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玉碎!
和幾年前相比,錢支已經有了明顯的蒼老趨勢,而比起幾天之前,更顯得憔悴。
他背負的太多了。
原本就因為祖上乃是李氏的忠仆,他這一出生,便被反複教導要效忠於李氏,隨後來到這荊州,接手了原本的攤子,這些年經過他殫心竭慮的經營和布局,不僅有了一番起色,更結識了諸多人脈,辛辛苦苦的經營,在得了李懷相助之後,更是一度開始染指荊州輿論場,並且有了一個比較完善的計劃。
先前靠著李懷和幾個說書先生的推進,氣運慢慢凝聚在他們這些隱匿者的身上,結果卻因為離家氣運複蘇,將這局麵毀於一旦。
事實上,在李家子弟、李腸等人抵達之前,因為天下越發崩亂,並且司馬燁步步緊逼朝廷的關係,天下各處的諸侯,就已經起了諸般心思,開始有了種種小動作,那荊州牧武前自然也不例外,抓住機會要擴展自己的權威,加強對荊州本地的控製,並且一點一點的試探朝廷中樞的權威,最終確定中樞權威旁落後,開始一再突破底線。
幾年之前,武前趕走了龍驤將軍,在這之後,便一步一步的徹底掌握兵事,最終軍政加於一身,然後很多隱藏在陰暗處的事情,慢慢的浮現出來,錢支等人也就無從隱藏了。
他本來就打算緩慢轉移,將荊州城的布置逐步扔掉——這自然有不小的損失,但和整個大局比起來,依舊是可以舍棄的,畢竟保存有生力量,才是他的目的所在,正像他現在所做的一樣。
幾日之前,當李家子弟突然造訪荊州,並且在州牧府大放厥詞,隨後遭遇殺身之禍,而錢支則帶著人救下了李腸,並且將之轉移到了城外。
荊州城外,錢支早就做好了安排,將一部分人力轉移過去,但比起人力,還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是需要他操心的,那便是財貨,若是光有人,沒有錢財,那人也是不可長久的。
而因為事發突然,錢支不得不將原本的計劃一再加速,不僅時間更緊,也不可避免的會暴露出更多的問題和漏洞,被人荊州方麵的人抓住,窮追猛打,這才被圍困起來,全城搜捕。
著諸多信息和考慮,在錢支的心頭閃過,讓他不住的權衡利弊,眼下他已經將城中的關鍵人手聚集起來,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掌握著核心資產,這些天冒險在城中,就是為了將這些資產變賣,換成錢財,也好攜帶出去。
這些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有三十多人,現在聚集在一起,而錢支為了不引起當局的注意,並沒有待多少隨行護衛,畢竟這荊州城乃是武家老巢,他帶多少人進來都是白送,所以隻跟著幾個好手。
可這麽算起來,也有將近五十人了。
五十人,在後世都能組成一個班了,不是小數目了,就算有組織有紀錄,在眼下這個戒嚴的城中,一旦移動,也是十分危險的,目標很大,很容易會被發現。
更不要說,這些心腹之中,其實已經有了變節者,哪怕隱藏的很好,沒有暴露出來,但錢支到底經驗豐富,從外界的一些反應,以及今日自己潛入城中,領著人手聚集,立刻就被人圍困、圍剿,便知曉了原因。
好在他指揮若定,帶著人衝出了第一輪的包圍,沒有一開始就翻車,再加上控製住了其他人,不給他們往外麵傳消息的機會,這才能堅持到現在。
當然,之前也差一點就要被人擒拿,結果卻是自家那位少主派的人及時趕到,不僅引走了追兵,還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若不是這人身上帶著信物,還有李懷才知道的隱秘暗號,怕是錢支都要猶豫一下,但現在聽著對方的意思,還要讓自己前往北門,那裏可不是什麽安全之處啊,一個不好,不僅他們這些人要交代,多年積累的財貨也要為他人做嫁衣,最後城外轉移的人馬,也難以逃脫。
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由不得錢支不謹慎一些。
“錢先生,您還有什麽好猶豫的?”那傳訊之人見錢支猶豫不決,便指了指錢支身後的院子,說道:“我家校尉說了,您所率領的這些人中,有些人礙於壓力,出賣了消息,眼下看著安穩,也隻是暫時的,一旦讓人找到機會,消息就會傳出去,而且即便您掌控局麵,這城中的搜索越來越密集、頻繁,搜索過來,也隻是時間早玩,歸根到底,您都是要動的!”
