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張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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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萬培不太樂意地望著杜正一/羅奇。
“我沒有那麽說過。”他固執而又無力地說道。
“我小的時候,”羅奇輕聲說道,“我爸爸跟我說過,老法師知道這世上所有的秘密,因為兩個世紀的生命真的很長很長。”
萬培看著他沉默,他也沉默著,但是突然之間兩行眼淚從羅奇的眼睛裏掉了下來。
萬培被嚇了一跳,一方麵是因為杜正一會哭那實在是太嚇人了,第二方麵是眼前具有杜正一外形的人突然變得一點都不像杜正一了,這種反差簡直就是精神分裂。不過他知道外形和靈魂本就不是一個人,也談不上什麽精神分裂。
羅奇如果這個時候能想到加強精神控製,大概他就能避免讓萬培看到他哭了,但是眼淚來的太突然,他的世界突然就崩潰了。他也可以說是因為咖啡因和酒精,疲勞困倦,以及精神力量耗費過大,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已經快要讓他的精神世界紊亂了。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他的世界搖搖欲墜。
“你……”老人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羅奇再也扛不住扮演杜正一這個外形該具備的性格特質了,他完全喪失了一個意念大師的職業道德。他推開酒杯,趴在桌子上,灰暗的絕望鋪天蓋地席卷上來,他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自己要完蛋了。
“哎,哎……”老戰士在對麵打了兩下他的腦袋,“你不知道?杜正一沒告訴你?沒人告訴你?哎?我又是第一個告訴別人噩耗的人?哎我……別,你振作一點,孩子,振作一點。你怎麽了?”
“我怎麽這麽倒黴,就好像我家裏的最後一個人都要死了。”羅奇把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給了桌子,一隻手還捏著自己的酒杯。
“別,唉,”萬培歎息地說,“你說你這孩子酒品怎麽這麽差?難道你是喝多就哭的類型嗎?你現在是耍酒瘋呢嗎?”
“這世上最後一個要我的人都要死了。”羅奇痛哭流涕地說著,“我明天就要去淨土寺出家了。”
“哪裏的淨土寺?哎,意念師,要不然你去孤山出家吧?”萬培說道,“好歹去個法師待的地方啊!”
“為什麽是孤山?”羅奇哭著還能問他。
“因為意念法師就是大祭司啊。”萬培說,“唉,別哭了,我跟你說,別哭了,孩子,聽爺爺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剛才不是還問我嗎?別,杜正一他也不一定就死,隻要他一天不死,就有一天希望,也許裴樞能回心轉意給他一個上船的名額。”
“上船?”羅奇抽泣著,抬起頭來,他突然覺得這個說法非常耳熟。他在自己的腦海中檢索著,突然想到了就是在這裏,甚至就在同一個座位上。杜正一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們見到了市場管理員水先生,也是這裏的老板,那個老法師實在是羅奇見過的最老的法師,眼看著就要衰老而死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杜正一問他身體是否還好,他告訴杜正一他已經從裴樞那裏得到了船票,馬上就要收拾行裝登船了。
“上船是什麽意思?”羅奇迷茫地問道。
“那是個比方,據說我們這些法師是從遙遠的世界盡頭坐船來到這裏的,隻有極少的法師才有機會魂歸故裏。”老法師說道,“你沒聽過這個傳說嗎?”
“聽過。”羅奇幹巴巴地說道,“還聽過其他各類傳說一千種,人類的傳說更多,至少有一萬種。這種話聽到了難道還要記住嗎?在田間地頭工作的無聊先祖,大概一個下午就能編出五百個傳說。”
“唉,你說的也有道理。”老人說,“不過你知道在我們的世界裏,為什麽有九位至上的尊者嗎?九位,不多也不少。不管瓊林內鬥多麽厲害,可是到頭來九位尊者的數目從來就沒有變過。”
“我聽說是因為始祖法師一共有九位,九位始祖法師在上古時代製造了法師,又製造了為法師奉獻的人類。”羅奇說道。“這不是為了說明法師和人類有地位差別的神話嗎?人類有好多呢,女媧用手捏的泥人是貴族,用鞭子甩出來泥點子就是奴隸。”
“你要能夠從神話傳說中看出重要的含義,那些不變的部分。”萬培說道,“在古代法師的語言裏,尊者也有祭司的意思,九位尊者,其實是九位大祭司。不過據說所謂九位也隻是虛數,因為九位法師在從世界盡頭來到這個世界的征程,其實是天地惡戰的過程,六位法師死在了戰爭中,為保護聖火的火種而死。三位始祖法師來到了新世界,在這裏祭祀了祖先的火種,並且創造了新世界。為了紀念過去,造物主從自己的造物中選擇了六個法師,補足了九位。”
“哦,”羅奇說,“三個,那麽人類眾多神話裏三位一體的想法還是有點根據的,大概又是遠古的記憶。”
“大約是這樣。”萬培說道,“我聽說等到天地平靜以後,這三位始祖法師最後乘坐大船,又離開了新世界回到了家鄉。”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經常慈航普渡?”羅奇有點聰明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猜你大概說對了。”萬培說道,“據說他們給了後來的大祭司從眾生之中選拔最優秀的法師的天賦權力,他們會從法師中選出最有資格返程的精英法師,賦予他們重生的機會。他們會得到嶄新的年輕,乘坐大船,回到祖先的應許之地,在那裏永遠生活下去。”
“你相信這樣的美麗傳說?”羅奇驚愕地說道,他根本就不相信,但是眼淚有些幹了。
“我以前當然不相信這種鬼話。”萬培說。
“但是水先生說他拿到了船票?”羅奇問道。
“不,”萬培安靜地說,“因為我自己就拿到了船票。”
羅奇大吃一驚,驚愕地望著萬培,“但是你決定現在這裏當保安,幹到爽再走?”
“不,”萬培說道,“我的一生失去了許多人,我已經活了兩百年了,有很多痛苦記上一百年已經很痛苦了,難道我還要選擇永世活在這種痛苦裏嗎?”
羅奇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如果是幾個月以前他可能無法理解萬培,但他現在已經能夠明白他。
“我對裴樞說,把這個機會給杜正一吧。”萬培說,“但是他拒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