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心惶惶
大夫人忐忑地跟著老夫人去了佛堂。老夫人一路上沒有說話,直到到了佛堂,才慢慢地道:“你們都下去吧。”
眾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大夫人心中更是忐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老夫人……”
“啪!”
一個更為響亮的耳光聲響起。大夫人勉強擠出的笑意就那麽僵在了臉上,肌肉還微微的不自然地抖動,半晌才捂住臉,低聲道:“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錯了?”老夫人氣得頭部隱隱作痛,凝聲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為什麽錯了,更不知道錯在哪裏!口無遮掩,性子太直,你以為芊芊是錯在這裏嗎?楚秀,我看你當真是教導無方!”
大夫人被罵得渾身一震,不敢再說話。
老夫人緩了口氣,聲音裏少了點憤怒,多了點悲哀:“當初進賢說要娶你,我是不同意的。楚襄盡管勢大,你卻並非進賢良配!隻是進賢堅持,我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想著慢慢調教你,你總會懂的,可誰知你現在非但不知改正,還把芊芊一個本來好好的孩子教成這樣!早知如此,當時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進我宋家大門,也免得今日禍患!”
見大夫人隻是垂著頭不說話,眼中卻全無悔改之意,老夫人忍不住沉沉歎了口氣,眼中的悲哀越發濃重起來。
“我這一生,自問沒有做過辱沒了宋家祖先的事,也希望你們能將宋家發揚光大。隻是若你們還是今日的做派的話,宋家不能發揚光大不說,恐怕也將會沒落了。”老夫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大夫人,“楚秀,我要你在宋家祠堂前發誓,日後不得做一件有違良心之事,否則不得好死,死後必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大夫人有些掙紮和不情願,然而在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前竟然覺得無所遁形,隻得乖乖跪在祠堂前發了毒誓,心中難免對老夫人更加不滿起來。
這幾日宋芊芊陡然清閑了許多。
京城小姐們何等密切的關係圈,當下便將宋芊芊當日的行為描繪了個十成十。眾人反應不一,但終是對宋芊芊印象再好不起來,無論有什麽活動索性都不再邀請宋芊芊。
宋芊芊如何不知曉?當下便氣得跳腳,麵色猙獰地道:“宋初那毒婦,竟敢汙蔑我!早晚有一天我定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宋芊芊身邊的向晴忍不住垂了垂眼睫毛,心中微微有些不屑。大小姐真是空有一張皮囊,若不是大夫人一直護著大小姐,大小姐估計已經被四小姐設計得渣都不剩了。就像這次,明明是大小姐汙蔑宋初,反過來大小姐竟然沒有一點兒懺悔的心思,跟著這樣的主子,也不曉得她是幸運也是不幸。
現下不好過的並不僅僅是宋芊芊。
太子比起宋芊芊來日子要更加不好過得多。派去治理河堤的楊立業貪汙了數百萬兩白銀,結果被人查出,皇上震怒,命人必須在三天之內將楊立業捉拿歸案。
太子歎了口氣。那楊立業是母親娘家的人,更是母親一手提拔上去的,誰曾想剛開始隻是小貪,如今胃口竟然越來越大,一下子便是幾百萬兩銀子!
楊立業貪汙的事,他是一早就知道的,隻是沒想到楊立業那孫子竟然一口氣貪了那麽多。太子想到這裏便恨得牙齒癢癢,隻想將楊立業生吞活剝。偏楊立業逃得沒影,這已經是第四天了,還是沒有找到。
禦書房,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裏,身後刑部的官員跪了一地。
刑部大夫汗出如漿,臉色蒼白,忍不住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皇上的背影。這麽多年了,皇上還是始終未曾變過,僅是站在那裏就能給臣子們極大的威壓。
“找不到?”皇上宇文浩南的眉頭緊緊地皺起,這正是要發火的征兆。身邊服侍的太監盡管已經熟悉了在宇文浩南身邊服侍,還是被嚇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宇文浩南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轉過身來,似是極為疲累地看了刑部的人員一眼。
“再給你們兩天,繼續找。”刑部大夫剛剛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謝皇上恩典,卻又聽見他淡淡地道:“再找不到,腦袋也不必在脖子上長著了。”
刑部大夫曉得這便是宇文浩南的最後通牒,登時便麵白如紙,身邊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俱都是連滾帶爬地滾出了皇宮。
刑部一向算是皇上心腹,更是深知皇上本事。刑部大夫這兩日連一個時辰都未曾敢睡,終於有了消息。
楊立業,在護城河裏身亡。他是被燒死的,身體被燒得焦黑躺在護城河的一艘小船裏隨風漂流,奇異的是臉上竟然一絲被燒過的痕跡也無,甚至還帶著幾分微笑。
數百萬銀兩全部離奇消失,刑部帶著人尋遍了整個京城,竟然一絲線索也無。但楊立業總算是找著了,性命也算有了最起碼的保證。
宇文浩南得知這消息的時候,絲毫不驚訝,甚至還眯起眼睛笑了笑,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的樣子。等到眾人膽戰心驚地退下,宇文浩南方才僵直地站起身,似是蒼老了十歲一般,自書桌中取出一幅畫靜靜地看著。
那畫中是一個身穿淡綠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滿園牡丹中含笑與他凝視著,隻有畫作有些泛白的毛邊證明了這幅畫是宇文浩南的心頭好。
宇文浩南看著畫中女子,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半晌才緩緩地道:“你說的不錯,她果然動手了。”
太子也得了這個消息。
他不由得質問高高地坐在皇後之位上的母妃:“您為什麽要這麽做,這豈不是暴露了我們的實力?”