“話雖如此,但北邊……”錢支明顯還有顧慮。
“校尉已有安排,先前您的一些個布局,足以讓荊州府的人,做出一些判斷,認定您不會去北門,而是往南門而去,這便是我等機會,隻是這個時間並不會持續太久……”
“我之所以不去北門,就是因為那邊相當凶險,”錢支歎了口氣,開誠布公的說著,“這荊州城原本的布防,乃是出自龍驤將軍的手筆,在其人被迫南下之後,這城裏的各處人手被幾乎都被換了,唯獨北邊,還殘留部分,便是因為這人手被換到了一半後,城中出事,還是那北城僅剩的布置,才將事情平息下來,自此之後,這北城的防禦,便就留了下來,不過……”
他歎了口氣,說道:“是的,你說的很有道理,終究是要行動的,既然有人在北門接應,那我等自是沒有其他的選擇,否則反而要害了那接應之人,就是不知道,這沿途,少……校尉是否還有布置,另外,如何與城外之人通信聯絡?”
那人就道:“校尉自有定計,隻是還請先生盡快動身,隨我前行。”
錢支點點頭,他既然做出了決定,便也不再耽擱,抱著覺悟,跟隨者前行。
隻是他這一走,卻是越走心裏越發古怪起來,不是因為這一路太過波折,而是……
“這未免也太順利了吧?”錢支身後,幾個心腹靠近過來,有些擔憂的道:“就跟著這個人,七拐八拐的,一個守衛都沒碰上,這太反常了,怕不是這人是個探子,誘騙我等上當的,否則,焉能這般順利?簡直就像是和他說好了一般,那巡查守衛見他來了,紛紛轉向。”
錢支心裏也越發不安,但離開了藏身之處,等於沒了依仗,現在想要變卦,也是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的上前,心裏盤算著什麽地方還能脫身。
沒想到,他這一想,一行人居然就來到了北門跟前。
那人轉頭看著眾人,笑道:“這一路,都是我家校尉安排的路線,他早就算好了的,我家校尉乃是龍驤將軍的高徒,自是有這般本事的,不過還需要諸位出個力。”
錢支半信半疑,便問詳細。
那人道:“北門之下,還有幾個守衛,還請幾位過去,將人放到,打開大門,也好讓我家校尉進來。”
錢支等人一聽,麵麵相覷,隻覺得荒唐無比,他們這邊冒險去放到守衛,打開城門,怎麽外麵就能正好進來?跟裏麵說好了不成?這一路上,也沒見你放出什麽信號啊!
隻是,看著那人的笑臉,以及從旁邊又湊近過來的幾人,錢支知道,自己等人,沒有選擇了。
但他終究心有擔憂,便硬著頭皮道:“這位兄弟,這一路上固然避開了巡查,可城門一開,消息無從封鎖,不過片刻就要有人過來衝殺,我等萬一抵擋不住,在校尉趕來之前潰敗,這……”
那人就道:“錢先生,已經到了這一步,我等奉校尉之命,冒死過來與你匯合,要帶你離去,若是您臨陣退縮了,這話可說不過去了,傳到了校尉耳中,他怕是要不高興了,校尉既有安排,我等隻管執行便是!”
錢支知道再無轉圜餘地,也已經暴露在街頭,來往已經有人注意自己等人,遠處的守卒也在疑惑,於是點點頭,一咬牙,道:“我等明白,這便行之!”
好在,這北門邊上的守卒並不多,雖然現在全城大索,但大部分人馬反而集中過去,巡查其他方向,這北城雖有巡查之人,但都被錢支等人輕鬆避過,如今到了城門口,擋在他們的麵前的,反而沒有多少人。
在錢支的號令下,幾個被挑選過來護衛的好手,奉命前往,飛簷走壁之下,快速拿下了這些個兵卒。
當然,時間太短,並不是真的擒拿,隻是驅離崗位。
“作死!你們是哪裏來的人,居然敢襲擊我等!”
“造反了!造反了!你們趕緊放手!不然後果你們擔不起!”
“速速放手!我讓你放手啊!”
伴隨著眾多叫喊和嗬斥,錢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冷汗,帶著一群人,朝著城門衝去,推開了沿途因驚恐而失措的行人,奮力拉開了大門。
隻是錢支這心裏,終究還是哀歎著,想著這城門一旦打開,城中立刻就要得到消息,然後過來圍剿,怕是要死傷不少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邊城門剛開,外麵就有快馬衝入,那為首之人英姿勃發,神色從容,不是李懷,又是何人?
“少主……”錢支滿腦子空白,愣在原地,要不是邊上的人眼疾手快,將他拉過來,怕是要與快馬撞到一起。
李懷領著一眾兵馬進來,也見了錢支,便勒住韁繩,減下速度,正要說兩句,那腰間忽然發出清脆響聲。
李懷一怔,循聲看去,卻見那玉佩徹底破碎開來。
“到底是沒趕上啊!”
他搖頭正要歎息,忽然!
呼呼呼!
四周狂風起!
轟隆!
幽冥雷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