慕已久。”他向著杜正一點了點頭,又優雅地轉向羅奇,同樣點一點頭,“還有羅奇,最新加入傳奇法師俱樂部的小朋友,你的能力連我的朋友小醜魚……都讚不絕口。”
羅奇在戶外圍巾下的嘴張大了,他呆呆地望著那個男人,他的傻樣把男人逗樂了。
他疼愛地望著羅奇,揶揄著,“摘下麵罩吧,戴著那東西不熱嗎?這裏的火焰溫度有一千五百度呢。”
羅奇搖搖頭,認真地說道,“火場灰太大了,大多數火災遇難者都是嗆死的,你不知道嗎?”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仿佛真的很喜歡羅奇這種認真裝傻的樣子。在他的身邊,那個更讓羅奇害怕的男人轉過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羅奇避開那男人的視線,杜正一突然在他旁邊說話了,“作為焚蓮者的領袖,你真是年輕的嚇人。”
西裝男望著杜正一,眼神愉悅,麵色溫和,仿佛社交場上見到了重量相當的朋友。“鄙人姓趙。”他精神抖擻地說道。
“大姓啊。”羅奇忍不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