皇後捏起擺在手邊的睡蓮含笑看了一眼,神態悠閑,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太子的話一般。直到太子實在等不及,又將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皇後猛地將手中的睡蓮握在手中,破裂的花瓣從她手指緩緩飄落,絕美的臉上此刻全部都是決絕的神色。
“我若不動手,難道要等著你父皇動手不成?要知道,他等這一天可是太久了。”
皇後抬眼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太子,笑得風輕雲淡。
“你若是擔心你的太子之位的話,大可放心好了。時候未到,宇文浩南他還不敢動我。”
那個麵無表情的太監又來了。
太子不禁眼皮顫了顫,不知為何,他十分不喜歡父皇身邊的這個太監,總覺得看見他便沒什麽好事。果然那太監慢悠悠地念完了,竟然是要將皇後幽禁在宮中。
太子忍得十分辛苦。待那太監走了,便猛地站起來道:“母親,父皇這舉動實在太過分,我要去找他!”說罷竟也不等皇後回話,便氣衝衝地走了。
皇後並不攔他,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皇後身邊的嬤嬤小心翼翼地問:“太子這……”
“無妨,讓他去。我倒想看看,宇文浩南的底線究竟在哪裏!”皇後美豔的臉上帶出一絲冷笑,冷冷地道。
太子闖進宇文浩南的禦書房的時候,宇文浩南還在和軍機大臣商量事情。看見太子的時候宇文浩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光芒,語氣也不自覺地生硬起來。
“你可知,擅闖禦書房是何罪?”不等太子張口為皇後求情,宇文浩南便淡淡地道。
太子心中一驚,剛剛的衝動倒是下了一大半,“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哀哀地道:“父皇,母妃到底做錯了何事,您為何要將她禁足?母妃一心為國家社稷,到底沒有做過對不起家國的事情啊!”
“嗬,朕養的好兒子,倒開始教訓起朕來了。”宇文浩南不怒反笑,隻是那笑意更是讓人從心中升起一陣寒意:“朕還沒死,你也隻是太子而已,怎的現在就想要替朕做主了?”
太子此時方才後悔自己的衝動作為,隻得“咚咚”將頭磕得震天響:“父皇,兒臣知錯了,還請父皇原諒了兒臣這次,兒臣以後再不敢了!”
宇文浩南冷笑一聲。
“明明是朕不分青紅皂白地將皇後禁足後宮,是朕的錯,說說看,你何錯之有啊?”
太子心知自己闖了大禍,隻流淚磕頭,並不敢說話。半晌宇文浩南似是失望地歎了口氣,淡淡地道:“你起來吧,真叫朕失望。”
看著太子狼狽離去的身影,各位軍機處大臣皆是愣在原地,張口結舌。宇文浩南倒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拿起毛筆蘸了墨:“剛剛說到哪兒?繼續。”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沒過多久朝中大臣便都曉得了這件事。宋進賢也不例外,坐在椅子上皺緊了眉想道:皇上一向是最疼愛太子的,怎地忽然做出這樣的姿態,必定是有深意的。莫不是要換儲的風頭麽?
如今最悠閑的,當屬三皇子宇文鳩了。他一向不參與這些事,皇上對他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更有人曉得了他愛聽戲的愛好,送他一個長相清秀的戲子。
那戲子不僅長得像姑娘家,唱起花旦來更是嗓音一絕,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隻想好好憐惜。宇文鳩更是每日命他唱戲,賞了不少好東西。
這幾日太子被皇上訓斥之後便整日悶悶不樂,竟找到宇文鳩府上來。宇文鳩一邊命人拿了珍藏的好酒來招待,又命那戲子撿了太子愛聽的戲來唱。
太子喝得醉眼蒙矓,心中氣悶仍是難以消散,轉眼卻看見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戲,不由勾了勾手,朝著那戲子道:“喂,那女人,你過來!”